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林市绣林山风景区是国家4A级旅游区,在近百平方公里的景区内,有奇峰怪石、温泉飞瀑、珍禽异兽和众多人文景观,每年都要吸引大量游客来此旅游观光休闲度假。7月的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名清洁工人在景区内打扫卫生时,发现有人倒毙在通往玉皇顶的山路上,旋即报警。

十多分钟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夏剑锋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案发现场。经现场勘察,死者系女性,约三十七、八岁年纪,系被双刃刺器刺破胸腔,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应在凌晨4-6时之间。死者中等身材,皮肤白皙,上身穿着一件格纹衬衫,下穿卷边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衣裤整齐,没有发现被性侵犯的迹象。

尸体斜躺在路边杂草丛中,如果不是清洁工人在草丛中打扫枯枝落叶,一时还真不易被人发现。经再三查找,没有在死者身上和尸体周围发现手提包或钱包,现场找不到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夏剑锋不由皱起了眉头。

从穿着打扮上看,死者应该是赶早登山的游客。从现场情况来看,像是抢劫杀人,但也不排除有人蓄意谋杀,然后故意拿走死者的手提包和钱物,造成抢劫杀人假象的可能。现场勘察完毕后,尸体被运往殡仪馆保存。

夏剑锋把手下的兄弟分成三拨,一拨人继续留下来,在现场及周围查找线索,看能否找到凶手丢弃的凶器或死者的随身物品;一拨人负责寻访周围游客,看看能否找到案发时在附近经过的目击者;另一拨人马,则拿着死者脸部的数码照片,去走访山下酒店宾馆,寻找死者的下榻之所。

中午时分,第三拨人马在排查了景区内十几家酒店宾馆之后,终于在一家“花园大酒店”找到了线索。据这家酒店的前台服务员说,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他们酒店的住客。她又查看了酒店入住登记表,然后很确切地告诉警方,该名女子名叫方丽惠,登记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四十分,入住的是该酒店709房。

警方查看了方丽惠入住时所使用的身份证号码,经过进一步调查得知,方丽惠是河南许昌人,现年三十八岁。夏剑锋立即通过市局,向河南许昌警方发出协查通知,同时带着两名助手赶到了花园大酒店。在方丽慧住过的709房间内,警方找到了她携带的行李箱,经开箱检查,里面装的只是些寻常换洗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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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剑锋又叫来昨晚在7楼当班的服务员,问她对709房的住客有什么印象。服务员想了想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只是感觉她的眉头似蹙非蹙,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夏剑锋问:“她住进来之后,中途有没有出去过?

有没有人来找过她?”服务员说:“我一直在电梯口的服务台,没有看见她出门,更没看见有人来找她。”夏剑锋皱皱眉头,又问:“那你发现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吗?”服务员摇摇头说:“没有。”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她好像对一幅画挺着迷的。

昨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我进709房间换空调遥控电池,看见她把一幅画展开放在书桌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好奇地看了两眼,发现那是一幅画咱们景区玉皇顶日出的画,标题就叫《江山日出图》,我还看了画卷末端的署名,好像是一个叫宁什么的画家画的……”“宁则臣,如果这幅画真是《江山日出图》,那它的作者应该就是宁则臣。”夏剑锋的助手、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警队的小孟插了一句。

夏剑锋扭过头去问:“你怎么知道?”小孟搔搔后脑勺说:“我在大学里选修过美术课,平时也比较留意美术界发生的事。这位宁则臣,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中年画家,只可惜英年早逝,三年前,四十岁的他外出旅游时,跳崖自杀身亡。

他生前默默无闻,无人重视,他临死前画好的两幅遗作,却被人炒到了五十万元一幅的天价。在他死后的三年时间里,他生前画的一些作品,都被经纪人拿了出来,价格最低的一幅作品,也被炒到了十万元以上。

不久前,有人发现了他的遗作《江山日出图》,我从网上看到消息,说是被人以二十万元的高价拍走了。没想到买走这幅画的人,竟是咱们正在调查的这起命案的受害人。”夏剑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名服务员:“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话?”服务员说:“说过。昨天晚上,她问我从酒店去玉皇顶怎么走。

她还说自己好多年前曾去过玉皇顶,不过现在景区扩建,路径都不同了。她想今天早上去玉皇顶看日出,叫我凌晨四点钟叫醒她。今天早上四点钟,我准时把她叫起床。她一早就背着一个红色漆皮单肩包,拿着那幅《江山日出图》,去了玉皇顶,却没想到……”那服务员也是刚刚才得知方丽慧遇害的消息,显得有些难过。

夏剑锋捏住她的胳膊问:“你真的看见她出去的时候,背了挎包,还带着那幅画?”服务员揉揉被他捏痛的胳膊说:“是的,我确实看见了。”夏剑锋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说:“红色单肩包,一幅价值二十万元的名画,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

是被歹徒抢走了,还是……”第二天一早,小孟就来敲夏剑锋办公室的门:“夏队,咱们给河南许昌方面发出的协查通知,有回音了。”顺手把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传真纸递给他。夏剑锋不由吃了一惊:“有这么多?”小孟说:“昨天我把方丽惠在许昌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告诉了他们,还跟他们说,只要是关于方丽惠的信息我们都要,越详细越好。

今天许昌同行打电话过来,说方丽惠的老公已经失踪三年,她家里就剩一个读高中的儿子。他们连夜找到这孩子,详尽地掌握了方丽惠的情况。”夏剑锋说:“好的,我先看看。”便接过传真纸,认真看起来。

关于方丽惠的故事,还得从三年前的那个暑假说起。三年前,方丽惠还是河南许昌一家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她老公宋思远,则是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他们有一个儿子,一家三口,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那一年暑假,宋思远写小说拿了一笔稿费,决定独自一人去张家界旅游,说好一个星期后回来。他到张家界后,每天晚上都给家里打电话,并用手机发回来数张实地拍摄的张家界风景照。但从第四天开始,便和家里断了联系。

一个星期后,也没见他回家。方丽惠以为丈夫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并没往心里去,谁知又过了一个星期,仍然不见丈夫回来,打他的手机也总是接不通,她这才有些着急。又耐心地等了半个月,眼见暑假就要结束,仍然不见宋思远的踪影。无奈之下,方丽惠只好报了警。警方调查了一下,也没有结果。

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宋思远却并没有返回学校上班。刚好学校有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在宋思远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出国定居去了。于是便有闲言传出,说是宋思远跟那位女老师好上了,两人偷偷办好出国手续私奔了。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学校顶不住舆论压力,就把宋思远从学校的教师队伍里开除了。但是对丈夫知根知底的方丽惠知道,丈夫绝不是谣言中所说的那种抛妻弃子无情无义之人,他的失踪,一定另有原因。

于是她向医院请了长假,安排好儿子的生活后,决定一个人去张家界寻找丈夫的下落。来到张家界后,方丽惠顾不得游览那无比秀美的风光景色,手里拿着一张放大的丈夫的照片,到景区内外的酒店饭馆和景区工作人员面前逐一询问。

问他们大约在一个月之前,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别人看了她手上的照片,都摇头说没印象了。奔走了一个多星期,几乎是逢人必问,却是大海捞针,没有半点线索。方丽惠静下来一想,也对,景区内每天进进出出的游客成千上万,而且又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就算有人见过丈夫,也不会记得啊。

她知道丈夫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只要他还活着,假如是因为什么事情缠住了不能回家,一定会想法设法打电话通知家里人,让家人放心。她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丈夫是不是在景区内出了意外,凶多吉少呢?她来到了景区当地公安局。

警方听她说明情况后,翻查了电脑里的记录,十分明确地告诉她说上个月,也就是八月份,景区及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现因意外身亡而无人认领的无名尸。她心里有点失望,却又有些庆幸,没有发现无名尸,那就说明丈夫还活着呀。

当她道完谢,正要离去时,那个负责接待她的年轻警察却又补了一句:“整个八月份,景区里只有一个人在夜游天子山时跳崖自杀身亡……”方丽惠心头一紧,忙问:“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年轻警察说:“放心,那个人不是你丈夫。

那是名中年男子,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姓宁叫宁则臣,听说是个画家。后来我们在山崖下找到了他的尸体。她妻子与他同行,很快就来认了尸,没过多久,尸体就火化了。”方丽惠似乎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头问:“能告诉我那位画家妻子的姓名和联系方法吗?”年轻警察翻了翻档案说:“他们是广州人,她的名字叫甄岚。”

接着又在一张便笺纸上把甄岚的联系方式抄给了她。方丽惠又在警方的电脑里详细查看了关于宁则臣的一些资料,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公安局……夏剑锋正看到这里,手机响了,一名侦察员打电话过来说:“夏队,有线索了。

据景区的饲养员反映,今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他上山喂猴子,曾在距离方丽惠遇害地点不远的另一条偏僻山路上撞到一个人,当时天刚蒙蒙亮,他看见那个人好像是‘刘三手’。”“刘三手?”夏剑锋一怔,“又是他?”对这个刘三手,他可不陌生。

此人原名叫刘有得,因是绣林本地人,进出景区无需门票,经常在景区内干非法勾当,偷摸扒抢,样样都干,所以得了个“刘三手”的绰号。他可是公安局的常客了。

侦察员说:“饲养员还告诉我们,当时他发现刘三手走路慌里慌张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可惜没看太清楚。他与刘三手相遇的地点,距离方丽惠遇害处不到几百米,我怀疑……”夏剑锋把手一挥说:“这事肯定和他有关,先把他带过来问问。”

刘三手被带到公安局后,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满不在乎屌儿啷当的神情。一听夏剑锋提起昨天早上发生在通往玉皇顶山路上的案子,心里就明白自己跑不了了,当即就招了,说:“那件案子是我做的。

我知道常常有游客天不亮就起床上山看日出,所以先天晚上就没下山,一直在山上潜伏着,看到早起登山的游客,能偷就偷,偷不到就明抢。反正早晨山上人不多,干活很安全。”夏剑锋一听他承认得如此爽快,反倒有点吃惊,问:“你抢的东西呢?”刘三手说:“就抢了一个红色单肩包,里面有一千多块现金和一部手机。

钱已经被我花光了,手机卖到二手手机店了,手机卡扔到河里去了。”夏剑锋皱皱眉头问:“就这些?还有呢?”刘三手摇摇头说:“就这些,没别的了。”小孟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喝道:“放老实点,我们既然把你叫到这里来,肯定是把你的罪行全部都掌握了。

再好好想想,看落下什么东西没有?”刘三手苦着脸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还有一幅画。我见那女人把那卷东西当宝贝似的拿着,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谁知拿回去一看,原来是一幅破画,当时就丢到床底下了。”

小孟笑道:“你小子也太不识货了,那幅画可是价值二十万元人民币呢。”“什么?就那破画,也值二十万?”刘三手睁大眼睛,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夏剑锋把眼一瞪,道:“废话少说,小孟,你跟这小子去他的住处,给我把那幅画找来。”小孟点点头,铐着刘三手,跟着另一名刑警一起去了。

半个小时后,小孟又推搡着刘三手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从刘三手家里取来的画轴。夏剑锋打开画卷一看,果然是一幅《江山日出图》,画的正是绣林山风景区玉皇顶日出时的景象。画面上朝霞初照,一轮红日,喷薄欲出,山峰浸染曙色,山头一株孤树被霞光染成了胭脂色。再看画卷末端落款处,写的是:粤人宁则臣乙酉年作。

夏剑锋问:“乙酉年是什么时候?”小孟说:“今年是庚寅年,照这样推算,这幅画是五年前画的。宁则臣死于三年前,这幅画是他生前遗作。”夏剑锋收起画卷,狠狠瞪了刘三手一眼,忍不住骂道:“狗日的,你抢东西就抢东西呗,抢劫罪最多坐几年牢。

现在可好,你一刀把人家给捅死了,杀人偿命,这可是要吃枪子的。”“什、什么?”刘三手忽然睁大眼睛瞪着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夏、夏队,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我、我刘三手捅、捅谁了?”“你抢劫杀人,还不承认?”小孟把方丽惠的命案跟他说了。

刘三手的脸当即就白了,一屁股瘫坐在地,哭着道:“夏队,我冤枉啊……我只抢了人家的东西,杀人的事,我可没干……我刘三手虽然有胆量抢劫,可您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啊……”夏剑锋见他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不像是说假话,不由心头一沉。小孟踢了刘三手几脚,刘三手就在地上打起滚来,大呼冤枉。

正在这时,夏剑锋的手机响了,又有消息传来,有人在距离方丽惠遇害处不远的山谷里捡到了一把带有血迹的匕首。经化验,匕首上残留的血迹是方丽惠的,方丽惠胸前留下的创口形态,与匕首的横断面相一致。

可以断定,这就是置方丽惠于死地的凶器。凶器上留有一枚没有擦干净的指纹,经与刘三手留在警方指纹库里的指纹对比,不属于同一个人。很显然,抢劫方丽惠的是刘三手,而杀死方丽惠的,却另有其人。

凶手在刘三手抢劫得手后不久,就将方丽惠杀死,将尸体丢弃在路边杂草丛中,然后又在逃窜过程中,将凶器经过简单抹拭后,丢弃在山谷中。夏剑锋的眉头一下就皱紧了。本以为案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破了,谁知山重水复,竟又陷入了僵局,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扑朔迷离。

如果刘三手不是杀死方丽慧的凶手,那么凶手又是谁呢?凶手与方丽慧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凶手的行凶动机是什么?还有,方丽慧上玉皇顶看日出,为什么要带一幅画上山呢?为什么那幅画里画的,也是玉皇顶日出时的景象呢?

这是巧合,还是方丽慧本就是寻觅着画里的景象而来的呢?这幅《江山日出图》,跟方丽慧的死有关系吗?夏剑锋回过头,又拿起那份河南许昌警方发来的关于方丽慧的传真,认真看起来。

方丽慧自从亲赴张家界寻夫未果,闷闷不乐回到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返回医院上班。在这之后的两三年时间里,她让儿子在学校寄宿,自己却坐着火车天南海北地跑,有时去上海,有时去南京,有时去武汉。

她甚至还去过两趟广州,想方设法找到了那位在张家界跳崖身亡的画家的夫人甄岚,为的只是把丈夫的照片拿给她看看,问问她在张家界旅游时,有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当然,结果仍然是没有半点线索。

十多天前,方丽慧突然以自己的房产作抵押,向银行贷款二十多万元,然后携款直奔北京。在北京一场名家书画作品拍卖会上,她以二十万元的高价,拍下了画家宁则臣的一幅《江山日出图》。

据方丽慧的儿子回忆说,妈妈在北京把买画的事打电话告诉了他,还说从这幅画里,一定可以解开他爸爸的失踪之谜。然后方丽慧没有回家,直接坐火车去了绣林市……看完这份传真,夏剑锋立即把业余酷爱画画的助手小孟叫了过来,让他也看了那份传真,然后将那幅《江山日出图》铺开在桌子上,说:“方丽慧曾打电话告诉她儿子说,从这幅画里,可以解开宋思远的失踪之谜。

你懂画画,好好给我看看,这幅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小孟俯下身认真看了,说:“这是一幅国画中的工笔画。此画笔墨凝练,刚柔相济,取景别具一格,特别是背景红彤彤的霞光和将现未现的朝阳,更是一反传统中国画的表现方式,颇具现代意味……”夏剑锋眉头一皱,道:“少跟我整这些没用的。

我不是叫你吹捧这幅画,是叫你看看画中有什么玄机,能跟宋思远的失踪和方丽慧的被害扯得上关系。”小孟搔搔后脑勺说:“这个,我倒没看出来。”夏剑锋沉思着说:“如果画中没有什么特别的玄机,方丽慧为什么会说就凭这幅画,就能解开她丈夫的失踪之谜?还有,她上玉皇顶看日出,为什么手里还要带着这幅画呢?很显然,她是想通过现场实景,和这幅画对比,来印证什么,对吧?”小孟钦佩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没错,应该是这样的。”

夏剑锋在那幅画前来回踱着步子,思索着说:“那么,她到底想印证什么呢?她想印证的那件事,是不是跟她的遇害,也有关系呢?”小孟说:“头儿,咱们在这里瞎想也没用,不如明天一早带上这幅画上玉皇顶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夏剑锋一拍桌子说:“好,咱们明天去玉皇顶看日出。”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夏剑锋和小孟就带着那幅画来到了玉皇顶。

在山顶上等了片刻,就看见灰暗的东方天际渐渐出现了一片柔和的鱼肚白,接着银白的曙光渐渐显出绯红,朝霞映照在玉皇顶那一株孤零零的大约有酒杯口粗细的松树上,一轮旭日喷薄欲出……所有一切景致,竟与那画上的一模一样。

尤其是山顶上那棵孤树,无论高矮粗细,枝叶长势,躯干的倾斜角度,都跟画面上的完全相同,乍一看,就像是用相机拍下来的。看着看着,夏剑锋突然跺足大叫:“不对不对。”小孟奇怪地道:“画面上画的,和真实的玉皇顶日出场景完全相同,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夏剑锋说:“正是因为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嘛。

方丽慧明明说从这幅画上可以找到她丈夫失踪的线索,而且她还准备带着这幅画上山印证什么。为什么我们却啥也看不出来呢?”小孟搔着后脑勺说不出话来。夏剑锋一边沮丧地用脚踢着山上的石子,一边百无聊赖地扭头看着山顶四周生长的松树。那些野生松树的长势都非常好,大的已有小孩的腰围那么粗,最小的也有碗口粗细。

夏剑锋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眉头一展,指着山顶上的那棵孤树对小孟说:“小孟,你看看,这株孤树,与周围的松树有什么不同?”小孟瞧了瞧,莫名其妙地说:“没什么不同啊,除了个头矮些,树干小些,其他都相同啊。”

夏剑锋追问道:“都是土生土长的野生松树,差别为什么会这么大呢?”经他这么一提醒,小孟也觉出了什么,点头说:“是呀,从地形上看,这应该是同一批次生长起来的松树,地质又都相同,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别呢?除非,除非……”“除非这棵孤树是后来才栽种上去的!”夏剑锋和小孟同时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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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立即找来景区护林员,问及这棵山顶孤树,护林员笑了,说:“你俩还真猜对了,原来玉皇顶上生长着一株齐腰粗的大松树,游客都说那是一柱擎天。后来那株大松树被雷劈死了,为了填补空缺,我们只好从别处移栽了一棵小松树过来。

树这东西长得极慢,好长时间了,也没见长大多少。”夏剑锋忙问:“栽种新树,是什么时候的事?”护林员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一年多前的事吧,对,就是去年春天栽的。”护林员还没说话,小孟就叫起来:“哎呀,这幅画可是五年前画的呀。”回到局里,遵照夏剑锋的指示,小孟立即搜集情报,将宁则臣的生平简历和死亡经过整理成一份文件,送到了夏剑锋手里。

宁则臣,男,60年代末出生,广州荔湾区人,90年代初从美术学院毕业后即进入中学任美术教师,后因痴迷美术,钟情绘画,遂辞职在家,做起了专业画家,创作出了大量的国画佳作,却因乏人赏识,无人举荐,一直寂寂无名,没有引起美术界的重视。

宁则臣曾为此一度情绪消沉,甚至产生过自暴自弃,自杀求死的念头。三年前的8月份,宁则臣的妻子甄岚见丈夫近来情绪低落,难以排遣,便说服丈夫跟自己一起到张家界旅游散心。抵达张家界景区的第三天晚上,宁则臣独自一人夜游天子山,竟趁妻子不在身边,而跳崖自尽。

直到两天后,才有人在山崖下发现了他的尸体。后经警方证实,宁则臣系因坠崖时头部撞到尖锐岩石,造成颅脑挫裂,当场死亡。据目击者称,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轻度腐烂,且满脸是血,脑浆迸流,十分惨怖。

经其妻甄岚到场证实,死者确系其夫宁则臣。警方在宁则臣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写好的遗书,此认定宁则臣确系自杀身亡。两天后,宁则臣的尸体被火化。画家宁则臣怀才不遇,忧愤自尽的消息,和那封孤愤偏激措辞犀利的遗书见报之后,立即在美术界引起轩然大波。

旋即,他临死前创作的两幅作品被经纪人看中,拿到天津拍卖行拍卖,竟然拍出了每幅五十万元的天价。消息一出,直接带动宁则臣的其他作品大幅升值。此后,他生前留下的一些作品陆续面世,每一幅画都受到藏家热捧,估价一般都在十万至三十万元之间。

宁则臣自杀后的三年时间里,每年都有十余幅遗作被人发现,进入收藏家的视野。曾有人怀疑这些作品是不是旁人托名伪作,后经美术界的权威专家鉴定,宁则臣的作品意境雅淡,结构谨严,笔法挺劲,风格自成,一般人绝难模仿。

从已经面世的作品来看,尚未发现伪作。今年7月,宁则臣的遗作《江山日出图》刚一面世,就被人以二十万元的高价买走。由此可见,宁则臣绘画作品的魅力确实不凡。夏剑锋看完后,就问小孟:“方丽慧的丈夫宋思远在张家界失踪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小孟说:“也是三年前,也是8月份。”

夏剑锋浓眉一皱,说:“从时间上看,宁则臣跳崖自尽的时间,正是宋思远在张家界失踪的时间。这应该不是巧合。”小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已经想通了什么,就有些兴奋地问:“夏队,这案子,你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凶手是谁?什么时候抓人?”夏剑锋点了一下头说:“案情我已经基本弄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些细节,咱们还要最后印证一下。

至于凶手是谁,到时你自会明白。你赶紧去买三张今晚去广州的火车票,咱们一起去会会那位宁则臣宁画家。”小孟一怔,说:“宁则臣不是已经死了么?”夏剑锋微微一哂,道:“如果他真的已经死了,那咱们就去会会他的妻子甄岚。

对了,你在去买火车票之前,先向广州的同行发个协查通知,请他们帮咱们先摸摸甄岚这个女人的底。我有个战友正好在荔湾区公安局工作,听说还当了个小官,他姓顾叫顾大局,你打电话直接找他就行。”小孟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只好闷声不响地领命而去。

当天晚上,夏剑锋就带着小孟和一名女同事坐上了去往广州的特快列车。第二天上午,三人抵达广州。在荔湾区公安局,负责接待他们的顾大局把连夜搜集到的有关甄岚的情况,都跟他们说了。

今年三十八岁的甄岚,原本是一家艺术职业中专的舞蹈老师。三年前丈夫宁则臣自杀身亡后,她就辞了职,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然后开了一间服装店,生意还算不错。夏剑锋问:“她丈夫死后,她有没有再找男人?”顾大局说:“没有。宁则臣死后,她一直独居。

不过据她服装店里的售货员反映,甄岚几乎每个月都要独自开车离开广州几天时间,期间不带手机,所以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想她暗中有了新男朋友也未可知。”夏剑锋微微一笑,说:“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

好,就请你带咱们去见见这位画家遗孀。”顾大局说:“我这就开车带你们去。”二十分钟后,他们一行走进了位于青云街的红蜻蜓服装店。夏剑锋看见店里有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正在招呼顾客,而另一名衣着考究的中年美妇,则正坐在柜台后边埋头按着计算器。顾大局努努嘴,夏剑锋知道这就是甄岚了,便径直走了过去。

甄岚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夏剑锋亮出证件,开门见山地说:“甄岚女士吗?我是绣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甄岚一听“绣林市”这三个字,脸色就微微一变,站起身问:“有什么事么?”夏剑锋说:“前几天在咱们绣林市绣林山风景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有一个名叫方丽慧的中年女子被人杀死在路边。

我们怀疑这件事跟你有关,所以特地来请你去绣林市公安局协助调查。”说罢朝小孟使个眼色,小孟从屁股后面掏出手铐,就要给她上铐子。“你们要干什么?”甄岚脸色一变,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抬腿,重重一脚蹬在小孟肚子上。

小孟猝不及防,竟被她这一脚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夏剑锋不禁吃了一惊。顾大局忙低声告诉他:“刚才忘了告诉你,这个女人以前是跳舞的,后来一直参加跆拳道班学习,可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夏剑锋就盯着甄岚笑了,说:“学了跆拳道,那也不能袭警呀。”甄岚娇喘微微,说:“你们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人,我不动手你们还道我一个女人家好欺侮。”夏剑锋把眼一瞪,冷然喝道:“甄岚,到了现在,你还给我装糊涂!

为了要将宁则臣炒作出名,你们夫妻俩在张家界风景区内合力杀死了孤身夜游的河南许昌教师宋思远,造成宁则臣跳崖自尽的假象。宋思远的妻子方丽慧来找你们,眼见事情就要败露,你们又不惜再次杀人灭口……”基于已经掌握的实际情况,夏剑锋当着甄岚的面,作出了如下推理。

宁则臣痴迷美术创作,画了一辈子画,却一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尊重,情绪十分低落,十分无奈,也十分愤慨。心理失衡的他,为了让自己的作品被人发现,让人珍视,在与妻子甄岚商量后决定铤而走险,借着“死亡”的名义来大胆炒作一把。宁则臣和妻子来到张家界以后,很快便选定了一个年纪身材相貌都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独身游客来做自己的“替死鬼”。

这天晚上,他们夫妻俩趁那人独自夜游天子山时,瞧见四下无人,就合力用石头猛击那人头部,将那人打得头破血流,当场毙命。他们甚至还在那人脸上多砸了几下,故意将他的脸砸得模糊难辨。

然后给他换上宁则臣的衣服鞋子,在他的口袋里揣上一封精心炮制的遗书,将他丢下几百米深的山崖,最后再把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做完这一切之后,宁则臣便连夜悄然离开了张家界,而甄岚则在第二天一早向警方报案说自己的丈夫昨晚独自夜游时失踪了。

警方当即出动警力,发动景区工作人员,到处寻找,最后终于在天子山下找到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甄岚一见,便说正是自己的丈夫宁则臣。因有遗书作证,又有人当场认尸,警方自然相信宁则臣是自杀身亡,并且让甄岚认领了“丈夫”的尸体。

就在宁则臣忧愤自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之时,甄岚再趁热打铁,抛出丈夫“生前”最后的两幅作品,然后自己借钱以每幅五十万元的天价,买走了这两幅作品。当然,这其中也不能排除她与某些经纪人相互勾结,暗中操作的可能。

经过这一番运作,宁则臣画作的价格,一下就被炒了起来。他后面出现的作品,想不卖个好价钱都难了。市面上出现的那些宁则臣的“遗作”,有的可能真是他以前的作品,而有的则是他“自杀”后,甚至是为此做过整容手术后,隐居起来,新近创作的作品。

就像那幅《江山日出图》,虽然署款说明是五年前的作品,但画中那一棵孤松,则无可辩解地证明,这幅作品其实是宁则臣一年前到绣林山风景区采风后创作出来的新作。而那个被宁则臣夫妇合力推下山崖的替死鬼,自然就是方丽慧的丈夫宋思远。

其实方丽慧在张家界了解到画家宁则臣在丈夫失踪期间的自杀经过之后,就已经产生了怀疑。所以她不但去广州见了画家的遗孀甄岚,而且还十分关注宁则臣的作品,上海有他的作品拍卖,她就跑去上海看他的画,武汉有他的作品拍卖,她就跑去武汉。

她坚信自己总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果不其然,当她在网上看到宁则臣的“遗作”《江山日出图》时,立即就注意到了画中的那株小松树。她五年前同样也去过绣林山风景区,同样也去玉皇顶看过日出,她隐约觉得这幅画中所绘的场景,与自己当时见到的场景不尽相同。

她觉得这幅画有蹊跷,于是便不惜拿自家房产做抵押,向银行借了二十万元,亲赴北京将这幅画买了下来。而从她在北京买下这幅画,到她在绣林山风景区出现,这其中除去坐火车的时间,仍然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差。

她一定是在拿到画后,就去请专家鉴定这画到底是不是宁则臣的亲笔作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坐火车来到绣林市。她千里迢迢携画而来,为的就是要亲上玉皇顶,最后印证自己的猜想。

但是不幸的是,从她去广州拜访甄岚的那一刻起,她的出现,就引起了甄岚和那位本已“死”去的画家的不安。此后他们便十分关注她的动向。当发现方丽慧居然花二十万元买下这幅《江山日出图》时,画家就觉出其中必有原因,后经多方查证,终于明白自己在创作这幅画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个错误一旦被方丽惠最后证实,必将给他们夫妻俩带来灭顶之灾。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只好对方丽惠动了杀机。于是,他们夫妻俩就一路跟踪方丽惠到了绣林山风景区。就在方丽慧准备去玉皇顶作最后的印证时,他们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合力将她杀死。

事后,他们一定在方丽惠身上搜寻过那幅露馅的《江山日出图》,但因那幅画早已被刘三手抢走,所以他们并没有找到,最后只好悻悻离去。最后,夏剑锋对甄岚说:“按照我最初的推理,宁则臣是一介书生,而你则是一介弱质女流,你们之所以能先后将宋思远和方丽慧杀死,极有可能是雇凶杀人。

但刚才你一脚就将我的助手踹倒在地,显然你的跆拳道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从这一点来说,你们夫妻已经完全具备了合力杀人的能力。而雇凶杀人虽然方便,但难保事后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以你的精明来看,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完夏剑锋这有理有据周密严谨的推理,甄岚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不禁脸色煞白,浑身轻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久,才缓缓站起身,瞧着夏剑锋声音低沉地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推理很正确。

但有一件事,你却搞错了。”“哦?”夏剑锋眉头一扬,“哪件事?”“宋思远和方丽慧的死,既不是我们夫妻合力所为,也不是咱们雇凶杀人。他们两个,都是我一个人杀死的。我丈夫虽然知情,但从始至终,并未参与杀人。

以我多年练习舞蹈和跆拳道的功底,我说我能杀人,你应该不会不相信吧?”夏剑锋盯着她看了好久,才道:“我相信。既然你丈夫宁则臣还活着,那么他现在在哪里?”甄岚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说:“他已经做了整容手术,隐居在别的城市专心画画。我每个月从广州开车去看他一次。

他的隐居地点除了我,谁也不可能找到。杀人的事,跟他毫无关系,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所以请你们高抬贵手,不要去打扰他,就让他潜心创作吧。”夏剑锋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说:“如果经过我们调查,最终能够证明杀人的事,真的跟他无关,那么我可以考虑答应你的请求。”

杀人执照我不能说他的名字金色的夕阳从厨房窗口照进来,温怡的西芹炒鱼片刚刚做到一半,门铃就叮咚叮咚响起来。她以为是丈夫下班回来了,急忙把煤气关到最小,一边在围裙上揩着手一边跑去开门,嘴里还在嘟囔着:“真是的,按什么门铃,自己又不是没带钥匙。”温怡今年30岁,是宁江一中的一名数学老师,五年前与大她三岁的丈夫沈天帆结婚。

沈天帆原本是宁江人民医院的一名主任医师,三年前辞职下海开了一家“恒安大药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在宁江两区一县已开了三家分店。尽管温怡患有慢性盆腔炎,一直未有生育,但在朋友同事和邻居眼中,他们仍是一对模范夫妻。

每天下午,只要没课,温怡都会早早地赶回家做好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等候丈夫回家吃饭。身为身价数百万的大老板却坚持天天准时回家吃晚饭的已婚男人,在宁江城里,只怕也只有沈天帆这一个了。

但是这一回温怡却判断错了,防盗门一开,一条人影就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扑进她怀中,叫了声:“姐。”就伤伤心心地哭起来。温怡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原来是她妹妹温晴。温晴比姐姐小四岁,今年26岁。

高中毕业那年,温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但此时父母亲双双下岗的家庭已供了一个温怡在武汉读师范大学,哪里还供得起第二个大学生?要强的温晴只好含泪撕毁了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孤身一人跑到深圳去打工。

他乡漂泊,摸爬滚打,吃了不少苦头,最后终于在一家港资公司站稳脚跟,成了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一年多前,因父母遭遇车祸双双身亡,她才从深圳回到宁江。在一位高中同学的帮助下,她进入了宁江最大的外资企业——龙狮(国际)服饰公司上班,职务是设计部主任。

温怡搂着妹妹抬头一看,只见门口放着她的手提电脑,还有一大包行李,不由疑窦丛生,急忙把她让进屋里,问:“小晴,发生什么事了?”“姐,我、我……”一句话没说完,温晴又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温怡越发着急,提高声音问:“到底怎么了?”温晴还是没有说话,边哭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温怡接过一看,那是一张孕检化验单。一看结果,不由吓了一跳:“小晴,你、你怀孕了?”温晴不敢抬头看姐姐,哽咽着“嗯”了一声。

温怡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她一眼,问道:“是易小木的孩子吧?你们打算怎么办?”易小木就是温晴那个帮助她进入现在这家公司工作的高中同学。他也在龙狮公司上班,已经做到了部门经理。

听说易小木高中时代就已经暗恋上了温晴这朵校花,一年前遇见从深圳回来的温晴,至今尚是孤身一人的他不由欣喜若狂,不但花大力气帮助她进入他们公司工作,而且还开始公开追求起她来。温晴禁不住他玫瑰炮弹的攻势,只得答应做了他的女朋友。

温怡看看妹妹的肚子,化验单上说她怀孕还不足12周,所以小腹尚未隆起,正想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跟易小木结婚,谁知温晴却含泪摇摇头说:“姐,这孩子……不是小木的。他追求我只是他一相情愿,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温怡吃了一惊,问:“不是他的,那到底是谁的?”“是……不,我不能说他的名字。”

温晴脸色通红,欲言又止。温怡看着她扭捏的神情,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问:“对方是个有妇之夫是不是?”温晴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已经在老屋同居好久了。”她从深圳回来后一直住在父母留下的那栋旧房子里,想不到……“他现在不想要你了,是不是?快告诉姐,那家伙到底是谁,姐帮你找他去。”

看着妹妹满脸泪痕,温怡既恨其不懂自爱,自作自受,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义愤填膺地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温晴抽开手又坐在沙发上说:“姐,你别这样,他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其实他早就想跟他老婆离婚了,可一直没有机会。

他已经答应我,要我给他三个月时间,他一定把家里那个黄脸婆搞掂,然后再娶我。他怕向老婆摊牌后他老婆会去老屋找我闹,所以叫我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他一离婚马上就来找我。”温怡看着门口那一大包行李,这才明白妹妹的真正目的,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所以你就跑到这儿投奔你姐姐来了?”“我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姐……”温晴两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温怡不禁心里一酸,是的,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她最亲的人也只有这一个妹妹了。妹妹小的时候自己没能照顾到她,小小年纪就出外打工,风雨漂泊,吃尽苦头,现在回到自己身边,她这个当姐姐的照顾她保护她也是应该的。

她又怜又气地说:“好吧,你把东西拿进来,就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但愿你没看走眼,那个男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诺。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他要敢出尔反尔,你姐姐姐夫一定帮你出头。”温晴宛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把行李拿进屋,低着头一声不响钻进厨房,帮姐姐炒起菜来。

不大一会儿,一桌饭菜就做好了。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踢踢沓沓的脚步起,温怡知道这次真的是丈夫回来了,忙去给他开门。沈天帆一边换拖鞋一边抱住妻子,笑嘻嘻地说:“老婆,一天没见了,来,亲一个。”刚要伸嘴,看见温晴端着一盘清蒸螃蟹从厨房走出来,不由一怔,一脸尴尬地干笑着说:“小晴,你、你怎么来了?”“这是我姐家,我能不能来呀?你放心,我啥也没看见,你接着来。”

温晴红着眼圈一笑,转身走进厨房。温怡用手指点了一下丈夫的额头,笑着责备:“你呀,跟人家亲热也不看看旁边有没有人。”沈天帆看看妻子,又看看姨妹的背影,张张嘴,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

晚饭后,温怡将妹妹安排在二楼楼梯口旁边的客房居住。沈家这套房子的具体地址是宁江城郊结合部花苑小区B栋七楼。这是沈天帆夫妇结婚时买的一套二手房,说是二手房,其实跟新房差不了多少。

前任住户是市里一位副市长,买下这套房后不到半年就因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被“双规”了,那时沈天帆和温怡都还是工薪阶层,手头并不十分宽裕,就以二手房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花苑小区的房子都是以洋房别墅形式建造的,每套房子内部又分两层,有点像阁楼的形式。温怡夫妇的卧室也在二楼,与客房斜对门,中间隔着一个不大的客厅。

晚上睡觉时,卧室里只剩下了沈天帆和妻子,他这才用嘴呶了呶外面亮着灯的客房,问:“到底怎么回事?”温怡叹了口气,把妹妹前来“避难”的事说了,沈天帆听后,把脸一沉,说了两个字:“胡闹。”

噩梦开始

尽管夫妻俩感情不错,但不能为丈夫生一个活泼可爱传宗接代的孩子,仍是温怡心头难以抹平的伤痛。所以当她听说玄妙庵最近来了一位游方的出家人,对治疗男女不孕不育颇见奇效时,便立即赶了过去。

到了玄妙庵她才发现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上的荒凉古庵堂,庵堂里既不见一个进香的游客,也不见一个守庵的尼姑,堂内观音菩萨浑身尘埃,八大金刚鬼脸魔牙,满庭荒蒿,阴风阵阵,荒芜冷清得令人害怕。

温怡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颤,暗自后悔不该贸然前来,正要退出,忽然左则一扇写着繁体“诊室”二字的小门幽幽打开,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向她招了招。原来庵堂里有人,温怡不禁松口气,慢慢走了进去。诊室里没有窗户,光线很暗,温怡睁大眼睛仔细辨认,这才发现原来在这里坐诊的竟是一个和尚。

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正犹豫着要不要原路退回,那扇小木门竟无风自动,砰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诊室里顿时一片黑暗,温怡越发觉得不妙,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忽然哧的一声,那和尚划燃一根火柴,点亮了一支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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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指着一把竹椅,示意她坐下。温怡伸出右手,和尚用两根手指头搭在她手腕上,为她诊脉。温怡感觉他的手指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两根冰棱,奇寒透骨。“你结婚多久了?”和尚一开口,就把温怡吓了一跳。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运足力气吹一支破竹笛一样。

她小心地回答说:“五年了。”和尚又问:“你们夫妻性生活和谐吗?你丈夫能满足你吗?你有没有想过跟别的男人做爱会是什么滋味?”哪有大夫这样向病人问话的,温怡不禁脸色一变,知道这和尚绝非善类,自己来错了地方,立即起身去拉门栓。那和尚忽然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抱住她,讪笑道:“别走啊,你的病还没治好呢。

知道吗,现在有很多女人不能生孩子都是因为丈夫的原因,所以只要她们跟我睡上一觉,我敢保证她们回去之后立即就会怀上孩子。来吧,到床上去,让我来‘治疗’你的不孕症吧。”温怡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可哪里是和尚的对手。

和尚一边淫笑着一边抱着她向旁边靠墙放着的一块木板床上拖去。刚刚进来时温怡就看见了那张奇怪的木床,以为那可能是大夫设置的病床,却做梦也想不到原来竟是这和尚设下的陷阱。温怡张大嘴巴大喊丈夫的名字,大叫天帆救我救我,可是好像着了魔魇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挣扎中,温怡的脚后跟忽然碰到了和尚的脚。她从电视里看到和尚一般都是穿灰布鞋的,心中一动,高抬右腿,狠狠朝和尚脚上踏去,尖尖的高跟鞋跟像针一样扎在和尚的脚背上。和尚惨叫一声,丢开了她。温怡急忙跑到门边,拉开门栓。

木门开处,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出现在门外的并不是原来的景象,而是一个阴森森的悬崖,悬崖下面黑乎乎的一片,只能感觉有彻骨的冷风从崖底刮上来,却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深。温怡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硬生生把一只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正要转身另觅活路,忽然那和尚追了上来,双手用力在她背上一推。温怡“啊”的一声惊叫,向前一个跟头,不由自主朝悬崖底下摔去。就在她跌下去的那一刹,天空中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她猛地回头,终于真真切切看清了那和尚的脸。那是一张铅灰色的阴冷可怖的脸——她终于看清楚了,那竟是丈夫沈天帆的脸。“呜呜呜……呜呜呜……”悬崖像怪兽一样张着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大口,将她一口一口吞噬,她害怕到了极点,禁不住绝望而伤心地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温怡忽然觉得浑身冰凉,用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湿全身。她一惊之下,猛地一弹,顿时清醒过来,不禁舒了口气,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远处的灯光影影绰绰地照进来,卧室里光线昏暗,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丈夫也在身边呼呼熟睡。她这才确信刚才的确只是一场梦魇。

但是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似乎听到了一阵呜呜地低泣声。呜呜呜……呜呜呜……仔细一听,没错,确实有人在哭,哭声就如她在梦中听到的自己的哭声一样,悲悲切切,幽幽凄凄,随风飘荡,若有若无,于这静谧的深夜里听来,有如鬼魅幽灵,令人毛骨悚然。

她身上的冷汗不禁又冒了出来,伸手在被子里轻轻推了一下丈夫,在他耳边颤声道:“天帆你听,好像有人在哭。”“怎么啦?”沈天帆迷迷糊糊翻了一下身,眼睛半睁,皱眉听了一下,嘟嘟囔囊地说,“哪有什么哭声,是你的幻觉吧?

三更半夜也不让人家睡个好觉,真是的。”翻转背去,又睡着了。温怡的一颗心仍在怦怦乱跳着,侧耳细听,哭声飘飘忽忽,似远似近,似无似有,凝神去听时,四周却又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她不禁有些茫然。

白衣鬼影

温怡被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和这一阵幽冥鬼哭般的呜咽搅得心神不宁,一夜未睡,直到凌晨时分,窗外现出了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忽然间,她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低头一看,玄妙庵里那个和尚不知何时竟然扑到了她身上,正在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啊,不要。”温怡一惊之下,双手用力一推,只听骨碌一声,一个人从她身上滚了下去。“你干什么?”这是沈天帆愠怒的声音。

温怡闻声睁开双睛,才发现自己又做梦了,赤身裸体趴在她身上的不是和尚,而是自己的丈夫。沈天帆坐在床上委屈地说:“你干什么,人家想跟你亲热一下,干嘛那么大反应?”温怡这才彻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看着丈夫歉然一笑说:“谁叫你不声不响就跑到人家身上来了,刚才我做梦梦见有条色狼扑上来咬我,所以就……原来是你这条‘色狼’呀。”

“你敢骂我是色狼,那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色狼的厉害。”沈天帆嘻嘻一笑,又朝妻子扑过来。夫妻二人最近已有好长时间没有亲热过了,温怡心中有愧,主动解开身上的睡衣,迎合着丈夫。沈天帆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嘴唇从妻子的下巴开始,沿着她的脖颈胸口小腹一路亲吻下来。温怡“嘤咛”一声,浑身发颤,久违的激情被唤起。

夫妻二人激情四溢,紧紧搂抱在一起,刚要有实质性的行动,忽然间温怡听见卧室的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她扭头看去,只见门缝外边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裙子,裙子上血迹斑斑,十分可怖。她大吃一惊,定神看去,才发现那不是一条裙子,而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因为她身形奇高奇瘦,白裙罩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乍一看倒像是一条空裙子横空晾挂在那里。

往上看,只见那白裙女子长发垂胸,把自己的相貌遮掩得严严实实。一阵阴风吹来,撩起一缕头发,温怡终于看见了她的脸——她居然没有脸,长发掩盖之下,只有一团血糊糊的似肉非肉的东西……“啊,有鬼!”温怡一声惊叫,把正埋头“工作”的丈夫吓了一跳。

她脸色苍白,手指门外,颤声道:“那、那里有……有鬼。”沈天帆抬头一看,只见房门虚掩,门口空空荡荡,啥也没有。他不禁有些恼火,说:“你不想要就直说嘛,这样一惊一乍的,搞得我都快阳痿了。”温怡心有余悸,说:“不是,我刚刚真的看见门口有……不干净的东西。”沈天帆泄气地从她身上滚下来说:“我怎么没看见。”

温怡见丈夫不相信自己,急得几乎要哭起来,说:“你不相信门外有鬼,但卧室的门我们睡觉时明明是关紧了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开呢?”沈天帆看看房门说:“一定是你昨晚上厕所回房忘了关门。”温怡说:“我昨晚根本没上过厕所。”沈天帆说:“还说没有,我明明看见你下床上了一趟厕所,你不会连这也不记得了吧?”“我昨晚真的没上过厕所?”温怡一下子怔住了,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呀。

沈天帆叹了口气,重重地躺倒在床上。温怡不甘心地问:“老公,刚才你真的什么也没看见?门外明明站着一个人呀。”沈天帆说:“你看花眼了吧,也许是你妹妹。”温怡坚持说:“不,不可能是小晴,那是一个白衣女子,至少有两米高,头都快顶到门框上了,小晴才一米六五,不可能有这么高。

我看一定是……”“是什么?是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吧。”“不是的,我真的看见了。”沈天帆气乎乎地跳下床,披上睡衣把卧室的门敞开:“你来看看,你的白衣女鬼在哪里?在哪里?真是莫名其妙。”他回到床上,瞪了她一眼,早已没了先前的兴趣,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假装睡着了。

温怡心中疑团难解,朝卧室门外探看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下了床,小心地走出卧室。外面是一间不大的客厅,里面摆放着一些沙发和桌子,墙上挂着几帧人体画。楼道边客房里的门还关着,温晴还在睡觉。

一切正常,并无异征。难道我刚才真的看花了眼?温怡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禁不住怀疑起自己来。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才早上六点。她犹豫一下,缓缓走下楼梯,来到厨房,照例抓起一把西米放进电饭煲。

每天早上一碗西米粥、一杯热牛奶外加两个鸡蛋或两片面包,就是她和丈夫的早餐。插上电饭煲的电源,她打了个呵欠,感觉睡意尚浓,只好又迷迷糊糊地回到楼上卧室,钻进被窝,准备睡个回笼觉。

一夜没睡安稳,她这一眯眼,竟睡得死死的。直到丈夫推她,她才醒过来。沈天帆抽抽鼻子说:“你刚才是不是下去煮早餐了?我都闻见糊味了。”温怡一看表,这一觉竟睡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是七点多了。“哎呀,我今天早上还有课呢,糟了,要迟到了。”她急忙穿衣下楼,去准备早餐。

沈天帆被她这一闹,也没了睡意,慢慢腾腾地下床,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衣服。刚穿好最后一件衣服,就听见楼下厨房里温怡一声惊叫,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妻子花容尽失,噔噔噔跑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鼠,死、死老鼠。”

沈天帆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温怡刚才下楼一揭开锅盖,发现锅子里并没有西米粥,只有两只已经腐烂发臭的死老鼠。“竟然有这样的事?”沈天帆皱皱眉头,也觉得不可思议,急忙下楼,冲进厨房。电饭煲正在灶台上冒着乎乎热气,他揭开锅盖一看,哪里有什么死老鼠,明明是一锅香喷喷的西米粥嘛。

噩梦成真吃早餐的时候,温晴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脸上现出怪怪的神色,忍不住问:“姐,天亮的时候,你们一惊一乍地在闹些啥,搞得人家早上都没睡好。”温怡抬头看看丈夫,犹豫一下,还是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她,并且问她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温晴不由睁大眼睛说:“是真的吗?姐,你可别吓我。

我昨晚什么声音也没听到。”沈天帆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说:“就是嘛,你看小晴也这么说,我就说是你的幻觉嘛。温怡,我看你最近老是神神道道惊惊乍乍地,你没事吧?”温晴喝了口西米粥,满有把握地说:“姐,你这是典型的因工作压力过重而引起的精神障碍症,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看心理医生?”温怡差点被一个鸡蛋黄噎住。

温晴说:“姐,你别不爱听。我看过报纸,在西方80%至90%的自杀是精神类疾病引起的,在我们中国也有60%以上的自杀者系精神病患者。像你现在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沈天帆担心地看了妻子一眼,点头说:“小晴说得对,你今天向学校请个假,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吃过早餐,沈天帆从楼下车房开出他那辆别克轿车,温怡很不情愿地上了车。

别克轿车缓缓驶出花苑小区,由江堤路拐上白云大道,在城区绕了一个大圈子,走了四十来分钟,来到了位于宁江城西郊的笔架山下。沈天帆没有停车,一踩油门,别克轿车沿着一条窄窄的盘山公路不紧不慢地向山上驶去。

温怡隔着车窗玻璃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只见山坡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影,松树野蒿密密丛丛,荆棘杂草丛中不时能看见一个一个突起的小土包,给人一种阴森突兀的感觉。她忍不住问:“那些小土包是什么?”沈天帆一边凝神开车一边说:“是坟墓,这里是一个乱葬岗。”温怡“哦”了一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扭头再看时,忽然觉得这山上的风景似乎有几分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她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呀。小车在盘山公路上又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上到了半山腰。沈天帆说:“到了。”

找个地方把车停好,温怡下车一看,只见耸立在眼前的是一栋十分奇怪的建筑,红墙绿瓦,翘角飞檐,古香古色,四周砌着高高的围墙,看上去像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庙宇,但大门却是两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边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员,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温怡皱眉问:“这是什么地方?”沈天帆指着铁门旁边一块竖起的牌子说:“自己看吧。”

温怡走近一看,那块招牌上居然写着“宁江市精神病治疗康复中心”。“这不是疯人院吗?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温怡倒退一步,愠怒地问。沈天帆笑笑说:“别紧张,咱们宁江市还没有真正的专业心理医生,要看这方面的医生,只能委屈你这位温太太上这儿来了。

这里原来是一座古庙,因四周环境不错,几年前改扩建成了精神病治疗康复中心。这里的院长姓程,跟我很熟,程院长也是我市精神病治疗方面的专家。呆会儿见了面你要听他的话,他会认真给你检查和治疗的。”温怡轻轻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心里却在想,看来我没看走眼,原来这里还真是一座古庙。

抬头细看,只觉这古庙里里外外都透出一股古怪阴森之气。看着看着,她心里陡然一惊:难怪这一路走来总有似曾相识之感,这可不就是我昨晚在梦中见过的玄妙庵吗?她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之兆,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微微颤抖起来,几乎就要转身而逃,但沈天帆却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把她拖了进去。

铁门里边,是一个四面封闭的四方大院,院子里几十个披头散发表情古怪的精神病人正四处奔走。看到温怡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流着口水的男人忽然拍着巴掌大叫道:“欢迎,欢迎。”其他人见罢,纷纷围拢过来,一边傻笑兮兮地瞅着温怡,一边鼓掌欢迎,看来他们是把温怡当成新来的同类了。

温怡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瑟瑟缩缩地躲在丈夫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好不容易才从欢呼的人群中穿过,来到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光线很暗,等温怡的眼睛适应过来后一看,屋子里站着四五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个个手持打气筒一般大的注射器,直直地瞅着她,那神情就好像屠夫在看着自己手中待宰的羔羊一样。

温怡感觉这里面的医生比外面那些口流涎水行为怪异的精神错乱者还可怕,一颗心顿时被一种莫名的恐怖紧紧摄住了。她忽然冲动地跳着叫了起来:“啊,他们不是医生,他们才是疯子……天帆,你快带我回去。

这些人是疯子,他们要害我,他们要害我……”从后面一把搂住丈夫的腰,把头埋在他背后的衣服里,恨不得能把自己藏进丈夫的衣服里面去。沈天帆扭转身,拍拍她的头温言安慰道:“别怕,他们都是医生,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不会害你的。程院长,你看这……”沈天帆向五个白大褂中的一个秃顶老头抱歉地笑了笑。

那人正是这所精神病院的院长。温怡惊恐地探头一看,忽然发现那个程院长头上光溜溜的,不正是她梦中那个色迷迷的老和尚吗?这一下,她更是吓得心胆俱裂,毛骨悚然,情绪完全失控,一边指着程院长一边大喊大叫道:“不,他们是一群色魔,他、他们想要害我,想要强奸我。”沈天帆安慰不了她,只好扭头对那老头说:“程院长,我老婆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精神有点失常,麻烦你们给她检查一下。”

程院长上前两步,上下打量温怡一眼,自信地点点头说:“不用检查了,看她这样子,就知道病得不轻。精神病人我们见得多了,也有对我们医生很抗拒的,骂我们是什么的都有,可还没人骂咱们是强奸犯过。”其他医生都咧嘴笑起来。

程院长把手一挥说:“小胡小徐,你们两个把她带进去,先给她打一针氯丙嗪,让她安静下来,再给她作个全面检查吧。”两名大个子男医生答应一声,向温怡走过来。温怡猛一抬头,看见这两名白大褂正朝她一脸坏笑地挤眉弄眼,神情像极了玄妙庵里那老和尚的表情,她立即觉得不妙起来,脸色大变,往后跳开几步,就要夺门而逃。

沈天帆眼明手快,一把拖住她。两名白大褂大步赶上,一左一右夹住她。“快放开我,你们这群色魔,快放开我……”极度惊恐之下,温怡已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一边尖声大叫一边拼命挣扎。

可娇小体弱的她哪里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对方把她架起来,双脚离地,直往里边一间暗洞似的小房间里拖去。温怡直觉得噩梦成真,灵魂早已吓出了窍,浑身上下如同筛糠一般,泪眼汪汪,回过头来无助地望着丈夫,嚎叫变成了哀求:“天帆,救我,天帆,救我……天帆,你告诉他们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求求你快告诉他们……”

沈天帆俯身伏在那程院长的办公桌前,两人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根本没有听到她绝望的哀求声。温怡被两名白大褂合力架进了一间小房子,一名白大褂把她按倒在一张脏兮兮的病床上,另一个伸手就去扒她的裤子。温怡吓得魂飞魄散,大呼:“救命!”情急中飞起一脚,踢中了一名白大褂的裆部。

那白大褂痛了个半死,冲上来照着她的脸啪啪就是两个耳光,直掴得她晕头转向,涕泗横流,连声音也窒息了。白大褂把她的裤子扯到一半,一手揉着裆部一手拿着一个大针筒,狠狠扎在她屁股上。温怡只觉一阵刺痛,很快便软绵绵地趴在床上,昏睡过去。沈天帆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两个白大褂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迎上去问:“怎么样?”年轻一点的那个回答说:“打了针,睡着了。经我们检查诊断,应该是紧张型精神分裂症。她刚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病得不轻,只怕得在这儿观察治疗几天。你赶紧去收费处办理入院手续吧。”

疯人院惊魂

温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头痛得像要裂开一般,她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天地间一片黑暗,只有许多星星挂在天空向她眨巴着眼睛。她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酸痛乏力,连一动也不想动。她就那样像个死人一般地躺着,眼大眼睛,数着天上的星星,觉得这些星星离她是那么的近,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星星。

周围没有一点声息,显得死一般的静谧。忽然,她感觉到有些奇怪,这些星星的颜色怎么与她平时看到的星星不同,一闪一闪地全都泛着蓝幽幽的光泽。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她蓦地发现,那不是星星,而是眼睛,是人的眼睛。

“啊——”一声惊叫,她像弹簧一样一坐而起。床边围着不少的人,正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就像小的时候一大群小朋友围在一起争相抢看一只死在地上的麻雀一样。见她醒来,众人似乎吓了一跳,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温怡看见屋子里放着许多铁架床,沿着墙根一溜排开,一眼看不到尽头。手扶疼痛欲裂的头用力一想,这才记起来,自己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疯人院”。那些人都是疯子。一想到自己竟然跟这么多疯子住在一起,她就不由毛骨悚然,大叫:“天帆,天帆。”

旁边床上一个五十来岁的女疯子笑嘻嘻地说:“你的天帆早就回去了,他叫我好好照顾你。乖女儿,别吵了,妈妈陪你睡觉哦。”说完就伸手过来拍她胸口。温怡吓得心口怦怦直跳,赶紧跳下床,直往门口冲去,那房门早已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哪里打得开。

正自害怕,刚刚那个老女疯子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说:“大门被外面那些穿白大褂的疯子锁上了,打不开的。乖女儿,别害怕,妈知道另外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出去。”“真的?”温怡不由又惊又喜,“快带我去。”疯女人拉住她的手不放:“乖女儿,我不告诉你,你出去以后就不来了。妈在这儿呆了几年,你也没来看过妈一次。妈好想你呀。”

温怡见这疯女人说到情真处眼中竟有泪光闪烁,不由心中一动,说:“妈,不会的,女儿出去之后马上来接你。”“真的,你不骗妈?”“妈,我不骗你,哪里能逃出去,你快带我去。”疯女人拉着她的手,跑到屋子另一头,用手朝墙上一指说:“这

听完沈天帆和温晴两人的“供述”,温怡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放肆,刺得两人耳膜阵阵发痛。温怡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沈天帆听出她笑声有异,脸色微变,退后一步问:“你、你笑什么?”温怡喘了口气说:“我笑你们两个的如意算盘实在打得太精了,我笑你们两个也太粗心大意太低估我这个对手的实力了,我笑你们也太小看那帮从省城来的专家老头了,你们的导演伎俩那样拙劣,如果不是我极力配合,卖力地表演,你们又怎能在省城专家面前蒙混过关,轻而易举地拿到你们想要的这份鉴定书。”

沈天帆和温晴都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问:“你极力配合?”温怡点头说:“是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我早就洞悉你们的奸情了。”她看看江天帆,忽然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嘴巴前,“嘘”了一声,学着他的腔调神情怪异地说:“宝贝儿,别出声,别让你姐姐回来听见了……”江天帆脸色大变,好像突然被人点中死穴一样,整个人都跳起来,盯着她颤声道:“你、你怎么……那天晚上是你?”

江天帆脸色大变,好像突然被人点中死穴一样,整个人都跳起来,盯着她颤声道:“你、你怎么……那天晚上是你?”“老天有眼,那天晚上躺在客房床上的人正是我。那天晚上,我本想找温晴说说话,偏巧她不在,我便坐在她床上等,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她回来,后来我等得累了,不知不觉地就躺在她床上睡着了。

恍恍惚惚中感觉你扑了上来,我还以为是你存心跟我闹着玩的,可后来听到你那一声‘嘘’,我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当时就呆住了。直到你完事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去,我才渐渐回过神来。”江天帆脸肉抽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说:“从那以后,你就知道我跟温晴的隐密关系了?”温怡说:“这件事虽然是我亲身经历的,但我还是不敢、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后来我找到一位私家侦探悄悄调查你和温晴的关系,拍到了不少你们在一起鬼混的照片,铁证如山,我这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并非幻觉。”江天帆忽然明白过来,看着她说:“原来那封匿名信,还有那些照片,都是你寄给我的?”温怡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沈天帆在家里收到的那封匿名信的确是她寄出的,信封里装的正是她请人偷拍到的丈夫和妹妹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一封她打印的匿名信。

在信中她威胁丈夫说如果你不立即跟照片上这个女孩分手,我就把照片公之于众,把底片寄给你老婆。温怡这么做的本意是想最后给丈夫一次机会,如果他能念及他们夫妻情分,及时警醒,悬崖勒马,迷途知返,重新回到这个家庭,她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当这件不愉快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谁知沈天帆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恼羞成怒,想当然地以为这封匿名信一定是温晴的男朋友易小木写的,以为他想敲诈自己,马上打电话找人去“修理”了他一顿。结果他手下的人下手太重,把易小木打成了脑挫裂伤,害得人家在医院躺了十几天,连班也上不了。

直到沈天帆第二次设计把温怡送进疯人院,她才彻底明白丈夫的险恶用心,同时也大彻大悟,知道丈夫身陷婚外情的泥潭,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她对丈夫是彻底绝望、彻底死心了。但是他们设下种种阴谋诡计,把她由人变成鬼,把她害得如此之惨,她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她要报复,她要狠狠地报复他们。

但是怎样才能做到既报复了他们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又保全了自己不受到法律的惩罚呢?温怡从《刑法》上看到精神病人在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犯法可以不负刑事责任这条,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尽量“配合”他们,把自己表演得更像一个精神病人,帮助他们顺利地拿到了对她的《精神疾病司法鉴定书》——有了这份权威的鉴定书,她不就等于拿到了一张合法的“杀人执照”么?上次省里的专家前来“会诊”时,温怡曾听见他们悄悄告诉沈天帆,大约要等上十来天才会有结果。

到今天为止,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她估计省里的鉴定书应该下来了,便决定逃出疯人院,回家向他们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但是怎样才能从四面高墙戒备森严的疯人院里逃出去呢?上次让她叫“妈”的那个疯女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告诉她自己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门,从那里一定可以逃出去,但要她先拜她为干妈,她才肯告诉她。

温怡以为像上次一样又是一个骗局,所以不肯相信。疯女人有些着急,悄悄告诉她你知道阿芳嫂是怎么逃出去的吗?就是我指引的。两天前疯人院里的确有一个叫阿芳嫂的中年妇女逃走了,至今未找到。温怡病急乱投医,将信将疑地拜了疯女人为干妈。

疯女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下午趁医院值班医生围在一起打麻将之机,悄悄将她带到疯人院后边。原来那后面的围墙年久失修,前几天刮大风下大雨,真的坍塌了一个一米来宽的大豁口。温怡大喜之下,要带那疯女人一起逃走。

疯女人说,她女儿说好要来这里看她的,她怕自己走了女儿来这里找不到她,她要在这里等她女儿。温怡不久前才知道她女儿早就出车祸死了,她出去之后没人照顾反而害了她,所以便不再坚持要她一起逃走。

为了感谢她,温怡把手腕上一块手表褪下来送给了她。她逃出疯人院后,先到一家旧货店当了自己手上戴着的结婚戒指,拿到钱后到一家小药店买了一些氰化钾,然后走小路绕道回到花苑小区。她是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趁小区保安不注意悄悄溜回家的,她拿出自己身上的钥匙自己开了门,见家里没有人,才松了口气。

她先到妹妹住的客房里,搜出她扮鬼用的一套行头,除了高跷之外她全都给自己穿戴上了,也把自己装扮成白衣女鬼的模样,然后就躲在一向少有人进出的书房里等待沈天帆和温晴回来。

当沈天帆和温晴回家温存完毕,温晴摆好饭菜倒好红酒,然后拉黑电灯到另一间房间里去寻找蜡烛的时候,她悄悄溜了出来,把毒药氰化钾放进了两杯红酒中。最后又恶作剧似的在桌子另一边放了一只酒杯,倒上酒。

然后再悄无声息地躲进书房,关上房门,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沈天帆和温晴已经喝下毒酒之后,这才有恃无恐地开门走出来。温怡自揭谜底,看着沈天帆和温晴惊悔交加极度惊恐之下,浑身像筛糠似地颤抖着,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黄,变幻不定,一副死到临头的模样,不由心情大畅,端起面前那杯红酒一饮而尽,长久以来憋在心头的一口恶气终于一吐而出。她只觉心头一阵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咱、咱们喝下去的真、真是毒酒?”沈天帆与温晴如遭五雷轰顶,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毒酒

温怡、沈天帆和温晴三人表情各异,同时沉默下来,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忽然间,静谧无声的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谁?”虽是一声轻响,但于三人听来却如炸雷在耳,都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阵冷风吹来,最后一根蜡烛忽闪几下,终于也熄灭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梯下面狭窄的角落里传了出来。三人面面相觑,毛骨悚然。难道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人,还真有一个鬼?

过了好久,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一条黑影缓缓从楼梯下面钻了出来。蜡烛熄灭之后,竟没有一个人敢挪动脚步去揿亮电灯。月光从窗口映照进来,洒下淡淡的光影。众人睁大眼睛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驼着背弓着腰浑身上下被一件黑色的雨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楼梯那边缓缓走了过来。温怡和温晴两姐妹不由同时发出“呀”的一声惊叫。

温晴扶住沈天帆的手臂,颤声道:“这、这不是电梯里的那个驼背老头吗?”而温怡也认了出来,这个雨衣人正是那天在雨夜里跟踪她追杀她的人。不是说那只是一场幻觉么,怎么又真有其人呢?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装神弄鬼吓唬人?”沈天帆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雨衣人走到三人面前,忽然伸直了腰背,嘿嘿一笑,伸手把头上的雨帽摘了下来。三人一看,不由大出意外:“易小木?”雨衣人冷笑一声说:“不错,我就是那个丢了女朋友反而还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被人打成脑挫裂伤,头脑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半疯半傻的易小木。”

温怡盯着他的眼睛,只觉他的目光似乎在哪里见过,未及细想便明白过来:“前次在大街上跟踪我的也是你?”易小木点点头说:“是的,那时我还没挨打,还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我深爱的女朋友突然失踪,我查到她躲到她姐姐家里去了,我想把她找回来,可我不知道她姐姐住在哪里。

但我见过她姐姐,知道她姐姐在一中教书,就去一中门口等她下班,希望能跟踪她找到自己的女朋友。谁知她姐姐是个机灵人,识破了我的阴谋,半路上搭车走了,使我的跟踪计划一度失败。

后来我莫名其妙挨了打,被人打成了半个白痴,有时清醒有时迷糊,清醒的时候我就发疯一样寻找我的女朋友,糊涂的时候我就想找打我的人、找把我女朋友藏起来的人、找拆散我们的人报仇雪恨。

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终于跟踪追击找到了一个杀死把我女朋友藏起来、活生生拆散我们的大仇人的机会。那一刻我失去了理智,我照着倒在泥水中的她身上疯狂乱刺,复仇的快感淹没了一切……后来我才发现我手里拿的匕首原来是一截木头。

再后来,我终于查探到了我女朋友之所以离开我的原因,也找到了她‘隐居’的具体地址,我决定把她从那个男人身边夺回来。今天傍晚时分,我好不容易才混过小区保安的耳目,偷偷上了楼,我在电梯里碰到了他们,但我不敢动手。他们回到家后因为急着上演激情戏而忘了关紧外面的防盗门,我就悄悄溜进来,躲在了那个堆放杂物的楼梯下面。

当房间里的电灯熄灭的时候,我在黑暗中看见我女朋友的姐姐扮成白衣鬼怪从书房里蹑手蹑脚跑了出来,把一些药粉一样的东西放进了两杯红酒中。我也曾听闻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故事,我隐约猜到了她的恶毒心思,她是想毒死这一对男女。

她要毒死那个自己有了老婆却还去抢别人女朋友的败类男人我没意见,但她若想害我的女朋友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于是我等她关上书房的门之后就悄悄钻出来,把我女朋友位子前的那杯毒酒跟她倒的第三杯红酒换了过来。

因为那个男人最近坐骨神经痛,他坐的椅子上放了一个沙发垫子,所以我知道哪一杯是我女朋友的酒哪一杯是那个男人的酒,我想我在掉换毒酒的过程中应该没有搞错。我早就说了,我被人打惨了,脑伤现在还没完全康复,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清醒还是糊涂,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说得明白透彻,但愿你们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什、什么?你把我的酒与小晴的酒掉换了?”温怡看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蓦然间,沈天帆似乎觉得自己腹中不适,气血上涌,好像有鲜血要从口中狂喷而出。他知道毒药已经发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面无血色,痛苦地长叹一声,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温怡也觉得肚子里似乎隐隐作痛,知道天意难违,双眼一闭,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易小木看看面如死灰闭目等死的沈天帆和温怡夫妇,嘴角抽动,忽然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再把目光投向死里逃生一脸苍白呆在一旁的温晴时,眼睛里渐渐已多了几分温存。

他说:“小晴,你赶紧走吧,要是留在现场,等警察来了,他们会以为是你害死了他们,到那时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温晴看他一眼,苦笑一声,万念俱灰地说:“走?我现在又能走到哪里去?”易小木向她伸出一只手,说:“管他呢,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吧。我虽然没有直接下毒害死他们,但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杀人凶手。

如果警察抓到我,估计他们最头疼的就是要请专家鉴定我在作案时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只要我不被警察抓到,不被枪毙,在你还没找到更好的依靠之前,我总还能照顾你几天吧。

走吧,咱们今夜就离开宁江,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是非之地。”温怡看着他哀伤而深情的眼睛,心中一动,犹豫一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牵住了他的手。两人略作收拾,就乘上了离开宁江的最后一趟长途列车。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至于温怡和沈天帆夫妻两个,在饭厅里的地板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又活过来了。事后他们在冰箱里找到了两杯变了颜色的红酒,他们相信,是易小木用两杯没有毒的红酒换掉了这两杯毒酒。但是虽然没有喝下那两杯红酒,却饮下了一杯生活的毒酒的他们,又还能重新开始么?

【本文节选自《命案十三宗》,作者岳勇,新世界出版社 ,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