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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堆满了一大家子人,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孙子孙女,好不热闹。

唯一神情紧绷的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子,身高足有一米八,脸拉得老长。

经过儿子女儿商量后,一致决定把老爹送进敬老院。

虽说儿孙满堂,可这年头谁养家糊口,都不容易。

老头子听闻这个决定后,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儿女说道:“你们一个个不孝子孙,迟早要遭报应的,我一个老头子能吃你们多少东西啊?”

没有人理会他的指控,大家开始讨论着把人往敬老院一塞,管吃管喝,省心省力。

墙角处的木凳子上坐着一位老太,她叫纪容华。默不吭声的看着轮椅上的老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着,手擦了又擦,心底不觉一阵悲凉。

老头子求助无果后,突然手指着老太骂道:“你个死老婆子也不吭声,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这老了不中用了你就撵我走,摸摸良心。”

纪容华刚刚升起的几分同情瞬间没了影,身子一侧,不再看他。

气得老头子骂骂咧咧,就差叫救护车了。

老头子被送往敬老院那一天,哭着闹着死活不愿意去,硬是被儿子女婿架上车走的。他嘴里从一开始的骂儿女不孝,到后来直呼老婆子,似乎只要她应他一声,他就能免去了这遭路。

可惜回应他的除了几声狗叫,还有儿女责怪他不懂体谅子女的为难之处。

老头子被送去敬老院的第二天,停在院子里的两台车也都开车走了,热热闹闹的家一下安静了下来。

老太纪容华的生活轻巧极了,再也没有人三更半夜使唤她,一会说渴了,一会儿要小便,一会儿又睡不着要陪聊。

这人一轻松,颈椎病都好了一半,也不必疼的夜里翻来覆去的受折腾了。

纪容华年轻时是个小辣椒,别看个头矮,脾气火爆,打死不服输的性格,因此没少挨揍。

婆婆人高马大,脾气也不好,无奈还是斗不过纪容华。

可婆婆有儿有丈夫,有人撑腰。

纪容华能斗过婆婆,可斗不过丈夫和公公,用现在的话说丈夫就是个妈宝男,妈说啥就是啥,更过分的是,妈说打媳妇,他就上。

公公还好,只有在纪容华把婆婆打急了,看不下去了他才上。

那时候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纪容华也从来没有动过要离婚的念头。

丈夫李清政是个文化人,家里地里的活啥也不干,婆婆又是个老赖,一到忙季不是这疼就是那痒,忙好之后生龙活虎的,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人干活。

纪容华舍不得丈夫下苦力,只会对好吃懒做的婆婆看不过眼,打架解解气,虽然最后两人都落不着好,那也得打了再说。

那时候可没几个儿媳妇敢像纪容华这般跟婆婆撕打的,女人结婚后进门就得照顾婆婆,所以这怕婆婆是通病。

孬儿媳这个名声,纪容华算是背了个彻底,十里八村一提恶儿媳她首先上榜。

都说熬死了婆婆好当家,纪容华这一熬就是38年,从20岁熬到了58岁,而婆婆足足活到了80的高寿。

腾文鱼

李清政不喜欢纪容华,可那时候的婚姻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关键的是纪容华喜欢李清政,死活都要嫁。

李清政嘴里说着不喜欢,从头到脚嫌弃一遍,还不是在夜黑风高夜把她给睡了。

婚后第二天,婆婆就开始端起架子,七早八早让纪容华起来做饭,她为了讨得丈夫欢心,毫无怨言的做饭洗衣服,对婆婆言听计从。

婆婆以为这儿媳妇是个软柿子好拿捏,哪里知道不过是外表柔软的小辣椒。

吵架吵不过儿媳的婆婆,最大的绝招就是在儿子面前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挑拨离间。

婆婆的眼泪不要钱,而纪容华是倔强得把眼泪咽下肚,李清政当然是心疼老娘,不由分说的抬手就打老婆。

李清政仗着男人的优势把纪容华制的服服的,并恐吓道:还有下次打不死你。

纪容华死鸭子嘴硬,始终不吐口服软,心里却是多了几分怨念。

婆婆见儿子站在自己一边,更加得寸进尺的使唤纪容华干活,言道:“我还拿不住你这个小媳妇,那还不让别人笑掉大牙。”

不得丈夫欢心的小媳妇,一家人都不正眼看待。

后来纪容华老实多了,很少和婆婆硬碰硬,只有实在忍不下去的先打再挨就是。

腾文鱼

十年的时间纪容华接连生了一儿一女,当了妈妈后她的脾气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加暴躁。

彼时李清政当上了教师,成天抱着书看,颇有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孩子一吵闹,纪容华就见李清政拿出树条子出来,手往后一背。

孩子一见争先恐后的向外跑,边跑边嚷嚷:爹又要打人了!

有一日纪容华帮李清政收拾桌面,从书本里掉出来一张纸,捡起来正要放好时,瞥见一个形状让她顿时多了个心眼。

她不识字,并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丈夫有外心了。

后来,纪容华抓到李清政在芦苇沟里会见旧情人正浓时,她抄起棍子就打,边打边骂,好不过瘾。

那女的也是有夫之妇。

纪容华到底没有把此事声张出去,毕竟李清政是个教师,若是被人家丈夫知道,这铁饭碗还能保得住?

李清政心念着旧情人,毕竟同窗的美好永远忘不掉。可此事败露出来,各自都有家庭,分析利弊后忍着心痛把旧情斩断了。

纪容华不知道李清政后来还有没有出过轨,她这一生只抓到过这一次。

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纪容华终于熬到了儿子女儿,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熬到了婆婆终于两腿一蹬不动了,也熬到了自己力不从心的时候。

李清政晚年日子过得悠闲,领着几千块钱的退休工资,一个人霍霍出去,吃穿不说有多好却从来不缺,比起同村的老头来说,他简直不要太爽。

有一天,他在村里和几个老头打骨牌,起身正要回家,眼一发黑忽然摔到在地。

李清政从来没想过这一倒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后来病好了,人却要跟轮椅相伴。

儿子女儿一走,纪容华得照顾着李清政,这人一老,屁事就多了起来。

一会渴了饿了,一会咸了淡了,做饭不好吃……

纪容华一生气直接把碗里的饭倒给狗吃,饿一顿,死不了人。

紧接着李清政掏出他的老年机,挨个给儿子闺女打电话投诉:“你们娘虐待我,掐我打我也就算了,还要给我绝食,你们还要不要我这个爹啊?”

纪容华的老年机一会一个电话,全是劝她要忍,不要跟一个病人一般见识。

纪容华忍了大半辈子,现在身子骨都一半埋进土里了,凭什么还要忍?

谁来理解她,谁懂她的苦呢?

照顾半身不遂的老伴的第二年,纪容华自己也病倒了,对于人高马大的李清政她再也折腾不动了。

最主要瘫痪这种病耗的都是照顾的人,他自己能吃能睡,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万一自己再有个什么闪失,那该怎么办?深思熟虑后,纪容华决定把李清政送去敬老院。

一开始儿女都反对,要知道有儿有女还把老人送去敬老院,可是要被人说闲话,扣不孝的帽子。

“妈,你都忍了我爸大半辈子了,那就再忍忍吧!”

“妈,我知道你委屈,可都委屈了一生,还在乎那剩下来的一点时光吗?”

“妈,我爸胡搅蛮缠不讲理,你怎么也跟着作妖了,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这次,纪容华没有退让,坚持说自己有心无力,顶多只能自顾自,管不了其他。

没错,她是忍了大半辈子的委屈,可谁规定老了就不能能活得通透,活得自我点呢?

前61年,她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从不知道什么叫舒坦?

没有人天生就该伺候别人!

往后余生,哪怕只有十年,五年,甚至更短,她就是想为自己活一回,不将就,不委屈。

把老头子送进敬老院后,纪容华一下轻松多了,喂点鸡,种点菜,没事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跳跳广场舞,日子充实而自在。

纪容华会定期去敬老院看看老伴,带一些他喜欢吃的菜,送一些适合季节的衣服,推着他去晒晒太阳,看看风景,唠唠家常,彼此成为支撑。

有一种陪伴,无关爱与不爱,早已深入骨髓。

当了四十多年的夫妻,从没有好好说过话,却在脸上堆积了皱纹,乌发变成了银丝,轮椅替代了双腿时和解了。

情人节那天,纪容华一大早就去了敬老院,推着李清政去赏桃花,在一棵桃花树下,他艰难的摘下一朵娇艳的桃花递给老伴,真诚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纪容华接受了他的道歉,接过了花,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下来,滴在花瓣上。

人终归是要和自己和解的,哪怕还不能完全原谅,但可以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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