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历生死,你永远也不知道,躺在你身边的,是人,还是鬼。

这些天,太多次刷到林生斌这个人,很多证据被挖掘出来,不敢断言林生斌是否真的为了钱谋害老婆孩子,但是朱小贞的婚姻并没有当初林生斌展示出的那么美好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当女人正沉浸在幸福的婚姻中,男人却在算计在谋划在处心积虑地除掉你,那该是多么惨痛的人生经验?

我想起了我的前夫,想起这些年的辛苦,想起这些年的憎恨,想起很多很多,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当年,我的爱情和婚姻,从头到尾,都是被一一算计好的,恋爱、闪婚、生子、离婚,每一步,都按照他的计划,稳稳当当走了下来。

我想,当初他怕是也有弄死我的计划,那次车祸,我跟儿子差点就命丧当场,如果不是我身强体壮惊险躲过,那么当时我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这么一说,我比朱小贞幸运,我至少留了条命回来,至少抱了儿子回来,至少还剩下了一点钱,能够让我喘口气,带着儿子活下来。

你们知道农村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女孩有多少在初中甚至小学没毕业就辍学打工的吗?我的小学是在我们村里上的,班上二三十个人,男孩多女孩少,倒也不是女孩就没有机会上学,而是那时候确实就是男多女少,家家户户为了生个男孩躲避计划生育,天南海北地跑。还记得春晚舞台上黄宏和宋丹丹的海南岛吐鲁番吗?我的父母也一样,我出生后没出满月,就被扔给了我的奶奶,他们跑东北生儿子去了。

十年后,我父母回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却趾高气昂,因为他们生了俩儿子。

父母对我来说,几乎是陌生人,两个弟弟,更是全然不识,可是我却不得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房子早就破败不堪,一家人都挤在奶奶家,我被迫将我的房间让给两个弟弟,跟奶奶睡在一个床上。

不光是房间,还有玩具,不是什么奥特曼芭比娃娃,就是作业本折出的“宝”和一些弹珠,真不算什么玩具,却是那个时候的我能够拥有的仅有的乐趣。

不光是玩具,还有吃食。

不光是吃食,还有奶奶。

我不明白,养了我十年,平时对我还算关爱有加的奶奶为什么一见到两个大孙子,就心醉神迷到完全将我晾到一边。

我的冷漠惹到了母亲,她皱着眉头看着我:“死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

弟弟是个什么鬼!我握着拳头,在没人的时候一把将他们推倒在地上,弟弟们哭着告状,我被父亲摁着一顿揍,鬼哭狼嚎,我嚎啕大哭:“打人了打人了!”

邻居来看热闹,父亲尴尬地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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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我家三天两头上演全武行,我揍人,弟弟们告状,我被揍,邻居来看热闹。

唯一的好处是,我皮糙肉厚,耐打。

勉强初中毕业,父亲说:“家里好不容易盖起了房子,没钱供你读高中了,再说你一个丫头片子也没有考大学的命,跟着村里的女娃出去打工吧。”

没钱没办法,我也早就想离开这个对我来说不是家的家,那就背起行囊,打工去吧。

打工啊,又简单,又复杂。说简单,不过就是出卖劳动力,换取劳动报酬。说复杂,去哪个城市?到哪个工厂?到哪个车间?负责哪条流水线?遇到什么工友?碰到什么车间主任?遭遇什么老板?工厂会倒闭吧?老板会跑吗?工资发多少扣多少?一间宿舍几个人还是几十个人?一间宿舍的工友好相处吗?会不会有人将你存了几个月的工钱给一窝端了?......

我哭过,闹过,跟人吵过架,还动过手。

十九岁那年,有工友要去韩国打工,我狠狠心,跟着去了。

那时候,出国打工很流行。尤其是女孩子,在那个国内打工每个月不过几百块钱的年代,出国一年几乎就能攒下一万元,那简直就是笔天文数字。

我在韩国一待就是十一年,回来的时候,三十岁了。

我的回来,在我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母亲第一次叫我的小名“大丫”,不再死丫头死丫头地喊,父亲也不再看见我就一脸戾气。最神奇的是我的两个弟弟,大弟弟已经结婚并生了个儿子,只见他献宝一样将他那儿子捧到我的面前,一脸恨不得我一眼就喜欢上爱上那个襁褓里的小猴子的渴望和希冀。我的二弟拉着他未婚妻的手,规规矩矩叫我大姐,又一副害羞的样子给我介绍我的新弟媳妇。

我笑,心想,有钱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怀里的存折真的是让他们忘却了当年将我踢出去打工时候的嘴脸了。

我一分钱也没给他们。十一年,我的青春,我的热情,我的那么多那么多的孤寂,都在异国他乡缝纫机的突突声里消逝,没有人问过我那边的水能不能入口,没有人问过我那边的饭好不好吃,没有人问过我那边的人好不好相处,没有人问过我那边的日子怎么熬,甚至没有人催过我让我早点回家。

这些人,恨不得我在国外待到死,最好是人在外面钱回来,让他们拿着我的钱理所当然地娶妻生子,而我,年龄是不是大了,是不是该回国了,是不是该结婚生子了?关他们什么事?

我在家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然后在他们失望恼怒愤愤不平却敢怒不敢言的复杂表情中,走了。我到我们小县城租了间屋子,准备休整一段时间,然后找个人结婚,过点正常的日子。

于是我就碰到了我今生的劫,我的前夫于小强。那是个不算帅气但绝对聪明的男孩,当年才23岁,比我整整小了7岁。

当时我就想,我又不是傻子,我得找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比我小太多的真的不合适,我想过正常的日子。

后来想,我果真是傻子。于小强从来没有表示过要追求我,朋友拉着去吃饭,跟我坐在一起,也绝没有多言多语表现得多么殷勤,他只是客气地跟我攀谈,在当时的我看来,那只是男人对陌生女孩的一种本能的照顾。

也许,是因为多年的打工生涯,身边全是女性,接触的男人太少太少,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小我七岁的小男人,竟然心机那么深沉。

他问我韩国什么样子,他问我是在韩国哪里,他问我干的是哪一行,他问我住在公司宿舍吗,他问我多长时间休息一次,他问我休息的时候出去逛逛吗?

他问得繁琐又自然,绝不会给你窥探你隐私的感觉,倒是有种他不懂,又有些迷惑你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那么不容易怎么能坚持这么多年的叹息。

我被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怀触动了心底的软弱,接受了他的邀约,接受了他的请吃,接受了他的示好。

也许,当时的我只知道甜蜜,忘记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的沧桑,忘记了问问自己,你是美女吗?你有多优秀吗?他年纪轻轻的为什么看上你?

很快他带我见他父母,说实话,我对他父母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跟我父母那种苦大仇深的人不同,虽然也在农村种地,他的父母日子过得明显更轻松一些,不是说他家的条件多好,而是他们更想得开,吃喝上从来不委屈自己。

很快就谈及婚嫁。我去看了他家的新房子,确实是新的,连白水泥都没抹,家具什么的更是一无所有,真可谓家徒四壁。

我父母坚决不同意。我问为什么,他们沉默,我说那我就嫁了,母亲急了:“他就是图你得钱,那家穷鬼,就是想不花钱娶媳妇。”我冷哼:“那又怎样,我自己挣的钱花在自己家里有什么问题?”母亲开骂:“你个白眼狼,这么多年,你一分钱都不给我,白养你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小弟还没结婚呢,你不给你弟钱,你倒是去填补外人了!”

我就知道,他们哪里是关心我是不是会幸福,哪里是关心别人是不是在算计我,他们跟所谓的别人没有任何差别,不,还是有差别的,差别就是,别人的算计得遮着掩着,得哄着我捧着我,而他们,要钱要得理所应当毫不愧疚不说,还得骂我一顿,要不是我现在虎背熊腰的父亲老了打不动了说不定还得锤我一顿。

我义无反顾走了,“一分钱都不给”,这些年,我每个月寄给奶奶的钱,有一块钱花在奶奶身上了吗?

也许是我太着急有个家了,我跟于小强一起刷墙,一起买家具家电,一起一点点将那个小院充实起来。都是我的钱,心疼吗?心疼,都是我从牙缝里一分一分攒起来的,但是我攒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过上好日子吗?

我们的婚礼办得格外盛大。公公婆婆都是好热闹的人,婆婆也不怕人笑话:“我们家穷,都是儿媳妇花钱,看看这彩电,看看这冰箱,看看还有洗衣机,这要靠小强,再十年也挣不来!”

邻居们一脸羡慕,确实,我们结婚那年,这些家电都卖得死贵,当时的农村,哪一家有其中的一样,就足够骄傲了。

婆婆拿我出国打工挣钱多这事炫耀我并不生气,那个时候,出国打工的女孩挣得多是个事实。我其实是高兴的,至少是得意的,我在心里想,我终于能够昂首挺胸过日子了。

很快怀孕,吃得好心情也好,我的孕期过得很是自在。一朝分娩,生了个大胖小子。

于小强很高兴,抱着儿子说:“原来小孩这样子,我竟然当爸爸了。”于小强很感慨,摸着我的头发说:“这些日子,我像在梦中一样,原来觉得家里穷,怕是连个媳妇都娶不起了,谁知道,不但娶了,还娶了个大老板,家具家电全村最好,没有不羡慕我的!”于小强很激动,握着我的手说:“原来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如今竟然有儿子了,我想来想去,不能再这么混日子了,要不咱们做点生意吧?”

当时的于小强在县城里的一个车队开大车,他带我去他们的车队看,他说他也想将来有个自己的车队,我看看他忐忑的脸,再看看怀中的儿子,叹气,拿出了存折。

于小强忙起来,买了一辆大车,半年后,又买了一辆,我的存折里,只剩下了两万。

孩子一岁生日的时候,他已经五六天没有回家。孩子生日前一天,我公公回家跟我说:“小强叫你明天去他车队那里,好几天没回来,差点忘记孩子生日了,他实在是太忙,你去吧,在车队那边庆祝庆祝。”

我抱着孩子,坐在公公的拖拉机后车斗里,赶往县城。

忘记当时坐在拖拉机上在想什么了,大概是忙着哄孩子吧?只记得,抬头的那一刻,一辆大车斜插过来,眼看就撞上公公的拖拉机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力气,我抱着孩子抬腿跨过旁边的围栏滚下了拖拉机,滚进了旁边的水沟里。

那一下,摔得浑身疼,我却顾不得,从水里爬出来,就心急火燎查看儿子的情况。母子俩惊吓过度,我抱着儿子浑身哆嗦,只记得公公跑来看我什么情况,好像还有个人过来把我扶到路边。

后来,于小强说,开大车那人是他伙计,原来一个车队上的,开车走神了才撞上我们,说他也吓坏了,我们就别计较了吧。

我缓了好多天,越想越觉得不对,我明明记得,抬头的一刹那,那辆车直对着拖拉机后车斗撞过来,好像在我滚出去的瞬间,我看到那车稳稳地停下了,他不是应该惊慌失措吗?怎么感觉他撞的那一下,好像算好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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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的种子在心底种下,我慢慢发觉,公公婆婆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慢慢发觉,于小强只有在问我要钱的时候才深情款款,不需要钱的时候,他都借口在车队忙不回家的。

我感到害怕,这个家,只有我跟孩子,要是有什么坏人,我哪有还手的余力?

我跟于小强说,回本了你就把钱给我吧,没钱在手里我不安心。于小强看我一眼:“什么钱?我的都是你的,你的都是我的,我们是夫妻。”我抬头看他,他笑:“你怎么了?我是为了你跟孩子才打拼的,我是有些忙,但是你放心,将来我一定让你跟孩子过上好日子的。”

后悔啊,后悔将自己置于如此被动的境地。人在人家地盘上,钱在人家手里,我还有什么可以反击的余地?

果然,于小强变脸了,又要钱的时候,我不给,他就动手了,甩了我一巴掌,恶狠狠地指着我:“不听话,我弄死你!”

我抱着儿子跑了。租了间屋子,回家找我的父亲和两个弟弟:“我要离婚,那个家里那些家具家电都是我买的,你们想要就去弄回来!”

于是我的父亲带着我的两个弟弟去那边一番闹腾,把家具家电都拉回来了。

我又跟他们说,他那车队,两台车都是我买的,你们谁弄来给谁。

然后我就走了,抱着儿子拿着手里的仅有的两万块钱,去法院起诉离婚,过起了单亲妈妈的日子。

八九万块钱,我省吃俭用攒了那么些年,都被那狼崽子骗去了。

离婚倒是很痛快,我还担心他会跟我争夺儿子的抚养权,谁知道他说,只要别再叫我弟弟去他那里闹,儿子他就不要。

两天,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熬呀熬,如今我快五十了,儿子上大学了,我终于觉得熬出来了。

听说,他的车队规模越来越大,还成立了运输公司,听说他再婚生了两儿一女,听说他还回老家修路铺桥,听说他还准备竞选村里的支部书记。

开始那些年,我会整夜整夜睡不着,有时候,恨不得拿刀子去捅了那一家子吸血鬼和那个吃人狼,后来觉得还是活着最重要,还是赚钱最实惠。

这几年,我不再夜夜被愤怒和羞辱啃食,特别是在儿子上大学后,一身轻松的我,白天在我的小吃店忙活,晚上跳跳广场舞,回到我买来的小房子里,安静地睡下,觉得异常安心。

不知道,那些年,有多少打工女,像我一样,被算计,被伤害,不知道,那一个个夜晚,那锥心刺骨的仇恨,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前尘往事,放不下,难受的是自己,那就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