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梁婷

编辑/宋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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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大米要去更远的地方

分属2000个农户的86000亩水稻分散在佳木斯桦南县4415.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它们先后发芽、出苗、结穗。田垄把它们分隔开,秋收的时候它们回到各自的农户家,就近被销售,或者农户自食。对于农户而言,守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是最要紧的事情。

大约10年前开始,2000个农户组成的32家农民合作社相继联合到一起。推动联合实现的,是一位拥有三十多年种植经验的水稻育种人孙斌,他自有20万亩种植基地,在他的号召下,32家农民合作社又成立了联合社。联合以后,水稻们在相同的时间,按照一体化、科学化的管理方法开始同步生长。

2021年,已经在东北“集合”的大米开始去往更远的地方,它们走出东北,去往重庆、广州,搭乘互联网,出现在全国150万家阿里零售通小店以及盒马集市近场电商平台,进入社区,走上更多人家的餐桌。

桦南县稻米联合社总经理孙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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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行动

7月11日,佳木斯桦南县风吹、雨过,稻苗又长高了一茬。侯培君下地了。他是32家农民合作社一起成立的联合社的总经理,受孙斌的聘任,一年前上岗。对于他来说,这个月最要紧的事情是防稻瘟——水稻中的“非典”。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农户们不愿意防,不愿意打药,觉得浪费钱。侯培君说,那没有办法,还是要求他们必须得打。“联合社现在是统防统治,你不打不行,你心疼眼前的钱,但万一你得上病,传播到周围损失就大了。”稻瘟病一旦发病是没有办法根治的,所以一定要防患未然。

怎样说服大家跟上联合社的节奏,并不是一件难事。

按照联合社的科学方法种植水稻,很多农户一年可以多收入10万元。有了现实的收益,很快,大家变得更自觉了。联合社负责药物的采买以及无人机的配备。农户们只需要到联合社交钱,没钱的打借条,等着洒药。到了日子轮到谁家,谁就要来田间地头盯着。从药物调配,到喷洒过程,联合社的要求是人必须到场。“一定让他看到,让他自己来兑药,他知道药是怎么回事儿,他心里有底。”

简单来说,侯培君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安排32家农民合作社集体行动。2021年的工作从3月开始,首先要做的是除雪,清理掉大棚架子上、地里的残雪,时限大约是五天。

地里的一切都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种植水稻的准备工作会相继完成:扣塑料大棚,为水稻发芽营造舒适的温度;接下来是置床和床土配置,这是水稻生长的根基。

4月,一切就绪,准备下水稻种子。侯培君要开着车巡查基地的种植情况。联合社的86000亩稻田分散四地,最远的那块在200里之外,最近的也有20里路。从下种子开始,他们会有5个10天的工作日程。要电话督促、一遍一遍提醒,“让他们(农户)到日子就得干,如果你不督促他们,有的人会稍微拖一点。”

十年前,他自己种地的时候也是这样。关于种地只有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按着时节,靠天吃饭,总觉得晚一天、两天的无所谓,等他到农场学习以后,才发现,产量就差在这上面了,“一晌地(十五亩)差一吨粮”。

“没走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走出去以后知道了这些,我一定督促他们听我的。”侯培君的工作就这样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4月5号到4月15号,完成播种。接下来的10天到25号,必须要完成插秧。插秧的同时,开始扬洒返青肥,稻苗返青以后,扬洒分蘖肥(注:分蘖指的是小麦、水稻等在地下或近地面的茎基部发生分枝)的工作会立马跟上。侯培君说,这两个时间一旦脱钩了,肥效的相互作用就会大大降低。分蘖肥可以帮助水稻早生快发,若这段时间每平方米分出的枝叶达不到500棵,后期的分蘖基本都是无效的,产量不高,米质也不会好。

最后两个10天就是秋收以后的事情了。

在10月5号到15号期间,他们要统一把地里的水抽出来,开始晒地,让辛苦了大半年的土壤充分吸收阳光。10月15号到25号,完成翻地,秸秆快速腐烂,让土壤逐渐泛黑,积蓄养料,为下一年的春种作准备。

集体行动的收获是显而易见的。“联合社有专业技术员的指导,先进的种植技术,统一管理,产量提高了,效益也好了。”崔叶龙在2009年孙斌成立联合社时就成为社员,他的300多亩地每年能增收10万元。

无人机在稻田上空喷洒农药

像孩子一样

孙斌年近60岁,人生一大半的时间都投入到了水稻育种当中。在他还是初中生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始终不明白:“我们是农民家的孩子,但为什么农村生产出来的那么多粮食,我们吃不到,得去吃质量很差的返销粮?”那时候,他最大的愿望是吃上香喷喷白米饭,天天吃。现在,他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大米公司,成为了有名的水稻大王。

眼前的水稻田,稻苗长势旺盛,仅一条河之隔的另一片农田,是未加入联合社的农户自种田,稻苗稀疏,矮了很多。孙斌说,河的两边,一亩地的产量得差100公斤以上。他有点自豪地提醒参观的记者,注意看地里已经结了穗子的稻苗。

行走在这片望不到头的翠绿色的田野里,孙斌感叹,培育水稻好像在培养孩子一般,这也是一个人一生的成长过程。

他说,杂交以后,初期生长的水稻像小孩一样不定性,就像人生的小学阶段,未来的方向摸不准,但是他作为家长要随时观察水稻可能出现的性状。几代稻苗生长之后,性状相对稳定下来,这时候已经6岁的水稻就该上中学,经历下一步检验了。

之后的挑战是非常关键的。孙斌要为300多个品种接种病菌,扛得住病害的才能留下来。留下来以后还要继续经历耐冷、抗倒测验,要人为地灌冷水,检验它们能否承载住17度低温的冷水。“为什么这么做?就是希望我们农民引种以后没有任何的自然灾害损失。”

300多个品种中,走到下一个阶段的只有几个或是十几个。在生长的第八年,它们可以进入省里的试验点,继续经历4年测试。12岁这年它们似乎可以毕业了。但如果最后一次的产量、性状、品质、抗病、抗倒检测没有通过的话,12年的成长全部白费了,即便品种很好,也要被淘汰掉。水稻的竞争同样残酷,这对育种人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

只有通过了第12年的使用品种审定推广以后,这些水稻们才能够拿到结业证,服务社会。

孙斌说,一个水稻品种的生长要经历12年的寒窗,育种人也是这样。好品种出现的背后是育种人十几年如一日的辛苦。既然已经成功了,他希望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它的作用,通过合作社和联合社的生产,把栽培技术和生产模式进行裂变和复制,从生产种植层面让更多人享受它带来的福利。更重要的是实现他小时候的愿望,让大米惠及更多人,人人都能吃上最好吃、最有营养的米。

几代育种人的努力,突破了水稻种植层面的阻碍,但流通领域的问题依然有待解决。

2021年3月初,农业农村部规划设计研究院发布的《农产品产地流通及“最先一公里”建设调研报告》(下称《农产品产地流通报告》)指出,中国地域广大,农产品物流距离长,农产品流通环节多、成本高,农产品流通增值率普遍高于100%,有些产品甚至高于200%。

高昂的成本,不仅限制了农产品的销售,甚至出现产品的积压和浪费。2021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工程院院士陈温福指出:“中国农产品出村就遇‘卡脖子’问题。我们国家的蔬菜是吃掉三分之一、扔掉三分之一、烂掉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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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黑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优质桦南水稻

去更远的地方

为了让自己培育的大米去更远、更多的地方,孙斌一直在尝试。

最早,大米的销售是通过粮食批发市场,不能直接与消费者面对面,会出现供需不匹配的情况,导致产品积压。后来他开始尝试在网上开设大米专卖店,2021年又开设了旗舰店。他按照自己对互联网电商的理解尽可能地开辟销路。

孙斌永远记得小时候对大米的珍视。6岁时,他随家人逃荒,从辽宁来到黑龙江。饥饿的时候,兄妹几人,就用一个水缸盛着热水,放几粒米进去,光是闻着大米散发出的香味都觉得享受。最幸福的时刻是,几个人分着吃半生不熟的米粒。米汤也不舍得倒掉,要一人一口地喝光。

按照父亲的规划,他本来应该是个木匠。中学毕业以后,因为家庭困难,他没有继续上学,跟着父亲学木工。偶然参加了一次乡农业技术推广班举办的培训之后,他对水稻种植技术产生了兴趣,开始在自家的地里做试验田。试验的结果出乎意料,他培育的种子,一亩地的产量多了一百多斤。很快,他成为了村里的农民技术员,这之后和水稻的缘分就再没有断过了。

水稻对于孙斌来说,不仅仅是简单的农作物,那是改变生活的希望。他可以依靠自己的技术和学习,培育更优良的水稻品种,但让佳木斯的大米走出东北,总是让他很苦恼。提起东北大米,人们通常都知道五常稻花香。少有人知道,距离五常400多公里的佳木斯市,大米产量占到黑龙江省的三分之一左右,同样也是优质的东北大米之乡。

2021年,孙斌看到了新的机会。4月,阿里巴巴成立了MMC事业群,旨在通过零售通和盒马集市的整合,让商品通过数百万的社区小店走进社区,真正打通供需双方,提供数字化供货平台。真正实现消费者前一天下单,第二天就可以提货的需求。

孙斌很快与事业群的工作人员取得了联系。“他们既有线上渠道又有线下渠道,可以把最先一公里和最后一公里对接起来,有效缩短大米的销售时间与空间,降低单价运输的成本,提升农民的收入。”也能让更多人看到佳木斯桦南县的大米。

在初步洽谈会议上,孙斌得到了好消息。阿里MMC商品运营赵远征说,双方的合作将会以源头直供的方式,让当地的优选大米送达全国百万社区小店。通过这些小店确切地感知到社区消费需求,真正实现以销定产,同时把桦南县的大米品牌打出去。也能解决陈温福院士提出的“卡脖子”问题,从源头减少农产品的浪费。

长期规模化的原产地集采方式给了孙斌巨大的信心。他说,这样缩短了从田间到餐桌的流通环节,能减少库存压力,降低流通成本。目前,与物流的合作已经是几番商议后的优惠价格。整车运输农产品到上海,一吨的收费在300元左右,若发单件,费用是8.5元。孙斌说,若合作推行开来,他们可以利用阿里的区域销售集中仓,物流成本可以再降低50%以上。

更重要的是,孙斌不用再担心“买的找不到卖的,卖的找不到买的”。“需求有多大,我们就能把生产扩多大,否则只有生产没有市场会有很大风险。”

远景非常美好,孙斌预测,未来的销售量可以达到30万吨。30万吨的数据意味着,有15000户农民可以因此创收,总收入可以提升6000万元以上。

联合社的成员田文彬目前只有100多亩地,他有点遗憾自己的地少,打趣老板孙斌,“要是有更多的地,我愿意继续种”。社区小店、数字化能力这些模式、概念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了,他理解的是“就类似我网购呗”。

田文彬快50岁了,以前从没有过网购经验,疫情之后,他开始被动接触,这是他想象不到的世界。“销售这块儿,明明十年八年做成的事儿,网络一两年就可以推广开了,是个好事儿。若粮食能卖到全国各地,农民就再也不用发愁销路了。”

对于他来说,即便每斤粮食的价格只提高一毛,一亩地也能多收入100元,大米能去更远、更多的地方,他才能赚更多的钱,“我们专业农民365天辛苦,一年只能做这一回买卖。肯定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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