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川军名将郭勋祺,熟悉近代史的朋友们一定不会陌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郭勋祺曾经在土城战役中给红军造成了大麻烦,解放战争时期,他又在襄樊战役中做了二野的俘虏,建国后,郭勋祺在新政权做过厅长和人大代表,与我党的交集算得上非常多了。

在大多数时候,郭勋祺都是我军在战场上的敌人,但鲜为人知的是,郭勋祺其实是我党的朋友,他同情中共,曾经多次在困难时候向我党伸出过援手,甚至救过陈毅元帅的命。当郭勋祺在襄樊战役中做了我军的俘虏后,刘伯承、陈毅一起做出指示:郭勋祺是我们的老朋友,要好好照顾他,一定要按照最高伙食标准照顾他的生活。若细究郭勋祺与我党的渊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大革命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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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共的老朋友

郭勋祺,字翼之,1895年出生于四川省华阳县(今四川双流)。1912年,年仅17岁的郭勋祺投身行伍,加入川军西征军,跟随四川督军尹昌衡入藏作战。

郭勋祺于1912年进入西藏,直到1915年返回四川,在藏区足足待了三年多的时间。在西藏期间,郭勋祺走访藏民,遍察当地的风土民情,还学了一口流利的藏语,这让他对西藏有了深厚的感情。

抗日战争期间,有记者采访郭勋祺时,其对西藏时期的生活依旧念念不忘,对记者说道:“西藏蕴藏着丰富的矿产,是一所尚未开发的宝库,如果我从军队退役,一定做一名实业家,我一定把西藏开发了。”时至今日,西藏的矿产依旧尚未开发,郭勋祺在当时竟然有这个想法,说明他的思想意识是十分超前的。

思想意识超前的郭勋祺,对在当时同样超前的共产主义思想并不抵触,在大革命时期,郭勋祺与我党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郭勋祺回到四川后,进入川军潘文华部,凭借勇猛无匹的战场风格,一路升任连长、营长、团长,成为潘文华的心腹爱将。1921年,潘文华投奔刘湘,担任第四师师长,郭勋祺的职务也水涨船高,当上了旅长。

驻军万县期间,郭勋祺经川军将领陈孟熙介绍,认识了他的弟弟:陈毅,与其一见如故,结为至交好友。陈老总当时刚从欧洲回国不久,正在四川大力发展党组织,郭勋祺受他的影响,思想迅速转变。

1925年8月,郭勋祺参加了莲花池党部(由我党和国民党左派组成)的活动,认识了党员杨闇公。当时,杨闇公、刘伯承等人正在川军中策划武装起义,郭勋祺多次参加杨闇公组织的活动,遭到了刘湘的猜疑。

1926年9月,刘湘将郭勋祺明升暗降,表面上提升为副师长,实际上却剥夺了他的兵权。刘伯承等人发动泸顺起义时,郭勋祺虽然失去了兵权,但依然积极响应,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泸顺起义失败后,中共在四川处境艰难,陈毅、杨闇公等党员遭到了四川军阀的通缉。老朋友有难,郭勋祺岂能袖手旁观?在他的安排下,陈毅等人顺利脱险。但在帮助杨闇公脱险时,却出现了意外。

当时,重庆爆发了镇压党员和革命群众的“三三一惨案”,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中。郭勋祺找到杨闇公,劝说他暂避风头,等待时局好转时再露面。杨闇公急于返回武汉参加革命活动,婉言谢绝了郭勋祺的好意,登上了开往武汉的轮船。

在轮船上,杨闇公被逮捕,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他大义凛然地说道:“你们只能砍下我的头,可绝不能丝毫动摇我的信仰。我的头可断,志不可夺!”敌人将杨闇公押到浮图关,秘密处死。临刑前,杨闇公面不改色,高呼“打倒帝国主义”,从容赴死。

未能救杨闇公脱险让郭勋祺非常沮丧,随着大批党员离开四川,郭勋祺与中共的联系也就此中断,未能进一步与我党发展关系。如果不是断了联系,以郭勋祺与我党的关系,他很可能成为党员,如果是这样,也许红军就不会在土城之战受挫了。

二:激战土城

1931年,郭勋祺被重新起用,担任川军第21军第二独立旅旅长,率部前往湘鄂西,参加围剿洪湖苏区的战斗,从此,郭勋祺开始与中共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1935年1月,郭勋祺奉刘湘之命,率部向贵州进发,试图阻击中央红军。当时,中央红军在召开遵义会议后,重新走上了正轨,经过研究后,决定北渡长江,同红四方面军会合,在川西创建革命根据地。

1935年1月19日,中央红军兵分三分路,从遵义、桐梓、松坎等地向土城进发。27日,我军进至赤水河以东地区。此时,郭勋祺如影随形,紧紧咬住了我军的后翼。

根据截获的电报,我军获悉郭勋祺只有两个团的兵力,经过研究,中央红军决定利用土城附近的有利地形,打一个伏击战,彻底消灭郭勋祺的追兵。

毛主席很快做出了部署:红二师配合红一师,攻取赤水城;红三军团攻占土城至杨柳庄一线高地;红五军团攻占青杠坡到一碗水一线,在北面高地布防,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对郭勋祺形成围歼;陈赓率干部团充作预备队,在土城以东的白马山驻扎,随时准备支援红三军团和红五军团。

28日,我军发起进攻。当红三军团和红五军团进攻枫村坝、青杠坡时,却遭到了郭勋祺部的拼命抵抗。川军居高临下,反而占据了地形优势。双方你来我往,反复冲杀,一场原本预计中的歼灭战打成了拉锯战。

从川军俘虏的口中,我军获悉了一个不利的情报:郭勋祺部总兵力并非两个团,而是足足有六个团(两个旅)一万多人,原来,我方在破译电文时出现了失误,将“旅”译成了“团”,一字之差,谬以千里。更为不利的是,潘佐率领的川军后续部队也已经离土城越来越近了,如果不能迅速击溃郭勋祺,红军将陷入很大的麻烦之中。

面对不利局面,朱老总亲赴前线指挥战斗,毛主席急令红二师火速增援土城。此时,敌人向我军发起疯狂反扑,川军攻占我军阵地,抢占几个山头后,进军到了一个叫做“漏风垭”的山腰,此处正是中革军委指挥部所在地!

战况不利,毛主席审时度势,命陈赓指挥干部团及时投入战场。陈赓临危受命,面不改色,率干部团火线出击,战场的局面才为之好转。很快,红二师抵达战场,毛主席调整战术后,重新向川军发起反攻。

在干部团和红二师加入后,红军重新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川军屡战屡败,被迫后撤了十五华里,阵型被压扁,逐渐处于下风。郭勋祺不愧是川军中的名将,在不利局面下,他依旧指挥川军凭借临时工事负隅顽抗。此时,潘佐部一个旅的援军已经离土城越来越近了。

为了避免不利局面,我军审时度势后,最终决定撤出战场。之后,中央红军放弃了北渡长江的计划,向西渡过赤水河,进入川南的叙永、古蔺地区。在毛主席鬼神莫测的指挥下,红军转入敌人防御力量薄弱的云南扎西地区,一举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由于在翻译敌人的密电时出现了错误,中央红军对川军的兵力估计不足,最终在土城受挫,未能完成战略目标。在土城之战中,郭勋祺这位老朋友给我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让红军北渡长江的计划化为了泡影。

幸好毛主席迅速调整了进军路线,我军及时向西渡过了赤水河,摆脱了追兵,才扭转了被动局面。老朋友郭勋祺成了红军的大麻烦,在日后的岁月中,他还会与我军有交集吗?

三:故人重逢

土城之战后,郭勋祺升任川军模范师师长。因为在土城之战中的出色表现,刘湘打消了对郭勋祺的疑虑,开始对其委以重任。

抗日战争爆发后,模范师改组为144师,之后又扩编为国民革命军第23军,由潘文华担任军长,郭勋祺担任144师师长,开赴抗日战场。

郭勋祺率部参加了南京保卫战,表现抢眼。在战斗中,郭勋祺被子弹射中大腿,战后被送往医院养伤。1938年春,郭勋祺伤愈出院,升任第50军军长,奉命驻防皖南。在这里,郭勋祺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这位老朋友自然是陈毅陈老总了。1927年,郭勋祺冒着被刘湘猜忌的风险,力助陈老总脱险,到此时,已经过去十一年的时间了,老朋友重逢,分外唏嘘。

驻防皖南期间,郭勋祺与新四军关系融洽,多次联合对日作战,取得了不俗的战果。此时刘湘已经去世,老蒋正在对川军进行分化瓦解,试图将川军收为己用,郭勋祺与新四军的良好关系,引起了老蒋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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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12月,老蒋以“作战不利”的名义,将郭勋祺撤职查办。接到被撤职的命令后,郭勋祺对国民党心灰意冷:我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却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难道国共合作抗日不是你蒋委员长定的路线?难道抗日也是错误的?国民政府没救了!

郭勋祺找到陈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仲弘兄,我现在就率第50军参加新四军,这样就没人能阻挠我们的抗日大计了!”

陈毅沉吟良久,说道:“翼之,此事可从长计议。”

就这样,郭勋祺最终未能加入新四军,好事多磨,九年后的襄樊战役后,他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以我的猜测,陈老总不同意郭勋祺参加新四军,应该是怕引起老蒋的过激反应。当时是1939年,老蒋对新四军虎视眈眈,多次指使上官云相、韩德勤等人搞军事摩擦,随时找借口欲置新四军于死地。

郭勋祺有整整一个军的兵力,如果加入新四军,无疑是给老蒋搞摩擦制造口实。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大局,陈老总放弃了这个使新四军发展壮大的机会。可惜的是,不到一年后,老蒋便向新四军挥起了屠刀,我方的顾全大局,并未使老蒋良心发现。

四:老友对决

老蒋剥夺了郭勋祺的兵权后,将其送往陆军大学学习。完成学业后,郭勋祺便在军政部担任闲职。1948年,郭勋祺被重新起用,担任第十五绥靖区副司令长官,驻防襄阳。

老蒋之所以重新起用郭勋祺,只因为一个人:康泽。康泽是蓝衣社的成员之一,长期从事特务工作,是老蒋的铁杆心腹。老蒋此人,很少信任非嫡系将领,对嫡系将领却往往委以重任,即使他们没能力担当重任。

康泽就是个没能力担当重任的嫡系,却被老蒋委以重任。康泽长期从事特务工作,对军事一窍不通,却被老蒋任命为第十五绥靖区司令长官。老蒋虽然任人唯亲,但毕竟还不是糊涂虫,他也知道康泽在军事上是外行,便给他安排了一个精通军事的助手:郭勋祺。

老蒋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完美无缺,既能让自己信得过的人主持大局,又能发挥郭勋祺的军事才干,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康泽是一把手,郭勋祺是二把手,如果一把手对二把手的意见置之不理呢?

康泽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对军事一窍不通,却自以为很懂军事,对郭勋祺的意见完全置若罔闻。1948年7月,刘伯承率中原野战军向襄阳进军,与老朋友郭勋祺再次交手。

襄阳城自古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它北、东、西三面环水,南面则是崇山峻岭,地势险要,所以自古以来欲攻打襄阳,必先攻占南山。康泽自以为熟知历史,便把重兵布防在南山,其他三面防备空虚。

郭勋祺多次与我军打交道,深知解放军之能,在战役开始前,他劝说康泽要兼顾东西两面的防守,以免被趁虚而入,康泽却对此嗤之以鼻。

1948年7月2日,中野名将王宏坤指挥中野第六纵队,以及桐柏、陕南军区部队向襄阳发起进攻。10日,我军攻占襄阳城东西两面的外围阵地,守军被迫退入城中。解放军采用“黑虎掏心”的战术,以小部分兵力牵制住南山守军,主力部队从东西两面向襄阳城发起钳形进攻。

战斗到15日,我军占领西关和东关大部分地区,与守军在襄阳城中展开了激烈的巷战。16日,我军攻占位于襄阳杨家祠堂的第十五绥靖区司令部,歼敌2.1万余人,活捉康泽、郭勋祺,襄樊战役胜利结束。郭勋祺,这位我党的老朋友,这位曾在土城给红军造成巨大麻烦的川军名将,就这样当了我军的俘虏。

五:策反川军

刘伯承、陈毅得知郭勋祺被俘的消息后,马上作出指示:郭勋祺是我们的老朋友,请务必给他最高规格的伙食待遇,照顾好他。1948年8月,在刘伯承的安排下,郭勋祺被护送到位于河南宝丰的中原军区政治部,受到了刘伯承、陈毅的接待。

老友重逢,感慨良多,面对老友,郭勋祺再次提出了参加革命的申请。并表示自己愿意返回四川,在川军中从事策反工作,经过考虑,刘伯承、陈毅同意了郭勋祺的申请,并派李根培担任郭勋祺的助手。

1948年12月,郭勋祺从鲁山县出发,经伏牛山、马山口、新野抵达梁家咀,见到了驻防此地的国军官兵。在国军官兵的安排下,郭勋祺乘船赶到张家湾,通过驻防此地的第九师师长李剑霜,联系上了襄阳绥靖区司令长官王凌云。

王凌云不敢怠慢,马上上报给蒋介石。老蒋对郭勋祺并不信任,他以“郭勋祺生病需要住院”为由,命令王凌云将郭勋祺送往汉口协和医院。在汉口,老蒋命特务对郭勋祺严密监视,并命他书写襄樊之战后脱身的过程。

郭勋祺写完供词后,便被押往南京软禁。三大战役后,桂系向老蒋发起逼宫,老蒋被迫下野,总统之职由李宗仁代行。李宗仁上台后,郭勋祺被释放,重获自由。

此时的郭勋祺,已经完全倒向了人民阵营,彻底与国民党反动派分道扬镳了,他返回四川,在川军中四处活动,对自己的旧部进行策反。第十八兵团南下解放四川时,郭勋祺成功策动国民党第16兵团司令长官董宋珩、副司令长官曾建元、第90军副军长陈华等人率部起义,并成立了西川人民保卫军,郭勋祺被推举为司令员。

解放军进军成都前,郭勋祺的西川人民自卫军已经与成都守军签订了“和平公约”,为成都的解放扫平了道路。郭勋祺,这位在大革命时期就心向革命的川军名将,到此时终于可以为革命胜利添砖加瓦了。

新中国成立后,郭勋祺先后担任过川西行署委员、交通厅长、四川省交通厅副厅长、体委副主任、四川省人大代表等职务。1959年12月28日,一代名将郭勋祺在四川省成都市因病去世,享年64岁。

郭勋祺的一生跌宕起伏,从川军名将到抗日名将,从红军的对手到解放四川的功臣,他的一生中,经历了多个复杂的角色,但无论处于何种角色,他始终保持了爱国军人的风骨,正如刘伯承、陈毅两位元帅对他的评价:郭勋祺将军是党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