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庆两座城，是上半城和下半城，也是火锅城和洗脚城。
凡有街巷处，皆是火锅馆，但凡市井之中，必有洗脚城。
这座城市有3万家火锅馆，从业人员近60万，有足浴养生店1万多家，从业人员超过10万。
天生江湖，最爱麻辣鲜香，山高路不平，按个脚板最巴适。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也没啥子烦恼，是洗一次脚不能忘却的。
吃完火锅去洗脚，就是重庆人民的好生活。
我的好基友王宝剑就是一个火锅达人兼重度洗脚爱好者。
用他的话来说，火锅滋润的是舌尖，沸腾的是肠胃。而洗脚，不仅慰藉了肉体，还抚摸了灵魂。
王宝剑有一个毛病，喜欢什么，就想把什么当成事业。
早年喜欢打网游，于是开过网吧，后来又迷上了网购，于是搞起了农产品电商，30岁那年还入股了一家火锅馆。
但唯独开洗脚城这件事一直没干成。资金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大众对洗脚行业充满偏见。
以至于王宝剑的老婆误以为他要沦落风尘，做一些不可描述的“暧昧”生意，坚决不允。
这背后其实是整个洗脚行业的尴尬与困境。
仅仅从产业角度来看，洗脚的商业定位始终有些模糊，保健服务、休闲娱乐，还是健康养生？都沾边，但都不全是。
就连称谓也没有统一的叫法，通俗一点叫洗脚，文雅一点叫足浴或者足疗，更高级的称作足道。
但就是这种“四不像”，却在全国做出了一个5000亿的市场体量。
吴神父的足疗简史
按照王宝剑的研究，中国洗脚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有3000年的历史。《黄帝内经》《华佗秘笈》《史记》等古籍中就有关于足部按摩的记载。
足部按摩作为中医疗法在唐代传入日本、朝鲜，元朝又传入欧洲。在明朝，商业繁华的扬州已经有人从事修脚、按摩等商业服务活动。
后来因为封建礼教、女子裹脚等原因，足部按摩发展受到影响。
毕竟，在那个稍不留神就成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摸手都算越过红线，更何况是摸脚。
新中国成立，新社会人人平等，这种涉嫌“奴役”劳动人民的东西自然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之中。
直到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起风的80年代末，足部按摩才作为一项生活服务业重新兴起。
这与一个在中国台湾传教的瑞士神父有着莫大关系。
70年代，瑞士神父吴若石在台东传教，苦于风湿疼痛，只能靠止痛药缓解。同事向他推荐“足部反应区疗法”。
吴神父每天按照方法做足部按摩，久而久之竟有奇效，风湿痛也缓解了。
后来，他去瑞士的按摩学校进修了一段时间，学成之后返回台湾推广足底按摩，受益者无数，一时名声大噪。
彼时，足底按摩的概念升级为“足疗”。吴神父的弟子们纷纷出师，四处开办足疗按摩店，一个行业就此形成。
再后来，吴神父集20多年研究心血写了一套书，包括《吴若石新足部健康法》《吴若石儿童足部健康法》以及自传《知足常乐》等。
于是，吴若石的专著成为了洗脚城圣经，他也被称为“足底按摩之父”。
他在一本书的自序里这样写到：“源自中国古代的足部按摩术治好了困扰我多年的风湿性关节炎，于是我发愿要将这中国的遗产归还给每一个中国人。”
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弘扬华夏传统技艺，这是什么精神？
江津，一个神奇的地方
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台湾风行的足疗逐步传入大陆。这门老手艺重新在神州大地发扬光大，并逐渐形成了一个大市场、大产业。
彼时，一个叫郭家富的重庆江津打工仔在广州一家足浴店做学徒。
郭家有四兄弟，分别取名“荣华富贵”，他排老四。由于勤奋好学，郭家富自创按摩和洗脚绝活，成了店里的头牌。
当郭家富一心一意在广州足浴店当头牌技师的时候，他的江津老乡聂荣已经是重庆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的一名大学生，并在毕业后成功留校任教。
江津，一个神奇的地方，盛产米花糖、老白干和足浴大佬。
到了90年代中期，郭家富已经不满足当一名头牌足浴技师了，一边学习足浴店经营路数，一边拼命存钱，准备有朝一日出去单干。
相比已经是资深技师的郭家富，聂荣直到1995年才第一次体验到洗脚的巅峰快感。
当时聂荣作为青年骨干教师，去人民大学新闻学院进修学习。在繁华京城的一家足浴店里，他花20块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天下还有此等爽事！
从此，洗脚成为聂荣生活中的一件有仪式感的大事，不管出差天南地北，都要去体验当地的足浴。
就在聂荣完成洗脚初体验的3年后，郭家富从广州返回重庆，与3个哥哥凑钱在九龙坡毛线沟租下一间60平米的门面，开起了足浴店，取名“富侨”。
就这样，郭家4兄弟在1998年开启了重庆足浴江湖的一个时代，与1997年在济南创立的良子，遥相呼应，成为著名的“南富侨，北良子”。
这一年，聂荣被借调到市教委高校招生办，开始了长达6年的机关生活。2004年，他又投身著名教育媒体，做起了旗下《高考金刊》的主编。
工作之余，最让聂荣放松的还是洗脚，彼时如日中天的富侨，自然成为他在重庆洗脚根据地之一。
富侨沉浮
足浴江湖的草莽和粗放
2003年，富侨已经开出了50多家连锁店，还成立了技师培训学校，形成了一条足浴产业链。
郭家兄弟终于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但随之而来的是经营理念的分歧。
四兄弟决定分家，但仍然共用富侨品牌，郭家荣的叫“重庆富侨”、郭家富的“家富富侨”、郭家华的“郭氏富侨”和郭家贵的“富侨贵足道”。
之后，富侨的故事像过山车般跌宕起伏。
郭家富在全国开出了数百家门店，还获得了江南春的风险投资，准备冲刺上市。
家族资产超过200亿、盖五星级酒店、买12辆保时捷送高管、买房送员工……那些年整个江湖都流传着他的财富传奇。
可惜好景不长，家福富侨多元化发展导致资金链断裂、高投入门店倒闭、上市失败、加盟商退出，最终负债4.5亿。
倒是大嫂胡芝荣带领重庆富侨于2015年在澳大利亚成功上市，成为“足浴第一股”，风光无比。
那是重庆足浴江湖的高光时刻。但仅仅过了3年，重庆富侨便被摘牌退市。
同样是2018年，深陷债务的郭家富被查出肝硬化晚期，高额医疗费更是无力承担。一则“富侨四哥向您求助”的众筹消息刷屏网络，令人唏嘘。
富侨式微，折射出整个足浴行业的草莽和粗放。
王宝剑感叹，当初郭氏兄弟分开发展，各种“富侨”充斥市场，连自家人都不一定分得清，更何况那些假冒的“李鬼”。
也许，从分家那一刻起，巅峰与低谷，辉煌与落寞，就早已注定。
果叔洗脚下海
闯入足浴江湖
嘉陵江的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重庆城的洗脚城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聂荣在那家著名教育媒体干了十年，一直做到杂志社的副总编，成了全国知名的教育专家。有段时间，杂志社经营业务下滑，他提出带一队人马开洗脚城，赚钱回血。
根正苗红的杂志社自然不会同意这种“曲线救国”的路子，但点燃的火苗岂会在聂荣心头轻易熄灭。
2011年，聂荣与堂弟聂勋伦在大渡口加盟了一家“北海道”。这家比富侨晚出道的足浴品牌，凭借“自助餐+足浴经营”模式，在重庆做得风生水起。
江津聂氏兄弟正式进入足浴江湖，虽然比郭氏兄弟足足晚了13年，但也发展成为了重庆足浴江湖的一支新锐势力。
2014年，聂荣的人生却再次拐了个弯儿。他从媒体辞职，加盟知名水果企业金果源，担任首席品牌官，成为了一名高级水果贩子。
于是，聂荣自称“果叔”，游走神州与海外，为旗下各种水果吆喝，举手投足都是水果大佬的范儿。
对聂荣来说，干一行就要爱一行，就像他热爱教育、媒体一样，他也热爱水果。当然，念念不忘的，还是洗脚。
2018年，聂氏兄弟创办自有足浴品牌——“足乐有道”，并在杨家坪步行街开了第一家门店。开业那天，聂荣创作了一首藏头诗诠释店名：
足下匆匆走天涯
乐中静享去浮华
有缘相遇闲暇里
道法自然漫推拿
洗脚城的自我修养
三年时间，足乐有道分别在杨家坪步行街、科园四路南方花园、李家沱西流沱小镇、大渡口步行街开出了4家门店，员工近300人，发展势头稳健。
聂荣与堂弟聂勋伦分工明确，一个主抓企业文化和品牌建设，一个主抓经营管理。
聂荣做过大学教师、媒体总编、教育专家、企业首席品牌官，跨界经历丰富，搞企业文化和品牌建设，正是他最为擅长的。
一个洗脚城为什么要搞企业文化？
聂荣给出的答案是，为员工赋能，为品牌增值，为行业正名。
事实上，大量洗脚城也曾搞过文化建设，但大多停留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之类看似文雅的上墙标语，浮于表面。
而聂荣要解决的是，根本性的认知问题。
首先提升自我认知，让从业人员搞明白“我是谁”。
早在1999年，“足部按摩师国家职业标准”就通过了国家鉴定，成为中国政府承认的一个工种而服务于社会。
但外界对足浴行业仍然存在偏见，以至于“足难道，人难招”，很多人不愿意干，职业认同感很低。
在足乐有道，聂荣旗帜鲜明地喊出了：“戴绿帽、吃软饭、挣硬钱”！
戴绿帽，即服务必须绿色、健康；吃软饭，就是要注重企业文化和品牌建设，提高软实力；挣硬钱，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合法钱、干净钱。
他大声告诉所有员工“我是谁”：我是企业的主人、我是顾客的朋友、我是同事的伙伴、我是家庭的脊梁、我是社会的功臣、我是健康的使者。
足乐有道号召员工成为“五自足疗人”：自尊、自爱、自立、自强、自豪。
这种归属感和成就感绝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落实到足乐有道实质经营管理工作中。
比如，吸纳多名技术骨干参股，成为公司的共同决策者；
比如，每年新春团拜会和技师节期间，足乐有道都有一个角色互换环节——包括老板在内的管理层给员工洗脚按摩；
比如，推出暑假员工子女关怀计划“茧爱”，组织员工子女参加具有文化教育意义的夏令营研学活动，提升农村孩子眼界；设立员工危急救助基金，对突然发生意外或患有重病的员工及家属进行资金救助以及组织募捐。
其次是改变社会认知，让大家清楚行业“为了谁”，用良心服务扭转偏见。
足乐有道“为了谁”：为员工小康，为百姓健康。
聂荣说，足浴行业技师很多来自农村，普遍学历低，家庭负担重，足乐有道有责任带领打他们致富奔小康。
同时坚守“天道酬勤、商道酬信、人道酬善、足道酬净”的核心价值观，用勤劳的双手、诚信的商誉、善良的心灵、洁净的环境，让每一位消费者身心健康。
足乐有道打造了一支“双师型”技师团队：身体按摩技师和心灵按摩师。
为此，聂荣专门从高职院校招聘了一批文化程度高、颜值高、技术好、服务好的年轻技师，成为品牌最好的代言人。
聂荣要求每位员工有一双慧眼、一双巧手、一张甜嘴、一颗善心，铭记技术是根，知识是本，苦练本领，真情服务。
在足乐有道，这些价值观层面的东西不是简单的标语上墙，而是入脑入心，成为公司管理层和全体员工行为准则。
看她玉指轻揉处
最是温柔
一群人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服务意识和服务水平，终究会流淌到另一群人内心深处。只要去过足乐有道门店的顾客，都能感受到这种走心的服务。
前不久，正好足乐有道推出了两个全新项目，我跟王宝剑专门去足乐有道杨家坪店体验了一把。
体验新项目之前，我们都做了一次常规足疗，技师手法非常精准，通过刺激足底经络穴位，相当酸爽，连日来的疲乏一扫而净。
我体验的新项目是“泰糅”。这个又称“泰王宠姬”的项目，糅合了瑜伽术和泰式柔术，涵盖揉、捏、捶、蹬等动作，以及握拳、劈砍等技法。整个流程相当耗费体力，但做下来，却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老司机王宝剑体验的“禅疗”。据他说，自己完全沉浸于东方禅境和禅艺之中，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身体得到舒展，灵魂得到了抚摸。
还是重庆市诗词学会副会长陈仁德先生，为足乐有道杨家坪门店创作的一首《蝶恋花》最为传神：
“百尺高楼当大路。上有华堂，绝似神仙府。清雅但闻香缕缕，幽深未许飞尘土。一榻横陈宜小住，偃卧南窗，跣足凭呵护。解乏静心通肺腑，看她玉指轻揉处。”
好一句“看她玉指轻揉处”，我打赌王宝剑再过十年也写不出来。
如今的重庆足浴江湖，竞争依旧激烈。
富侨系仍然是门店数量最多的，主打影院式足浴的金色印象则发展势头迅猛，在重庆主城就拥有30多家门店，而北海道、洪迈足道、云中漫步等品牌也都颇有名气。
近年来，大量装修简单、价位较低、主打社区消费的修脚店，快速复制，蚕食着传统洗脚城的市场。来自陕西紫阳县的郑远元修脚店就是这种模式的代表。
对于未来，聂荣说，足乐有道将守正出奇，坚持以人为本、品质优先、长期主义的理念，努力打造市民居家、工作之外的“人生第三地”。
我问，足乐有道服务品质最高目标是什么？
聂荣抿了一口茶，颇为得意地回答：“一来就躺，一按就爽，一停就痒，一走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