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生

维扬某秀才去往宿迁,和两个朋友一起去霸王庙游玩。两个朋友谈起巨鹿之战,以及垓下之败,对项羽的威武进行赞叹,又对他的失败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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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生非常不以为然,说道:“项羽是自古以来没有见识的人之一。当年虬鬓客志在天下,当看到李世民的时候自愧不如,甘心退出争夺天下,去了扶余。越王钱镠也是个有着盖世才能的人,但是他甘心做个臣子,只是坐观中原群雄逐鹿。这两个人都是有才能有气魄的人,只是能审时度势,适可而止,是真豪杰,真英雄。

而楚霸王空有拔山之力,却没有豁达的胸怀,看不到沛公是个能成就统一大业的人,看不到张良韩信是能辅佐帝王的将相之才。在项羽的阵营里,亚父被离间而死,韩生因为直言被杀。他真是徒有一副雄壮的外表。司马迁还给他作传,这里的人又给他建庙,实在是可笑!”

两个朋友说:“不是这样的,项王因为暴烈,又没夺得天下,所以被后世人小看。但他是个真正的英雄。大小赢了七十多场战役,不能说他不勇;烧掉秦宫不去享用,不能说他不廉;鸿门宴放了沛公是他讲信用,不杀刘邦的父亲,是他讲仁义。最后兵败乌江,因为带来的八千子弟全部阵亡,所以不想独活,这是他的义气。你一个书生不自量力,妄自诋毁,真是罪过!”

维扬生不高兴地说:“你们不值得和我一起讨论古人!”说完让书童拿来笔墨在墙上题诗一首:炎刘受命顺皇天,天使重瞳作獭鹯。千古中原群盗贼,让君马首一鞭先。写完投笔大笑,两个朋友默默离去。

当天夜里,维扬生梦到被人绑到一个大殿下,看到项王按剑而坐。看到维扬生到来,项王大声怒吼,震得屋宇都摇晃起来。维扬生被吓得跌倒在台阶上,摔伤了一条腿。项王命人拔掉他的舌头,几个壮士应声而来,按住维扬生,其中一人用力扯他的舌头,维扬生痛得大叫而醒。

从此后,维扬生跛了一条腿,说话也口齿不清,一直到老。《夜谭随录》

兰岩曰:项王事已隔几千年矣,何来狂生,畅一时无稽,致终生残废,悔何及哉!甚矣,人不可不慎言也!

王府基祟

苏州王府基,是张士诚的王宫旧址,现在经常闹妖。(张士诚:元末起义军之一,建国号大周,定都苏州。后来投降元朝,割据浙西,最后被朱元璋打败,自缢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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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年间,有个书生住在附近。他在某天夜晚读《孟子》的时候,突然进来一个人,把他拉到一座宫殿里。大殿金碧辉煌,文武排列两侧,上面端坐一个王者。有官员审讯他道:“为什么经常呼我们大王的名字,并且谩骂?”书生不明所以,分辩道:“没有这回事!”

大王说道:“你在读书的时候,经常说‘士诚小人者也’,这是为什么?”说完就让左右把书生斩首。书生急忙喊冤,辩解道:“这是《孟子》里的一句话,只要看过《孟子》的人,都读过这句话。”

大王就让随从押着书生去文庙抓捕孟子。到了文庙,看到孔子穿着作战的衣服坐在大堂上,孔子跟着随从来到王府基,拔剑对着大王砍去。大王消失,随从四散,书生也一下醒来,原来躺在荒草丛中。从此,张士诚不再王府基作祟。《妄妄录》

【原文】苏州王府基,为张士诚故宫址,常见妖祟。康熙年间,某生居此,夜读《孟子》。突进一人,拉其出舍。至一所在,殿宇金碧,武备列左右,上坐一王者。有吏先鞫讯:因何之故直呼王名且加讪詈?生不解。王者曰:尔读书之间,不语“士诚小人者也”耶?欲将以刃。生喊冤,谓《孟子》有是语,读者无不诵此语。王者遂命兵士押生,以摄孟子。生惧,因与兵士偕往文庙。方至,遇仲夫子戎服坐于堂下,告其故。仲夫子即携生至王者所,拔剑斩王,兵士溃散。生恍惚而醒,身卧旷地荆棘中。自此士诚之怪绝矣。

(士诚小人者也,这句话出自《孟子》,孟子离开齐国的时候,有个叫尹士的人说:“看来,孟子也不是个高洁的人啊!他千里而来,不被大王认可,本应该马上离去,却在昼那个地方滞留了三天,这就是对荣华富贵恋恋不舍,还希望大王能挽留他。”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孟子,孟子说:“尹士不了解我,我留在这里三天,的确是希望齐王能改变态度,但出发点却不是贪恋荣华富贵,而是对天下人负责。大王如果把我留下,齐国百姓就会太平安乐,我哪能像个小人一样,一言不合就掉头离开呢?”

尹士知道孟子说的话后,感慨道:“士,诚小人者也!”这里的“士”指的尹士自己,意思是说,我真是个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