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嗅到危机的,都在纠结去留。
栏目 | 文旅商业故事
领域 | 酒店业
跳or不跳?
台上是花枝招展的play girl们,色彩缤纷的假发套被纷纷抛向天空的刹那,台下外籍总经理、高管笑成一团。
在上海静安区某个五星酒店今年的年会压轴舞上,6个市场传讯部的女人身穿全套兔女郎动漫装在台上卖力领舞。
36岁的赵晓菁是其中一位,她头插黑色兔子耳朵,深V型皮衣隐约可见事业线,卖力扮演着play girl。
她很清楚,在底下200多个同事看来,市场传讯部的「Marcom」们不过是一群只会唱跳、养眼但混日子的女人罢了。
开场舞一结束,赵晓菁被通知要上台领奖,而且还是公司极有份量的一个奖项,奖励年度最佳员工,一年下来也只颁给一两个人。
兔子耳朵没来得及摘,尾巴也还傻乎乎地挂着,众目睽睽之下,赵晓菁蹦到了台上。
之前同事抱怨跳舞时镜头给她太少,等领奖时,摄影师一个大特写打在她脸上,台下同事们又笑到模糊,“这只兔子赢了,今年奥斯卡就是你。”
下台卸妆后,赵晓菁却暗暗嘟囔,“年度最佳员工就2000块钱,这在魔都是侮辱性奖金。”
聊起疫情后打折的工资、奖金,赵晓菁想起刚来这家酒店时,总监刚辞职,市场传讯部只有她一个人,“相当于在医院上班,挂号、门诊、开药都是我一个人。”
HR通知她被录取了,为她描绘了清晰可见的职业蓝图,给的职位是——市场传讯经理。一晃五年过去了,熬走了3位顶头上司,赵晓菁终于拿到了总监职位,工资涨了大约5000块钱。
“比入职时肯定强一些,但和公司挖来的人薪水没法比,”赵晓菁认为,酒店这行的工资都是跳槽跳出来的,而自己过于循规蹈矩,错过了很多机会。
现在,外籍总经理明显更偏爱赵晓菁手下一位聪明伶俐的90后海归姑娘,这让她如芒刺在背,“既要给她分配工作,又怕她真做出点成绩自己更尴尬。”
在北京东三环一家五星酒店工作的薛筱萱也在纠结去留,当年身为媒体人,她没有奢华酒店的工作背景,却被市场总监一眼相中。
据她介绍,自己老板当时更喜欢的是一张白纸的年轻人,培养起来非常快,而不是在同等级五星酒店呆了很长时间却什么也不懂的“老油条”。
上个月,薛筱萱刚刚度过了35岁生日,不变的依然是如山般的压力,每天加班到20点以后,“没有加班费不说,打车回家的报销车票月底都摞成小山。”
最让薛筱萱忍不了的是,老板是个工作狂,经常在小红书上颐指气使,喝令她第二天请来某个不知名网红,“也没有任何预算,只能纯刷脸。”
35+的酒店经理人都不想轻易跳槽了,只想好好选择一个酒店、一个岗位,踏踏实实地做出个模样来。
事情的结果往往相反,你越是不想跳,偏偏这时候越逼得你不得不跳,而且跳得很快。
人到中年,颇为两难
人到中年,酒店职业经理人其实也有许多优势:成熟稳重、经验丰富、阅历多彩、能力冠群、智慧练达、知识结构趋于完善、社会资源基本掌控、身心健康正值人生最佳,心态也稳定到能干一件切实可行的具体的事。
但真到找工作时,赵晓菁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坑”等着自己,至于她那些真正离开了格子间的35+前同事,有的可能还在寻找下一个格子间。
在领英上,赵晓菁还能在招聘平台上看到前同事刚更新的简历。有的则是彻底摆脱格子间,选择在其他领域再赌一把。
赵晓菁曾有一位83年生的负责销售的同事,因为业务调整,去年,酒店解除了他的劳动合同。
离开公司后,他去了一家商业地产做BD。
当时还在职的同事们都羡慕过他,离职时拿走近10万元的赔偿金,新工作又涨了薪水,但他告诉过我们:“商业地产和酒店销售一样,也是看天吃饭,一样不好干。
一位外资酒店集团的HR Lily告诉旅界(lvjienews),如果是长期在外资五星酒店集团工作的人,其实跳槽能选择的领域并不多。
“商业地产、奢侈品等传统行业可能是个未来方向,”Lily说,“但大概率还是换个酒店继续干,互联网公司基本就别想了,去了基本很难适应。”
毕竟酒店传统且分工比较明确,仿佛停留在一个静止的世界,而新兴行业的工作日新月异,时不时的头脑风暴让本就35+的中年酒店职业经理人更为头痛。
“我在这家酒店干了这么多年,想跳槽去后厂村一家互联网公,希望通过涨薪水和升职渡过中年危机。”薛筱萱说,“但是猎头一看到我的简历就会摇摇头,太传统了也没有互联网经验。”
另外,互联网公司给出这么高工资的话,强制加班你必须要到。“但到我这个年纪,体力、精力都跟不上,加班拼不过人家,还准备要小孩,迟早要被换掉。”
薛筱萱也曾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路下坡。去年开始,她的身体出现各种小毛病,先前从不住院的我今年也开始住院了。如果遇上强制加班,脑子在六七点后似乎就转不动了。
进入暑期,赵晓菁已经连续工作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直到这两天魔都面临台风“烟花”的登陆,才终于有时间喘口气。
“我觉得比996还要过分,不仅周一到周五要加班工作,周末的时间也必须要拿出来盯拍摄、ENT。”
赵晓菁坦言,“我的时间都被切割得很碎,没有一个完整的一天能让我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但她仍旧没想好是否要离职。“明年3月,拿完年终奖我再看看吧。”她说,“我还是想过正常的人的生活。”
职场天花板
去年,赵晓菁的同事问她,如果GM给你的所有东西被剥夺掉,你还剩下什么?降级、降薪或者fire,公司有权给你,也有权剥夺。
“我们不可能在这家酒店待一辈子。”同事忧心忡忡。
赵晓菁很赞同,职场天花板在酒店里是避不开的话题。
她觉得市场传讯部在酒店内部毕竟是个辅助性部门,女性在其中相对容易成长,但走向高位几乎不可能,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女性会比男性遇到更多坎坷。
为什么这样?因为酒店发展是有阶段性的;由于经历所致,每个职业经理人不可能是全能的,所以酒店使用职业经理人也是有阶段性的。
一旦用完你的才能,作为酒店就只能把你解聘,招聘更适合酒店新阶段的新职业经理人。
薛筱萱也时有“心中有马,手里无刀”之感。她有自己的职场理想,想更淋漓尽致地做事,但现在的工作趋向一部流水线上的机器。
这家酒店和她昔日想象的外企工作有点像又不尽相同,“看上去如此光鲜的职业,早过了高速增长期,就是那样子日复一日地运转,围着公司的餐饮/SPA/客房转,一眼能看到头。”
她在这家酒店工作了四年,对自己有了交代后,总是觉得时间点到了。但其实进入这家酒店的第一天,她就觉得自己不会待很久。
她常想着要冒个险,裸辞。
到一定年龄,渴望回归更真实的自己,但后疫情时代,薛筱萱的前同事很多裸辞了就再无音信。
“看到好久不联系的前同事突然小窗要给我发个保险理财计划。”薛筱萱称,自己身边至少两个前同事加入了友邦的大军,“这是一个友尽的职业...”
一个成年人很难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是如果她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呢?
薛筱萱喜欢的是各种可能性,她时常想起自己刚毕业时拒绝掉的那家跨国医药公司的Offer,“或许那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人到中年,往往也是很多酒店人被天花板压得最难受的时候。
酒店管理集团要往前走,要保持给业主的人力资本投资回报率,35岁到45岁,可能薪酬比较高,干劲少了。
而对个人来说,到后面钱也不是越多越好,边际效应递减,离开成为一个双向选择。
35+,薛筱萱、赵晓菁还没有上升到职场的一个新高度,却也轻易下沉不了,一切都处在茫然之中。
但她们仍然觉得,即便是这么大的工作强度,能一直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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