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吵架,司空见惯;夫妻今日吵,明日好,争争吵吵,白头到老,屡见不鲜;亲人参战,把婚姻纠纷酿成血案,并不罕见。在辽宁省瓦房店市董屯村就发生了一起由婚姻纠纷酿成的凶杀大案。

董屯村的关玉山娶张云为妻,婚后两人感情尚好,生有一子,生活风平浪静,幸福无比。与许多家庭一样,夫妻两人因为生活琐事吵架在所难免。在一次吵嘴中,关玉山说:“你不想过了啊?你要不想过就离婚。”

“离就离,我怕你嘛!”张云说完,收拾一下东西,把两岁的男孩抱走,回娘家了,想到娘家消消气。

张云母亲知道小两口吵嘴了,就对张云说:“两口子吵架,怎能张口就离婚?”

“是他先说的。”

“这是气话,你先在这儿住几天,消消气,过两天赶紧回去。”

关玉山有三个哥哥,他媳妇一走,其中一个哥哥说:“你也太熊了!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让老娘们唬住?”另一个哥哥也跟着瞎掺和,说:“打出的媳妇揉出的面,不打不骂不听使唤。薅住她头发,拖到院子里,砸她个半死,看她还敢不敢跑了。”

他们信口开河,不负责任地乱说,给关玉山处理这个问题起到了坏作用,这使关玉山不便让步服软。

再说张云这边,她把孩子抱回娘家住了一个月,关玉山仍然不来接孩子,不给台阶下,她自己怕丢面子不想主动回去,时间一长,她受不了了。不说别的,光是换洗衣服就不够,尤其是孩子的衣服,都放在家里。她想回去取,顺便再问问关玉山到底离不离婚。

张云有两个弟弟,大弟弟张忠说:“我和我弟张志跟你一起回去,让我姐夫看看,咱张家还有人呢!”张云想不让他们去,但又没说出口。张云母亲知道了也没阻拦,她母亲因此犯了一个大错误。

张云把孩子放在娘家,先走了。张忠对弟弟张志说:“我姐回去取衣服,万一话不投机,姐夫跟她打起来,我们这边没人在场,姐姐肯定吃亏,咱俩得去。去了以后,姐夫要说软话咱啥事儿没有;他要敢碰我姐一下,咱俩当场就教训他!”张忠、张志兄弟俩为了防止姐姐被欺负,随后也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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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午9点来钟,张云回去后,房门开着,但关玉山不在家,看样子没走远。对这个分别一个月的家张云很挂念。她四处查看了一下,看看哪个地方有什么变化,随后又坐一会儿,就一边等关玉山回来,一边从箱子里找孩子的衣服。过了半小时,关玉山回来了,一进屋没说别的,张口就问张云,怎么没把孩子抱回来。张云说:“我回来为孩子取衣服。你不是要离婚吗,还离不离了?”

关玉山听了这硬邦邦的话,心里好不舒服,没回答她,就离开屋,到院子里找活儿干,有意躲开。

这时,张忠、张志哥俩来了。关玉山在院子里干活儿看见了,不冷不热地打个招呼说:“来啦。”张忠“哼”了一声,没停步,领着张志直奔屋里。

面对这个尴尬局面,张忠、张志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张云在两个弟弟面前,不肯向关玉山说软话。而关玉山呢,又躲到院子里干活儿,不肯进屋。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半小时。

张云慢慢腾腾地把孩子衣服找齐,包好,夹在腋下,离开屋门,准备随两个弟弟再回娘家。走到院子当中,关玉山问张云:“上哪儿去?”

张云有两个弟弟在身边助威便毫不退让,说:“上我妈家,等你离婚呢!”

“你把孩子抱回来得了!”

“你去抱呗!”

这也算是给了个台阶,去把孩子抱回来,该低头时则低头,早点结束这个糟糕的局面。可是,关玉山想起两个哥哥说的话,竟气呼呼地说:“你愿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在那住,我怕你啊!”

张忠接上话茬说:“不要提谁怕谁,你要离婚,就到法院去起诉;要不离,就把孩子抱回来,好好过日子,谈不上谁怕谁。”

“不关你事!”

“怎么不关我事,她是我姐姐,随便欺负行吗!”

“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管。我要欺负她,有派出所、有政府,轮不到你管!”

“放屁!你要敢欺负她,我就管!”

“你说谁放屁?”

“说你!”

双方谁也不肯少说一句,争吵加剧。张志也上来帮腔。张云有心想劝,劝谁呢?就拽张忠胳臂说:“走,咱先回去。”没拽动。

双方在不断加剧的争吵中,张氏兄弟首先动了手,把关玉山打了几下。关玉山自知打下去不好,挨了几下没还手。张忠、张志俩人用拳头把姐夫“教训”了一下之后就和姐姐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关玉山的大哥关玉海来了,见弟弟不高兴,脸上又有被抓挠过的痕迹,问:“怎么了?”

“你嫂子回来了,还带两个弟弟。这两个东西没说几句就给我两下子。”关玉山说完,还在右边的脸腮上摸一把,不再吱声。

关玉海见弟弟被欺负了,气冲冲地问:“他们哪儿去了?”

“刚走。”

关玉海眼睛一瞪,二话没说,转身就跑,去找二弟关玉河,俩人骑自行车就猛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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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巧到不能再巧的程度:这兄弟俩如果早点儿追,不出村子就能被追上,即使打起来,村里人多,肯定会及时给拉开;如果晚点儿追,张忠他们到家了,追不上也就不易打起来。偏偏就在张忠他们离开这个村,还没进他们村,走在两村之间的空地上,关玉海和关玉河把他们追上了。

关玉海下了自行车问张忠:“别走!打完人就拉倒啦!”

关玉河走到张忠跟前,什么话也不说,照他脸上就是一拳。这一拳就拉开了混战的序幕。这四个小伙子噼噼啪啪地扭打在一起。张云把衣服包放在地上,急急忙忙给拉架。

再说关玉山,他知道两个哥哥如果追上张云他们,肯定会打起来,放心不下,也随后赶来。这样,关家上来三个,双方六个人都参与“战斗”,“战场”在无人行走的乡间土路上。“相骂望人劝,相打望人拉”。然而,在村外无人的地方,谁来劝?谁来拉?

打了一会儿,张忠眼看自己这边要吃亏了,就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向关氏三兄弟轮番刺去。这东西厉害,扎一下一个口。在厮打中,由于精力集中到紧张的打斗上,被扎一下觉不出疼,当觉出疼时为时已晚。第一个倒地的是张忠的姐夫关玉山,第二个倒地的是关玉河,关玉海肩膀上也挨了一下子,他自知手无寸铁,用拳头敌不过刀,立刻停止了拳脚,跑回去找车救人。

关玉山因心、肺被刺破大出血,当即死亡。关玉河被刺成重伤,经送医院抢救脱险。

当天,张忠和张志被逮捕。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认定张忠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认定张志犯故意伤害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5年。宣判后,这哥俩都上诉。案件报到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我是这起案件的二审主审人,为了复核证据,我们找证人张云时来到了她家。

车停在院外,我和书记员小赵下了车,张云的母亲在屋里看到了。我们推门一进屋,她就早有准备地向我双膝跪地,连连叩头,向我提出一个不好接受的请求:

“法官大人,让我女儿张云去顶罪,把我儿子张忠放回来吧。要把张忠枪毙了,我就没法活了。求求法官大人,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的人吧!”

我和小赵把她拽起来,我真切地看到,站在我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头上黑白参半的头发像堆乱草,身材瘦小,两肩抽搐,她用手背擦着满脸的泪,像孩子似的仰面对我哀求:

“咱老头往庄稼上打农药,因为农药中毒早就去世了。我一个人把这三个孩子拉扯大。公安的把我两个儿子都抓去了,判刑的判刑,如果再枪毙一个,我没法活了。你行行好,让我女儿去偿命还不行吗?”泪水在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滚淌。

站在一旁的张云也喃喃地向我哀求:“让我替张忠去偿命得了。”

法官有情法无情。我记不得当时是怎么回答他们的。我只记得,办理这个案件时,在法律上实在找不出对张忠、张志两人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法律依据。

女人,最怕少时丧夫、老时丧子,这个老太太都遇到了。细想起来,她的悲剧与她对子女教育不得法是有关的。别的咱不说,单是对张云久居娘家不归,张忠、张志去关家给姐姐助威,她处理是不当的。女儿家里有了矛盾,当妈的如果给出个好点子,防止事态恶化,这个悲剧可能会避免。

人生的不幸,产生的原因许多时候在于自己。

【本文选自《法官手记》,作者张世琦,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