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文涛收到方糖的微信后,当即让两个同事循着地址找了过去。

那地址在郊区一片老旧的住宅区,因为年轻一代的人大多进城打工了,所以几乎每栋楼都有空置、废弃的房屋。

雷芸给的就是其中一套空置多年的老房子,也是她入住疗养院之前的家。

即便房子废弃依旧,可出于尊重,两名警员先在门外表明身份、敲门确认屋内没人之后,再强行破开大门。

屋内的家具全都破败不堪,到处都堆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霉味,两人没有多看,直接捂着自己的口鼻,来到卧室一架老旧的铁床边。

他们先后拆下外部两个扶手的脚垫,又将床晃了晃,却什么东西都没发现。紧接着,又合力将靠墙边的扶手依次拆了出来,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按雷芸说的,那名单就在一个U盘里,而U盘则藏铁床的空心扶手中。

莫非,雷芸在撒谎?

正当他们想把这结果和队长说时,才发现堆满灰尘的地面上,除了他们俩人的脚印,还有一个陌生的脚印。

而且看样子,那脚印的主人,应该就在他们之前不久进入这个房子的。

于是,他们询问了前后左后的邻居,得知,就在他们赶到前的半个多小时内,有一个带着口罩和帽子,浑身裹得结结实实的人,曾进过房子。

文涛得知后,立马意识到,U盘可能提前被人取走了。

文涛分析,若消息雷芸故意走漏的,那她这人的城府便深得可怕。

生怕雷芸伤害方糖,文涛这才连忙打电话提醒方糖,希望他能听出自己话里隐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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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糖确实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

也正是因为要防着雷芸,所以当初方糖才没让她直接住进自己的家。

考虑到接下来,自己还得找机会带人去医院检查,方糖便没再和雷芸较真,只是给了点钱让她自己去购置点吃食,又嘱咐她去找点活干,日后好养活自己就离开了。

下了楼,方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完。

她钻进车内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文母的事。

昨天,医院检查出文母有毒/瘾时,便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

最终文涛决定,将自己的母亲送入当地一家强制隔离集戒/毒/所,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方糖看了看手机,距离文母被送往戒/毒/所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现在赶过去完全来得及。

于是,她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猛地蹿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车流中。

病床上的文母佝偻着身子,脸色几乎和头顶捆着的绷带一样惨白。她的五官都耷拉了下来,双目直直地看向前方,眼神却是溃散的。

仅仅隔了一天,文母整个人似乎苍老许多,方糖唏嘘不已。

“阿姨,我来看您了。”方糖在她耳边,轻轻唤道。

文母一听,眼角微抬,用余光轻轻地瞄了她一眼。

就在方糖的视线和文母对上时,方糖清楚地看到,她清醒的眼神中,带着轻蔑和一丝丝的不屑。

方糖心头一惊,这,绝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该有的眼神!

几乎是一瞬间,方糖脑中闪过前几天,衣柜上的手印和文母手中沾染到的颜料。

方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炸裂开来了。

文母的病该不会也是伪装出来的吧?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方糖在床边坐了下来,缓缓问道,“那颗粉色的药丸不是普通的糖果吧?您还记得是谁给你的,对吗?”

文母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

突然,她原本呆滞的双眼开始闪烁着光芒,右手微微抬起,颤抖着伸向前方,嘴里似乎还在念叨,“涛、涛儿。”

涛儿?

难道是文涛?

方糖转头看向文母手所指的位置,果然,文涛怔怔地站在病房门口,神情凝重地看着这边。

他额头厚厚的绷带还没拆,脸色发青,估计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文涛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向文母的方向走来,直接坐在了方糖让出来的位置上,握住文母那双枯木般的老手。

“妈,告诉我,你是怎么染上那东西的?”他声音如粗粝般沙哑,沧桑中夹杂着些许怒火。

“东西?”文母痴笑着看着文涛,脸上又带上了疯癫的神色。

“嗯,那东西你还有吗?”文涛认真地问道。

文母迟疑了一会儿,突然大声说道,“有!”

闻言,文涛和方糖均被吓了一跳。

“在哪?”文涛不敢相信地问。

“在哪?”文母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双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在接近自己心口位置的口袋上,摸出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餐厅纸。

方糖和文涛解释一怔。

她甚至看到文涛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滞了。

然而,文母全然没有觉察到,依旧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餐厅纸。当最后裹着的角落被掀开时,里面赫然是一颗彩色的棒棒糖。

因为文母胸口位置的温度比较高,那颗糖已经有些融化。化出来的糖水从包装纸的缝隙流了出来,有小部分已经黏到了餐纸上。

“糖,给你。”文母憨憨地将手中珍宝般的糖推到文涛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文涛显然没想到里面藏着的居然是一个糖,而且还是为他准备的。

他刚刚坚硬的肩膀慢慢松垮了下来,接过文母手中的糖后,文涛有些哽咽地说,“好,谢谢妈。”

文涛竭力控制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努力撑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脸,轻声说道,“妈,到了所里,您乖乖听医生的话,等咱把这药戒了,我再去接您出来,啊。”

“好。”文母乖巧地点头应道。

她这样子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文涛的心。

虽说他和这位生母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感情也没有多深。可血浓于水带来的那份亲切感,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亲切感,他对那个给自己母亲带来伤害的人,也才痛恨无比。

他发誓,一定要亲手将江城抓捕归案。

不为别的,只为对方触碰到了自己的逆鳞。

何为逆鳞?

就是任何人都触犯不得的底线,否则,他便为以命相搏!

文涛又和文母说了一会儿话,接着嘱咐护送文母去戒/毒/所的同事尽量别吓着她,便和方糖一起一起离开了病房。

出了医院的大楼,方糖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刚刚文母异常,以及前几天文母可能偷翻自己衣柜一事,全都和文涛说了。

文涛听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匆匆和方糖道了别,便赶往了警局。

眼看着幼儿园快放学了,方糖便直接去接欢欢。她带着孩子在外面闲逛了一会儿,才回了小区。

刚出电梯,方糖就看到自己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就在她琢磨着眼前这人是谁时,那个人突然转过身来。

“雷芸?你、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方糖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记得,自己根本没和雷芸说过自己住哪。

雷芸轻笑了一声,同时目光扫向一旁的欢欢,“怎么?你觉得不说,我就找不到这来吗?我不过是从物业那里要了你诊所的地址,再告诉李姐,我是你的小姑子,就轻易地问到了你这的地址。”

方糖心一沉。

这看似简单的做法,可若是没有一颗聪明的脑子和一口了得的口才,想在短短半天内准确找到自己的地址,谈何容易。

方糖下意识地将孩子护在自己身后,同时警惕地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你那么紧张干吗?我不过就是来给我的小侄女送点吃的,”说罢,雷芸将手中的一个透明的糕点盒往前一送,“宝贝,这是姑姑亲手做的草莓蛋糕,可好吃了,你要尝尝吗?”

方糖这时才注意到,雷芸的手中居然还端着一盒粉色的蛋糕。

那蛋糕粉嫩颜色,再加上面点缀着一颗诱人的新鲜草莓。方糖看着都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更何况是只有三岁多的欢欢呢?

只见孩子两眼放光地看着盒蛋糕,嘴里控制不住砸吧了几下,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出了声。

生怕雷芸在蛋糕上动什么手脚,方糖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以防欢欢突然伸手去拿糕点吃。

雷芸大概是看出了方糖心里的想法,她不满地看了方糖一眼,随后自己掀开糕点的盖子,用勺子在上面随意挖了一大勺,就塞进自己的嘴里嚼了起来。

等把嘴里的蛋糕吞下肚子后,雷芸才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还怕我在里面下毒,你也不想想,我是这孩子的什么人。我就算药谁,也不会药自己的亲侄女。”

欢欢虽听不太懂雷芸的话,却看得出来,那草莓蛋糕是真的好吃。她眼巴巴地看着雷芸手里的蛋糕,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就在方糖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放雷芸进家里时,雷芸又将蛋糕往孩子面前一推,还用手指指着糕点,用夸张的语气说,“这真的很好吃的,你真的不试试?”

欢欢估计是真饿得不行,她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对方糖说,“妈妈,我饿。”

虽然雷芸自己已经尝过糕点,可方糖还是不放心。她犹豫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进来再说吧。”

说罢,趁着雷芸在门口脱鞋的功夫,方糖当即从零食柜里拿了一包沙琪玛,拆出来后递到欢欢面前。

孩子接过沙琪玛,立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盯着盒子里的蛋糕看。

雷芸见状,眼里全是不满之色。

生怕自己做的太过,不小心激恼了雷芸。方糖还是拿了一个干净的盘子,从剩下的蛋糕中挖了一小块。

她自己吃了一口,感觉没什么问题后,挖了一小口给欢欢,“孩子胃口小,给她尝尝味道就好,不然怕她一会儿吃不下晚饭。”

雷芸见方糖终于肯让孩子吃自己做的糕点了,脸上才终于流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道,“是啊,孩子还是得多吃饭。”

随后她也不再说话,就痴迷地看着欢欢,小心翼翼地问,“宝贝,好吃吗?”

“好吃。”欢欢想都没想,就奶声奶气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姑姑多给做。”雷芸听后,激动地说道,最后声音居然有些哽咽,眼角也开始发红了,口里不自觉地嘀咕道,“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方糖有些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看这孩子特别讨喜,我忍不住夸了几句而已。”雷芸赶忙整理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方糖没再多说什么,一直守在孩子的身边,和雷芸不咸不淡地聊着。

有了上次文母和保姆上门的经验,这会儿,她可不敢随意走开,更何况,欢欢还在这呢。

好在,雷芸并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

大门一关上,方糖立马把剩下的糕点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妈妈,为什么要把这些倒了呢?”欢欢不解地问。

“哦,妈妈刚刚看到有只小虫子在上面爬,害怕你吃了肚子不舒服,所以就倒了。”想了想,方糖继续补充道,“宝贝,要是妈妈不在,姑姑在拿什么东西给你吃,你都不要接,知道吗?”

“为什么呢?她不是姑姑吗?”欢欢昂着小脑袋,皱眉问道。

“她是姑姑,可是我和她还不是很熟对吧?所以她的东西,我们同样不能随便吃,明白吗?”方糖耐心地解释道。

“明白了。”欢欢欢快地应道。

“咚咚咚”

大门再次被敲响了。

听到敲门声,方糖的心也跟着一揪。

该不会是雷芸又来了吧?

那刚刚自己和孩子说的话,她岂不是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