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拆房】"张二不是张一",授权王黄璜发布,转载请联系原作者并注明来源侵权必究!文中的“我”均为“张二”,以下为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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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几十年,在我的人生经验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大抵是为了比较宏大的人生命题,换工作、创业、撩妹……

但两个多星期前,我接到个神秘任务,必须奔袭几千公里,从南到北,干一件荒唐又无聊的事:

买树。

那天,绿城那哥们打来电话,说他们中交绿城·桃源小镇湿地公园的景观设计方案定了,要到山东搞几棵景观松,希望我能一起去看看,见证见证。

有意思吗?贵州大山里的树不香吗?即使你脑海中浮现出一万个问题,但在中国,任何一个乙方,是无法拒绝甲方“盛情”的。

人生很多事都是这样,充斥无理由的妥协和拒绝,可当你深入那些原本不以为意的其间,才会发现,无聊和有趣之间,就隔着一道叫领悟的墙。

一棵微不足道的树,勾连大半个中国的人和事,静默地撕扯或见证着这个叫房地产的有趣行业。

这天下午,看着漫山遍野、年纪可能比我爷爷还大的一棵棵松树,突然有点惆怅:

一棵树,活得都比人有意思。

天团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我在龙洞堡机场和小李接上头,她是中交绿城·桃源小镇的景观工程师。

同行的还有湿地公园景观施工方的老左,四川绵阳人,算是买树之行的带头大哥。

我们的目的地是山东莱芜。按照老左的说法,那里是全中国最大的景观松树集散地,全国房地产项目,市政道路、园林所用的黑松、油松,有超过70%的源头可追溯到莱芜:

不到山东买松树,你搞锤子房地产。

几年前,老左认识了当地一名树商,偶有业务往来。这次桃源小镇湿地公园方案敲定后,他让对方发几张图片过来,挑剔的绿城一看,觉得挺好,便安排上了。

小李这趟算是重归故里,她是山东济宁人,2010年到杭州上大学,学的景观园林专业。父母比她更早离开山东,来到贵州定居。

在杭州上学工作那几年,小李跟绿城有不少交集,也听说过宋卫平。

2017年,为了离家人更近些,小李到了贵阳,在网上投了简历。

贵定蓝城·桃李春风项目HR给她打电话,巴拉巴拉说了一通绿城、蓝城、宋卫平的关系,她始终觉得对方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骗子:

蓝城没听说过啊?

上网一查,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小李在桃李春风呆了两年多,前几个月听说“真”绿城来了,毫不犹豫,顺理成章入职。

她跟我念叨,自己2018年在桃李春风种了一棵石榴,去年就结了三个果,不知道今年能结几个:

什么时候,我得回去看看她。

干一行,爱一行,大抵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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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航的飞机起飞了,空姐很漂亮,但有点壮。窗外的贵阳渐行渐远,一路向北,航程1000多公里:

就为了几棵树。

我在飞机上做了个光怪陆离又不可描述的梦,几只雌性树精向我扑过来,半梦半醒间,轰隆一声,机身剧烈抖动,遥墙机场到了。

走出机场时,还有一个人加入我们。

湖南人小王是中国美院景观设计院的设计师,桃源小镇湿地公园就是她参与设计的。为了找到更中意的树,她也被绿城逼着从杭州飞过来。

至此,中国历史上最牛逼的买树天团正式成立。

一个山东人、一个四川人、一个湖南人,再加我一个云南人,为了贵阳未尽的房地产伟大事业,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对手

老左认识的那名树商,安排了辆奥迪A6在机场等我们,它沿着高速一路向南,与济南城擦肩而过。

济南到莱芜近100公里。按照当地普遍看法,去年,因为GDP长期干不过青岛、烟台,省会济南便把周边几个地级市兼并了,曾经相对独立的莱芜市,便成了济南下辖的莱芜区。

说起这事,司机大哥仍愤愤不平:

我们山东人,丢不起那人。

下午一点半,车子下了高速,拐进莱芜城东的迎宾大道,画风突变。

漫山遍野、造型各异、高矮错落的松树群迎面扑来,密布道路两侧,每隔差不多五十米,就会出现一块“某某景观松基地”的牌子。

即使在车里,也能明眼看出,这些松树并非天然生长,而是移栽过来的,且都有人为修整的痕迹。树与树间距很宽,以保证每棵树展示效果最佳。

小李、小王、老左在车里很是兴奋。

车子拐进一个景观松基地。树商小周已等候多时,一米八几的山东大汉笑眼盈盈,华子递上来,生意迎进去。

小周除了是远近闻名的树商,这几年还多了一个身份。他是周边一个村的村支书,管着1400多口人。

今年脱贫攻坚摘帽子,这几天上面来检查的人一茬接一茬,小周带人光扫地就要扫到凌晨三四点:

形式主义搞死个人。

一根华子没抽完,买家和卖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王拿出厚厚一摞景观设计图纸。根据最终确定的方案,中交绿城·桃源小镇湿地公园里,要用上30棵黑松和油松,不同位置对每棵松树的高度、胸径、形态都有要求,甚至细致到枝蔓朝向。

我一个外行来看,方案苛责到近乎欺负人。在来山东之前,老左在电话里跟小周大体说了下,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对手是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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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地产项目拼图中,内部景观可能是最不讨喜的部分。它并不能成为购房的决定性因素,人们更关心产品质量、户型尺度。顶多算是细微的加分项。

而且因为巨大的成本付出,许多房企更愿意去强调外部景观,前有阿哈湖,后有黔灵山,而不是在内部景观上下功夫:

随便弄点花花草草就行。

去年,在一个项目营销讨论会上,一位圈内大佬在总结花果园当年为什么卖得好时,说贵阳夏天凉爽,大家不需要挡阳遮阴,景观搞再好意义不大,由此得出结论:

贵阳人不需要树。

现在,不知道这话有多少贵阳人同意。

专业

小周带我们走进院里,推荐了一棵油松。他让司机拿着伸缩尺往树边一站,差不多5米多高,胸径二十七八公分。数据上挺符合要求,乍眼看上去,挺拔有力,充满阳刚之美。

小李、小王、老左三个人默不作声,每人先站个方向,又互换位置,围着这棵树看了差不多一分钟。小王慢慢丢出几个字:

味道不太对。

树商小周尴尬地笑,又给我递上华子。

我问小周,这棵树要多少钱,他说差不多“六个达不溜”,也就是六万。在这两天的找树过程中,每次说到价格,他总用“达不溜”来代替“万”,那语气让人感觉钱不跟钱似的。

在这里,每棵树的价格,大体由类别、高度、胸径、年份、形态等因素综合决定。

紧接着,小周又带我们在自家基地前前后后绕了好半天,推荐了几棵“非常不错”的油松,但都被“专家”们委婉谢绝。

不得不扩大范围,转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在旁边一家基地选中了此行第一棵树。小周拿出喷漆,在树上做好标记,一行人用手机拍照留底。

按照这种速度,我算了一下,30棵树,得找到什么时候,有点崩溃。

崩溃的还有小周,他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但没办法,这是大单子。又一根华子点上,山东汉子的豪迈上来了:

这几千亩的松,让你们选个够。

在这里,卖树不是个血雨腥风的竞争生意,树价相对透明,客户可以随便看,看上谁家的树,谈定价格就行。树商之间赚个微薄的差价也很正常。

小周开上他的奥迪A6,带着我们沿迎宾大道一路向东,时速二十码。三位专家在车里左顾右盼,谁火眼金睛看上一棵将就的,就让小周停车。

三个人在车里再看一阵,要是都觉得不错,小周就把车开进道路坑洼的基地,下车再仔细观摩。但凭有谁在车里提出反对意见,就接着往前走。

真有点“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况味。

这天下午,因为陪我们找树,奥迪A6的底盘被刮了不下四次,小周常抱怨:

这车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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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常常是这样,小周慢慢妥协了,知道选树快不了,他就和我站在一旁,一根接一根华子抽着。

另外三个人,小李、小王、老左,一会对着一棵树发呆,一会若有所思,又突然欣喜若狂:

你们快来这个角度看看。

这种场景,像极了《让子弹飞》里姜文说的:

什么叫专业?这就是特么的专业。

最关心这种“专业”的,还有一个人。在选树过程中,小李数次接到中交绿城·桃源小镇项目总老肖的电话,问她树选得怎么样,行不行?好不好?

按照贵阳常理,一个项目总不是应该更关心营销、分销、渠道这些事么,不然怎么能够:

年底冲刺,使命必达。

树生

几个小时下来,我凑近观察一会,也大体能分得清黑松和油松了。

黑松的松针又长又硬,刚毅挺拔,而油松的松针光泽度明显黯淡许多,有点下垂。同等条件下,黑松价格比油松要贵出许多。

小周干这行十年了,他只用看一眼,就知道一棵树来自山西太行山还是东北大兴安岭。这几千亩的景观松,几乎都是来自这两个地方。

以我肤浅的记忆,2015年,时尚先生做过一篇经典报道——

《大兴安岭杀人事件》。

2015年4月1日,大兴安岭林区全面停止了商业性采伐。高山上的森林资源、鄂温克原住民、狂野独特的林区人,所有人与树,人与人的交织,终因资源难以为继,走到了终点。

记者在停伐前前往大兴安岭采访,却意外见证一起杀人事件,让这种“结局”显得更加偶然和唏嘘。

早在五年前,大兴安岭就停止采伐了,那莱芜的树哪里来的?

“我听说去年,光太行山那边就因为这事判了好几个。”

按照小周的说法,即使停伐多年,但在太行山和大兴安岭林区深处,仍生活着一批“干那个行当”的人。

他们把这些在太行山上生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松树,拍照发给一直有联系的莱芜树商。如果对方看上眼了,谈好价格,他们就在那边取树,装车送过来。

“如果品相特别好,价格特别贵的,我们还要专程跑过去看。”

小周说,那边一装车,他们就把钱打过去,那边就什么都不管了。如果路上因为手续不全,被林业和运输部门查获,“全是我们自己兜着。”

即使这些树有幸到了莱芜,也并非万事大吉,坐等买家。

树商们首先要做的是完善手续,然后挖个坑,慢慢等待。

从西到东,从北到南,树也难免会水土不服,必须在莱芜再种个两三年,等它的根须全部冒出来,能适应全中国的风吹雨打了,保证再次移栽成活,才会出售。

“弄十棵树过来,最终成活的能有五成就不错了。最惨的,一棵都活不了。”

最开始听到小周说“六个达不溜”,我大致数了一下,他家基地前前后后起码有好几百棵景观松,按这个价格一算,起码八位数。而这几千亩的景观松基地,得值多少个小目标啊:

怪不得每家的狗都凶得不得了。

人有人生,树有树生。了解这些荒诞和离奇,人不容易,树更不容易。

一棵树,游走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从一个点如履薄冰地走到另一个点,熬过岁月和风雨,等待死还是活的审判,最终静谧地在城市的街道或小区里毫无意义又很有意义的存在,直至永远。

一棵树,在偌大的中国,活成了一本书。

血性

天公不作美,一直下着雨,找了一下午树,买树天团的鞋子裤子全是泥。好在选择面扩大了,战果比想象中好,一下午选中七棵,还有两棵备选。

唯一遗憾的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看上一棵油松,但由于长得太高,不符合设计方案,放在湿地公园里会显得违和,便只好放弃。

小李看着这棵树一步一回头,就像刚和久别重逢的老友会面,转眼间却又不得不分开。

小周跟小李开玩笑,说今天看这些要尽快定下来,如果一犹豫,可能就被别人买走了。

小周有点担心,走南闯北多年的老左看穿了这种伎俩,笑着说:

你以后还想不想做绿城生意了。

山东的天比贵州黑得早,我们决定明日再战。小周实在忍受不了他这辆“破奥迪”了,决定去换辆越野,方便第二天看树。

时速六十迈,借着白昼最后一点余光,火眼金睛的小李居然又相中路边一棵油松,车子慢慢停下,小周扭头一看,摆摆手:

这家的不要,做人不地道。

事情发生在去年,一家四川房企不远千里,来找小周买几棵景观松,在这里相中了一棵,谈好价格五万。第二天挖机货车都来了,卖家突然发难,“不是说好五万五么。”

“我揪着他头发,朝脸上哐哐两下,就给弄地上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周用手往后撸了撸头发,作出拳的样子比划几下,显示出山东男人特有的豪迈和血性。

“你作为国家公职人员,怎么能打人!”

“嘿嘿嘿……”小周无言以对,又递上华子。

这天晚上,小周请我们吃海鲜,同席的还有两位从河南来买树的老板。大家喝了点啤酒,谈论一个话题:

有机会到我家乡去看看。

你看看,一棵树,就莫名其妙勾连起了大半个中国。

老周

第二天一早8点,小周开着一辆普拉多来接我们。说要先应付那几个河南老板,让他爹老周带我们去选树,已经把需求交代好了。

我们被迫坐上一辆年代久远的手动挡现代,华子也抽不到了,老周一个劲给我发十块钱的泰山。

比起小周,老周不善言谈。他拐下大马路,开上泥泞的乡道,车速飞快,根本不给看两边树的机会。

大家以为老周要带我们看好货,结果走了十几公里,在一个鸡鸭成群的农家院子停下后,老周说了一句:

这是我老岳父家,他家树多。

我们略有崩溃地在附近转了一阵,却根本没有看上眼的。只好让老周回去路上慢点开,边看边走。

大家有点生气,跟老周开玩笑:

“你儿子开奥迪抽华子,也不给你换车,买点好烟抽,不孝顺啊。”

然后你会发现,全世界的爹都一样,竭力维护自己的孩子。

“他上个星期才给了我三千块钱,反正我没钱就找孩子要,都给。”

回去路上,运气不错,又挑中了五六棵树。

看树间隙,我跟老周攀谈起来。老周说,他们村1400口人,有七成左右是做景观松生意的。差不多二十五六前,村里就有人干这个,然后一家带一家,就这么起来了。

因为产业庞大,附近衍生了一个新的工种——修树人,专门负责盘树凹造型。手艺好的,一天工钱就要1000多块。

在老周口中,儿子带给他的全是骄傲。

小周在北京当了很多年兵,十年前士官复原返乡,进了教育局工作,三年前村里换届,他就成了村支书,也真正完全正式接手家里的松树事业。

“他干得比我好。”老周说。

“肯定比你好啊,你一下就把客户干老岳父家去了。”我说。

这个老派的山东汉子嘿嘿一笑,又递过来一根泰山。

我在泥泞的路上发现一个“红塔山”烟盒,作为一个云南人,倍感亲切,山东人也抽我们云南烟。此时此刻,我有点想小周了:

因为能抽华子。

分别

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要选定30棵树再走,可我们各自的工作不允许。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我们一起选定相对重要的15棵,然后老左留下,继续折腾,把这些树装车,发往贵阳。

从山里出来,已是中午,与小周又接上头。

吃过莱芜当地的特色菜炒鸡后,小周开车带我们找最后的三棵黑松。

“那两个河南老板不大气,一两百钱给我扯过来扯过去。”小周抱怨。

黑松并不好找,对枝干的朝向要求极度苛刻,设计方案里要求朝右,就绝对不能朝左。

我们差不多折腾了两个小时,只找到一棵。

被早上的不愉快弄得心不在焉的小周像是突然觉醒,开车带我们爬上一个半山腰。放眼望去,种植着密密麻麻的小黑松。

三位专家像发现宝藏一般,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从半山腰看过去,几千亩的景观松基地尽收眼底,你很难想象,这两山夹击下的小小地方,居然影响着大半个中国,也能最终与无数人的生活呼应起来。

天又要下雨的时候,最后一棵树找到了。

小周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晚上带我们进城娱乐娱乐。但我们不得不走了,回到属于我们各自的地方。

小周递给我最后一根华子,我跟他说:“以后买点好烟给你爹抽。”

挥手再见,老左留下,小李、小王和我打了个车,到了泰安高铁站,并在这里分别。

小李租了个车,连夜赶去临沂。她提前约好了一位石商,为湿地公园挑几块石头。除此之外,她还得找一棵海棠。

中交绿城·桃源小镇美学馆的二楼,将引进著名的东棠书店,用海棠来印衬这样的文艺,是绿城式的文化思索。

小王要坐高铁回杭州,还有很多图等着她画。

我要赶到济南,并坐第二天的飞机回到贵阳。

再见

这天晚上,躺在济南城东的宾馆里,脑子全是一些与树有关又无关的回忆,并问了自己许多为什么?

为什么山东餐馆里一盘12块钱的花生米,在贵阳能当三份卖,每份还要16元?

为什么传说中的山东煎饼,一点味道都没有,还那么难咬?

为什么我不能偷个懒,让小周带我去娱乐娱乐,见见世面?

为什么我要为了一棵树,跑那么老远?

飞机不允许我第二天去大明湖畔看夏雨荷了,我坐上去机场的出租,问司机大叔平时喝酒不,他最开始说不喝,然后又说不出车的时候会整点。我问整多少,他说:

小两斤吧。

然后我屁都不敢放了。

在我吭哧吭哧码下这些字的时候,小李发了条朋友圈。中交·绿城桃源小镇项目总老肖送给她一本自己的诗集《继续爱》,扉页上签了一条寄语:

我们都在做自己;

都在做最好的自己。

而那些树呢?据说已经在来贵阳的路上了。他们一路从西到东,现在又一路从北到南。

再过一段时间,桃源小镇湿地公园将正式开放,那些天团精心挑选的树,将会各归其位,在这座叫贵阳的城市,落地生根,直至永远,再也不会离开。

他们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个老朋友,我又能不能认识他们每个人。我怎么跟他们打招呼,这样行不行:

Hello!树先生,来了就是贵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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