古时候,抛开被它国灭亡这类情况,一个封建王朝如果真的走到濒临灭亡这一步,大多是土地兼并、经济崩盘、政权腐败、自然灾害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在这些因素里,天灾也许让人束手无策,但其它的人祸,对于至高无上、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封建帝王而言,是否并不难解决?

看似很容易,但在实际上几乎毫无可能。任何一个家天下的封建帝王都不具备自我革新能力,想要扫除积疴,只有一个办法——让另一个帝国取代它、实现资源的彻底重新分配。

为了形象理解,咱们可以参考下面这幅剧照中的台词:解决问题,皇位要丢;置之不理,帝国玩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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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历史上的两大标杆性王朝——秦汉、盛唐为例。

西汉在汉宣帝时期达到了全面鼎盛,但在下一任皇帝时就开始衰落。汉元帝刘奭背弃了父亲“本以霸王道杂之”的治国之道,为人过于柔弱、缺乏对朝廷的掌控力,引发了外戚、儒臣、宦官三大势力的角逐,最终受到宠信的宦官石显掌控了权柄,导致纲纪紊乱、吏治腐败,“孝宣之治”留下的政治遗产被逐渐挥霍。

随后的西汉更是每况愈下,汉成帝、汉哀帝在位期间,外戚集团掌控了权力,曾经强盛无比的大汉是这一副模样:“国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盗贼并起”。

国库空虚、流民泛滥、社会动荡,源于统治集团的“各从其欲,欲所无穷”。他们一边进行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一边随心所欲的放纵腐败,公然卖官鬻爵、任人唯亲,各级权贵肆意进行土地兼并,大量百姓失去耕地、流离失所,朝廷的税收也随之锐减,如此恶性循环。

但西汉朝廷并非没有想解决问题的人。

汉哀帝时期,大司空师丹曾带着几位大员上书,极力要求采取措施、拯救时政。他们的切入点是相对不敏感的经济领域:“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数巨万,而贫弱愈困,宜略为限”,也就是试图减少贫富差距、以安定黎民。

相对于当时复杂的政治山头之争,瞄准经济问题确实显得相对人畜无害。于是汉哀帝让师丹等人拟定方案。

草案很快拿出来,其实非常简单明了,就是限定私田、奴婢的数量:每个人名下的耕地不能超过30顷,奴婢不得超过30人;官方的奴婢只限定在30-50岁,低于30的放出嫁人,高于50的免为庶人。此外,为了减少基层官吏的贪腐现象,提议增加三百石以下官员的俸禄。

然而,这项政策刚刚准备实施,就因为“贵戚近习皆不便也”——也就是权贵、汉哀帝身边人的反对,迅速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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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西汉朝廷就这么在堕落的道路上愈走愈远,直到汉平帝时,外戚出身、但极端信奉儒家的王莽掌握了权力。在以刘歆、陈崇为代表的儒士集团的支持下,他抓住“人心厌汉”的社会现状成功篡汉自立,并且随之开展自己的改制计划。

王莽的改革,实际上是师丹方案的升级版。但他的上位是通过和平的方式,没有对原有的利益分配格局产生冲击;因此,他的改革计划遭到了既得利益阶层的大规模反对,不仅未能解决问题,反而导致社会更加混乱。

随后,已经沦为小地主的汉室后裔刘秀等人在乱世中抓住了机会,他的身边聚集了一部分地主阶层,形成了新的利益集团,最终通过武力战胜各路对手、随后对社会资源进行了重新分配,新的盛世随即出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阶层逐渐固化,熟悉的场景再度出现,治、乱、再治、再乱......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怪圈就这么循环上演。

再说说唐朝。

很多朋友认为,唐宪宗李纯挽救了安史之乱后即将覆灭的唐朝,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时的唐朝情况并没有恶化到要灭亡的地步;同时,唐宪宗看似暂时解决了问题,但那只是表象而已,随后的唐朝被带进了更沉重的深渊。

八年的安史之乱,让唐朝这个世界性的帝国由盛转衰,宦官参政、藩镇割据局面成了心腹之患,看似光鲜的大唐皇帝,大多在内忧外患中即位:

安史之乱过程中,唐肃宗李亨火线登基,随后唐代宗李豫又被政变的宦官集团送上皇位;

接下来的德宗李适曾经雄心勃勃致力于武力削藩,但却遭遇了泾原兵变、奉天之难的羞辱,一度被藩镇叛军赶出长安;

至于唐顺宗,则因为试图推行“永贞革新”,以加强中央集权,严重触犯了宦官和藩镇的利益,即位仅仅八个月后被迫禅位给皇太子李纯,后者就是号称唐朝“中兴之主”的唐宪宗。

唐宪宗即位后,就着手改变唐德宗后期对藩镇的姑息政策,开始雷厉风行地解决藩镇割据问题。

公元806年,唐宪宗派兵扫平了剑南西川节度使刘辟;

下一年,对造反的镇海节度使李锜动手,收回了江淮地区的财赋;

公元813年,他趁着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暴毙的机会,顺势拉拢了继任者田兴,将其赐名田弘正,招降这个强大的河北藩镇;

下一年,唐宪宗抓住淮西节度使吴少阳病死、其子吴元济擅自割据的时机,历时三年、克服了重重困难坚持用兵,终于终结了淮西叛乱。

淮西之战之后,幽州节度使刘总主动请求归顺、成德节度使上表认错,他们纷纷献上领地,至此,唐宪宗基本终结了安史之乱以来的藩镇割据,这就是中唐赫赫有名的“元和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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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正值壮年的唐宪宗,意志顽强、决心坚定、任人唯贤,充满了英雄之气,不愧为不愧为一代中兴之主;同时,裴度、李愬等一大批文武大展拳脚、荡平国难,也体现出那时的唐朝并非不可救药。

然而,宪宗暂时解决了一个难题,随后却埋下了巨雷。短暂的成功冲昏了他的头脑,让其开始开始贪图享乐、大兴土木、疏远直臣、任用奸佞;更严重的是,当时的另一大难题——宦官专权并未得到丝毫改观,当初的唐德宗一度打压宦官,但在泾原兵变后来个了180度转弯,甚至连唐宪宗本人能够登基,也是出于宦官集团的选择。

因此,唐宪宗虽然收复了藩镇,但对宦官这一顽疾也没有丝毫作为。这应当不仅仅是意愿问题,更是局势所限,毕竟这些身边的宦官,一直被数任帝王视为抗衡藩镇、武将的得力助手。更可况,当初宦官能把唐顺宗赶下台,唐宪宗又怎能例外。

此外,唐宪宗在位期间,以牛僧孺和李德裕为首的大臣之间的朋党之争越演越烈,客观上让宦官集团渔翁得利。

更加讽刺的是,由于后期服用金丹导致性格暴躁,唐宪宗时常拿身边的宦官出气。最终,他被陈弘志等人害死,年仅43岁。唐穆宗李恒则成了又一位被宦官捧上台的唐朝皇帝。

这个时候,处理河北藩镇的后续工作不力,在用人不当、歧视藩镇军民、强制裁军等多种错误的共同作用下,短暂归附朝廷的河北三镇再度反叛,并且从此对朝廷再也没有信任感,升级版的藩镇割据卷土重来;

同时,宦官集团彻底掌控了朝廷,其后历任唐朝皇帝都由宦官册立,这算是中国古代政治圈的一大奇景。即使出现过唐武宗、被称“小太宗”的唐宣宗,但内忧外患的局面仍旧无法解决;

政治的混乱,导致土地兼并恶化、民间税负过重,农民起义屡屡爆发,最终形成了彻底击垮大唐王朝的王仙芝、黄巢大起义。

回顾汉、唐的灭亡过程,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任何封建王朝,无论曾经多么强大,但其本身并不具备自我更新、纠错能力;面对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群体,封建帝王即使权势滔天,也无法真正对支撑自己统治的利益集团对手,毕竟那等于是革自己的命。能够暂时解决问题的,只能指望下一个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