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皮沟村西头有一个吴老太,七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的。走路也不拄棍,身体倍儿棒。吴老太为人和善,待人以诚,平日里吃斋念佛,在村里名声很好。

吴老太十三岁就嫁到吴家了,那个年代叫童养媳。吴老太年轻那会,有一回老是咳嗽,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赤脚医生,土郎中看了不少,偏方也没少吃。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要说也挺奇怪,只是咳嗽,嗓子却不疼。就这样持续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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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才醒,醒后发觉真的不咳嗽了。就把这个事跟她当家的说了,老吴头说,好啊,咱们求之不得呢。于是两口子把西屋收拾干净,又铺套行李在炕上。意思让仙家累了能有个地方躺会。

靠山吃山,那会也没有环保意识,经常的乱砍乱伐,村里人经常二半夜的上山放几棵树,偷摸的卖掉,换俩零钱花花。

那天晚上,老吴也准备上山去。收拾好东西准备要走的时候,就觉得肚子疼得不行,去厕所也拉不出来,喝了碗红糖水也不管用。给疼得躺炕上打滚,自然也就没上成山。到了后半夜,忽的一下就感觉好了,好像就从来没疼过,弄得老吴很郁闷。嘟囔一句说,他大爷的,偏偏今天肚子疼,现成的钱挣不到手。

第二天一早,想去打听打听昨晚上上山的收成咋样。出门却见村里停了好几辆警车,一问才知道,原来昨晚上林警跟当地派出所联合行动,昨晚上山的一个都没跑了,全抓了。每人罚款五千,还得拘留十五天。那会的五千那真是笔大数目的。

老吴赶紧的回家了,把事跟吴老太说了一遍。最后又说,昨晚多亏了肚子疼。要不我也得给抓住。这时吴老太的声音变成一个男人声音说,这回不埋怨我了吧。老吴这才知道,原来是家仙让自己肚子疼得。从此后,对家仙越发地恭敬了。

吴老太家有四个儿子。单说最小的儿子,也可能是从小宠着的原因,很早就不上学了,跟着村里的几个混子天天在一起玩。老吴也是连打带骂的,可也没管住。后来大了,骂他时,愿意听就听几句,不愿意听,起身走了。气得老吴也没法。总是说,你是不是我儿子啊?老吴家咋出你这块料呢。后来老吴也想开了,你爱咋玩咋玩吧。既然管不了,干脆不管了。

那天白天的时候,吴老太在炕上坐着,忽然觉得困劲上来了,躺炕上睡着了。正睡着呢,听见屋门响,抬头一看,进来的就是那次梦见的那位家仙。家仙说,你跟我走一趟,见你儿子最后一面去,说完站地上等吴老太下地。吴老太听说最后一面,慌忙的下地穿上鞋,见家仙一脸严肃,也没敢问咋回事,跟着家仙往外走了。

一出院子,感觉四周的情景不是她们村的样子,好像是条大路,看不见尽头。刚想回头看看,家仙在前面头也没回地说,别回头看。然后领着吴老太往前走了一会后,站着不动了。说,就在这等着吧。过了不大一会,听见身后铁链子声响。她记得家仙的话,也没敢回头看。等那铁链子声响到了她跟前,侧眼一看,只见他儿子,双手用铁链子锁着。两个人拽着铁链子,往前走呢。吴老太一看,眼泪就下来了。哭着说,四啊,四,你这是咋了啊。说着就要上前去往回拽,却发现动不了。低头一看,家仙抓着她胳膊呢。就赶紧说,仙爷啊,你救救我家四儿,你跟他们说说,肯定弄错了。家仙说,你们母子缘分已尽了,我领你来,也是让你们见上一面,别的事我帮不了你。吴老太听家仙这么一说,哭着对小四说,四儿啊,都是妈不好,妈没教育好你啊。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小四这时转过身来对她说,你哭啥啊,我本来就不该出来投胎的,当年我被水鬼拖住淹死了,断气后让老吴给救了。可当时我还有二十一年阳寿未尽,判官准我再活二十一年,但还魂已经不可能了,这样我才投胎到你家,来把那二十一年阳寿过完。如今到了时辰了,咱们缘分也尽了。都是早已注定的,你也甭哭了,我在家里柜底下那双鞋里有点钱,也算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如今两清了,我走了。说完转身跟着那俩个人走了,吴老太见儿子走了,哭很更是难过,哭着哭着。就听有人说,睡着觉呢咋还哭上了。这声音跟炸雷一样,把她给惊醒了。

醒了一看,老吴正推她呢。见她醒后问,你咋了,做啥梦了?咋还哭上了呢?吴老太就把刚才梦里的事说了,老吴听完后说,我就说嘛,这小四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吧,还真是这么回事。吴老太一听就不愿意了,嚷着说,你个死老头了,再咋说那也是咱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不心疯我还心疼呢。老吴见老伴跟自己急眼了,赶紧说,行啦,行啦,做个梦还当真了。

正这个工夫。老大从外面跑进屋,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说,爸,妈。不好啦,小四去水库钓鱼,结果淹死了。吴老太一听,啊了一声,低声说,难道刚才梦的事真应验了?老吴也楞了,也自言自语的说,难道那个梦是真的啊?

老大见老两口这表情,给弄蒙了,心想,老两口心真大啊。四弟死了,俩人在这还玩解梦呢。又赶紧说,爸,妈,我四弟没了。老吴才说,知道了,说着往柜下找老四的鞋去了。吴老太这回倒没哭,下地就往外走。老大赶紧喊,妈,你穿上鞋啊。老太太哦了一声,却没回屋穿鞋,又往外走,老大赶紧拿上鞋追出去了。

老吴在柜底的鞋里找到了五千块钱,给小四办完后事后,找个匣子把那钱锁起来了,有时候会偷偷拿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