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昏暗的古宅里，八角灯笼忽明忽暗，四处散落着古书和瓷器，雕花木门吱呀作响，好像下一秒钟，被封印的“纸人”就会从你身后飘过来。
这个名为“古宅心跳”的鬼屋，是今年造物节现场人气颇高的展厅，门口大排长龙，体验者进入这个沉浸式鬼屋，戴上VR设备，瞬间穿越到阴风阵阵的清末古宅。
大部分人好奇着进屋，尖叫着出来，很多人以为这就是个“鬼屋”，其实他们玩的是被冠以“中式恐怖游戏之冠”的恐怖游戏《纸人》一代的VR版，它的背后是将中式恐怖做到极致的游戏制作团队——荔枝。
游戏启蒙
故事要从1996年说起，那年，一部叫《生化危机》的游戏横空出世，吸引了全世界游戏爱好者的目光，其中就有还在读高中的石鑫。“虽然是假3D，但是当时感觉这个游戏做得特别好。可能当时年纪还小，玩这种游戏还是很震撼的。”直到如今，石鑫最喜欢的仍然是《生化危机1》。
那个年代，电脑还不算普及，游戏也不是洪水猛兽，爱打游戏的孩子也不用治疗“网瘾”。石鑫的父母对他很宽松，他玩得光明正大，把《生化危机》、《寂静岭》等国外几个知名的游戏玩地烂熟于胸。
圈子里不少痴迷的人说“想自己做游戏”，别人不知道，石鑫却真的被埋下了种子，并且一步一步从“爱好者”变成了“爱好者+制作者”。高中因为喜欢画画，他成为了一名美术生,大学的专业也与设计相关。毕业后，他进入了游戏公司工作——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去游戏公司做了白领”。
进入了游戏行业，但是石鑫并不满足。虽然是在做游戏，但项目是公司决定的，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想法来。他想有100%的掌控力，自己写故事、做内容。
在圈子摸爬滚打十多年，石鑫不仅积累了经验，也结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创业的想法越来越成熟，他辞职开始创业，和朋友组建了属于自己的游戏制作团队——北京荔枝游戏（Lichi Game），开始了《纸人》游戏的制作。
全是细节控
《纸人》的故事发生在一座清末古宅中。团队对古宅的各处细节——大到家具牌匾，小到服饰瓷碗——都做了深入的考究。“实际上，游戏里的每一个物件都能扒出来一段故事。”团队包括石鑫本人在内，都痴迷中国文化，团队还有在故宫工作过十年以上的小伙伴。
走进古宅心跳的大门，“燕喜厅”张灯结彩，桌上摆满佳肴，中药碗上的血迹却透露出诡异。穿过黑暗的长廊来到“前厅”，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威扬六合”的描金牌匾，暗示主人家的身份显赫，头顶密密麻麻的黑手却让人毛骨悚然。走到隔壁的茶水间，屋内墙壁斑驳，灯光昏暗阴森。
现场工作人员介绍，店铺高度还原了《纸人》游戏中的场景，就连桌布和墙纸都和游戏里一模一样，每个细节都“经得起考据”——“威扬六合”是清朝赞颂武将的溢美之词，暗示了殷府主人是清代的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燕喜厅”则暗含主人对夫人的宠爱。就连中药碗上的花纹、桌布的样式这样的细节，团队都会根据历史文化进行细致的考究。
“我们团队在做细节的时候是很考究的。实际上这个游戏很小，我们团队也不大，但是我们想做一个经得起推敲、有生命力的作品。”
石鑫说自己一直是一个追求极致的人，无论是剧情发展、人物设定，还是物品材质、物件考据，他都会反复抠细节。“我是一个既感性又理性的人。我对很多‘味道’的东西感悟力比较强，很多技美的工作，我也都是自己做的。”石鑫说完后调侃道，“虽然这样工作会比较累。”
“古宅心跳”外，体验者排起了长队，期待一场惊悚刺激的体验，这种体验本质上是无数细节的堆砌。
正能量游戏
2020年7月，《纸人贰》开始发售。在第二部的剧情中，夫人和老爷正式登场。游戏里的夫人是终极BOSS，她是个年轻美丽，却命运悲惨的角色，在玩家里有很高的人气。许多玩家表示想要夫人的手办和抱枕。
之前，纸人就在网上开了周边店，卖鼠标垫、徽章、毛绒抱枕、钥匙扣和扇子等各种小玩意儿，最新又顺应呼声，推出了手工定制的夫人玉石工艺品。
“很多人想要手办，其实我自己也想要里面人物的一些手办。”事实上，包括手办、线下密室等周边产品，都在纸人IP的后续衍生计划中。现在团队还是要把精力放到游戏研发上，周边的上架进程比较慢，常常被粉丝“催更”，“都会有的，大家给我们点时间。”
不仅是粉丝，其实石鑫自己也想催更， “我喜欢老爷这个人物，尤其喜欢变成纸人后的老爷。我一直想出‘鬼老爷’的手办，放在办公桌上。”
他这样形容老爷的一生：战功赫赫的将军，后来被迫退隐山林。驰骋疆场多年，不可避免做些愧对他人、愧对自己的事，最终付出代价。但在经历过人生的起起伏伏后，最终选择放下了一切，烟消云散。
“谁这一辈子不希望经历很多的事情呢，包括自己奋斗的事业，达到自己所认可的高度，然后去过平静的生活。其实每个人都希望这一辈子过得完整一些。”
《纸人》系列一直在传达很多深层的理念，里面的人物都像老爷一样可怜又可悲，没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很多时候人是在七情六欲中，走着走着就迷失了自己。”
在第二部里，玩家在封印戏子纸人时，可以自己选择“度”或“灭”。如果不计较之前的吓唬和伤害，选择度化他们，那么在决战中，所有戏子都会回来报恩，他们会救玩家一命，协助玩家战胜最终boss。“我们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我们希望传达的理念是放下仇恨，这样所有人都会来帮助你。”
“我觉得一个产品要让人喜欢，一定需要深度，能够让人慢慢品味。这样的东西才能够持久，让大家真正喜欢。快餐化、表面化的东西，至少不是我们想做的风格。”
“我们是一个披着恐怖游戏外衣的正能量游戏。”石鑫调侃道。
出圈和出海
《纸人》一代一经上线，就引爆了各大直播平台，在发售一个月内几乎霸屏。有些主播会考据游戏中物件的历史文化，有些主播在游戏剧情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创作，有些主播会预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毋庸置疑的是，《纸人》已经成为国内影响力最大的中国恐怖游戏之一。
火爆直播平台后，《纸人》多了许多只看不买的云玩家。石鑫表示，过去做线下活动的时候，就经常有人围观别的玩家玩，甚至还有特地搬个板凳，抱着孩子坐在旁边看的。“因为做的是恐怖类型的游戏，所以云玩家会比较多，看别人玩就像看恐怖片，看到关键的时候还能捂个眼睛。”
此次造物节，也是团队第一次把《纸人》全系列产品同时展出，供游客观看和体验。每个人可以体验10分钟左右，VR房里的工作人员会在一旁指导玩家，“摸一下侧面裤兜的地方，可以拿手电筒”“往左拐就能触发剧情动画”。游客排队等候时，也会看摆在外面的游戏屏幕。
拥有大量云玩家，定价也比同类型游戏低很多，许多玩家担心会不会亏本。就目前而言，团队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云玩也好，购买也好，对我们来说都是支持我们，都是衣食父母。不管怎么着，我们现在活下来了，而且活得还算OK，可以继续开发纸人项目，我觉得那就足够了。”
《纸人》游戏不仅在国内饱受好评，也给国外玩家带去了一种新奇的“东方式”体验。“老外看到《纸人》里有很多中国风的东西，包括椅子上的一个小布老虎，我们觉得很民俗很常见的一个东西，但老外看了就觉得非常新奇好玩。”
2018年，《纸人》一代VR版在欧洲发行，成为中国第一款在欧洲发行光盘版的游戏。2019年，《纸人》一代平面版上线后，团队还收到了来自《生化危机》制作人牧由尚的6000字长评，这位在业内颇有影响的制作人，从日本玩家的角度为制作组提供了许多建议。这些来自行业内的肯定和支持，让他们振奋不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文化差异依旧是《纸人》出海的主要阻碍。《纸人》作为一款纯中国风的游戏，中国文化与游戏的剧情、解谜紧密结合，很多外国玩家表示“玩不懂”。一名日本主播在玩《纸人》一代时，在第一个谜题就卡了很久，“他不知道纸元宝是要烧掉的”。部分欧美玩家也认为纯粹的中式解谜有些枯燥。
对此，团队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小时候，石鑫很喜欢日本游戏里帅气的忍者。现在一提到“忍者”，大家就会想到日本。坚持做纯粹的中国风，也是希望让世界看到真实的中国文化，让外国人一看到某个元素就知道，这是中国的。“那才是我们做游戏最早的、真正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