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盖州城事的好朋友、作家丹青大哥突然离世的消息很是震惊,5号还在微信群里发言,如今却已和我们阴阳两隔!丹青大哥对于家乡盖州有着深厚的感情,家乡的山山水水都被他深深的眷恋!读他的文章,你一定会被他浓浓的乡情所感动!

赤山苍松含露泣,碧流河畔忆丹青!

丹青大哥,一路走好!

丹青,原名陈德波。辽宁盖州梁屯乡田屯村人,1978年毕业于梁屯中学。现籍辽宁盘锦。辽宁大学哲学系哲学专业83届毕业,解放军沈阳炮兵学院军事指挥专业毕业。曾长期任某部新闻干事。先后在《解放军报》、《辽宁日报》、《辽宁人民广播电台》、《盘锦日报》等多家媒体发表新闻报道,其报告文学被《东北军旅风采录》系列丛书收录。近年来发表了大量的小说、诗歌、散文、杂谈、纪实文学和摄影作品。其散文《故乡的那棵古柳》被营口市文联《辽河》杂志近期选发。央视网站做过介绍。

童年轶事(一)丹青岭南牧牛捉蟋蟀,河西放鸭摸泥鳅。花甲之年龄了,偶然在K歌里遇到了孩提时同院的英子,顿觉波澜起伏,心生感慨,依稀回到了小时候的村落。K歌里,我稀里糊涂地给友人推荐的歌曲点了赞并送了花,孰知竟然是送给了比我大近十岁却管我叫三叔的英子。当然,我的笔名叫丹青,她不可能猜出来是我,我们毕竟分别了近四十年了。聊天很是畅快,攀谈愈来愈近,彼此都哑然失笑,原来是故居同院。这是最近发生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它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提起笔来,想写一写童年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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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可能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切身的体会与感受,只是记忆的深度和层次不同罢了。“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清平乐·村居》 [宋]辛弃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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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在以前多篇文章里都曾做过介绍,但这里也得絮叨絮叨,看官莫烦!以前的盖平县梁屯公社田屯大队就是我的故乡。她是在辽东丘陵一处叫断山里的的地方,整条山沟大概有四公里宽,从沟里到沟外大约有十五公里长,沿沟而下的东窑河汇入辽东半岛的碧流河。故乡的美用文字是无法描述的。

黛青的山峦,碧绿的河水,浪漫的山花,迷人的秀色,辛勤耕耘的农人……。打记事时起,我就生活在靠河边近二百米处的一个有八间平房的院子里。八间平房是连成一体的,我们家住五间,英子家住三间,走各自的门。院子中间没有砌墙,出了门,我们都是在一个院子里出入,仿佛就是一家人。

听父母讲,当初盖这个房子时,我们两家都很穷,而且又是姑舅亲,就协商互相关照盖在了一起,这样可以各自省出一面墙的地方。于是,东窑村就有了这个奇特的八间平房(这八间平房在九十年代被家兄翻盖成了五间瓦房)。那时候,远远望去,这八间平房在村子里也显得很是壮观气派,幽静典雅,惹人眼神。房子背靠断山山脉的天然石峰,前临碧波荡漾的东窑河,周围是葱葱郁郁的庄稼地和妖艳吐香的奇花异草。春天来了,我们这个小院周围樱桃花、桃花、杏花、李子花、苹果花陆续绽放,花香充满了小院,弥漫着乡村特有的气息,绵绵流芳。邻居家的孩子们每天吃过了早饭都相聚这里,女孩子踢口袋也叫毽子,这一种用六块花布拼接起来的里面装着玉米或谷类玩具。男孩子踢着用鸡毛、鹅毛、古大钱做的羽毛毽子或弹溜溜蛋(玻璃球)。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使得这个小院显现了生机盎然,一派祥和的气氛。歌声此起彼伏,飘向村落的上空,回荡在峡谷两侧。那时候的冬季非常寒冷,可以说是滴水成冰。雪下起来很大,晚上下雪早晨起来经常发现门被封住了,当地人都叫做关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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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些孩子们便在院子里堆起了各式各样的雪人、动物,虽然没学过画画,但堆起来的东西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有模有样的。孩子们在没堆雪人的地方将雪铲平,建成了天然的滑雪场,用竹坯子做成雪橇悠闲自在地滑着,少男少女,欢歌阵阵。

而大人们则聚集在屋里火盆的四周,抽着自家种植晾晒的旱烟唠着家常,或者玩着自制的扑克牌。屋里屋外虽然两重天,但都是热火朝天,一片浓情。孩子们嬉闹,大人们高谈阔论,使这个小院洋溢着浓浓的温馨氛围。英子的父亲叫韩圣永,是抗美援朝退役的老战士、生产队长韩圣录的同胞哥哥,也是生产队的水稻技术员。母亲叫迟素珍,也是一个令相邻尊重的人。韩圣永虽说是技术员,其实,那时候也没高科技,也就是从春到秋,给稻田修修水渠,给稻子灌灌水,喷喷农药。但他却很认真负责,容不得任何人损害他的劳动成果,就连我们这些淘气的孩子进稻田里摸鱼捉虾,逮蛤蟆都会被他驱赶。那时候村里的稻田亩产也就三百多斤,但全村每年的细粮也就靠它了。我们这疙瘩主粮是高粱、玉米、大豆和山坡上的谷子。那时候没有化肥,种地都是用的农家肥,粮食产量都很低,每年的粮食大多数都交了公粮,少量的按劳动力和非劳动力人头分配,村民们也刚刚够糊口的,也算是丰衣足食。

英子是独生女,而我们家则是兄弟姊妹四个孩子。英子十几岁时就出脱得婷婷玉立,高挑的个子,瓜子般的脸庞,苗条的身段,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煞是惹左邻右舍喜爱,用乡亲们的话说就是山沟沟里的金凤凰。当时物质极其短缺贫乏,农村人衣裳被褥都是靠当地的机匠用木制机械土办法织成布再缝制而成。英子穿的最好的衣服也是土布做的,只不过被她心灵手巧的母亲染上了红格格。说起来也怪,衣服到了她的身上就熠熠生辉,光彩照人,令小伙伴们好生羡慕,都爱围着她转悠。她呢,天生一个脆生生的好嗓子,唱起歌来童声童气,甜甜的,美美的,格外让人陶醉,十里八村都爱听她唱歌。她总是在小伙伴中独占鳌头,加之她性格开朗活泼,温和得体,善解人意,自然也就成了乡村小伙伴们的知己与偶像。那个时候,乡村连电都没有,家家户户都点着洋油灯,连蜡都是珍稀的奢饰品,别说是收音机了。村里人闲暇时都爱逗逗英子,让她唱歌听。而英子呢,倒也落落大方,让唱就唱。她会的歌也多,唱起来很随意,韵味十足,这也让文化匮乏的乡村里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就是到了今天,她都六十出头了,已经退休多年了,虽然比我印象中的她似乎发福了许多,却依然让人觉得很大气豪迈,歌声还是那么优雅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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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经常地在K歌里亮亮嗓子,与歌友们互动互动。从我记事时起,我们这个小院就是村子里的活动中心。村民们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

夏季人们大多数时间都聚集在村头的那棵苍老的似有灵性的大柳树下,而冬日里则会不约而同地来到我家。村民们的到来,使得这个乡村小院刹时便热闹喧嚣起来,我家自然也就成了孩子们玩耍的乡村乐园。甚至连生产队开个小会也都不去队部而是扎堆在我们家。我的父亲陈希英,母亲吴素艳生性淳朴善良,善待乡邻,深受当地村民的敬重。母亲每天都要烧上一大锅开水,加上冰糖或白砂糖款待村民们。自然了,每年自家种植的旱烟也都会无私地奉献出来,供乡邻们品尝。后来我大哥陈德国成为了空军轰炸机飞行员,寄回来一些茶叶,茶便成为了招待大家最珍贵最稀罕的东西了。村子里的人们从那时才知道世上还有茶叶这种美品。大家把茶叶拿回家里都舍不得喝,而是存到大年三十或来了尊贵的客人才拿出来泡上,甚至连茶梗都舍不得扔掉。那时候我刚进小学堂,英子和我次兄都进了梁屯中学读初中了。她们徒步走上近十里的乡村小路,无论风霜雨雪,每天都要往返一个来回。我清晰地记得,有一年冬天,英子放学回来在结冰的河面拣到了一个被冻死的大鸟,费很大力气扛回了小院。村民们闻讯而来,即使年纪大的老人也啧啧称奇,叫不上名字。有的乡亲对比年画上的图案说是仙鸟,是玉皇大帝派到人间的使者,可不能随意吃的。于是人们便在跪拜磕头后找了个清净的地方隆重地给埋葬了。我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那应该是珍稀野生的丹顶鹤。中学毕业后,英子进入了营口师范学校音乐系,毕业后回乡做了音乐老师,再往后就随着丈夫调到了辽河油田。而我二哥陈德伏则被中央警卫团选去当兵了,从北戴河一直到中南海,成了邓颖超大姐的警卫班的警卫战士。

我非常爱恋我的故乡盖州,更爱我的出生地东窑,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草草木木,都凝结着我的思念、我的寄托和我的情结。我要分部分写出来,献给我的家乡,献给所有热爱故乡的人们,让往事不仅仅是一种回忆,而是一种激励,一种鞭策,一种诉说!借用[宋]陆游 一首诗做为此篇结束语吧:“莫笑农家腊酒浑, 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童年轶事(二)丹青轩榭桥廊栖荷园,脂凝仙蕊碧漫天。

话说一九六九年间,我刚到九虚岁时,辽东半岛断山山脉峡谷中,夜幕低垂的乡村里突然灯光辉煌,欢声笑语充实着整个沟壑,大有“疑似银河落九天”之氛围。男人们狂醉,女人们轻歌漫舞,孩子们欢跳嬉闹。

这是一个打我记事以来就难以忘怀的不眠之夜。我的家乡,盖平县一个很不起眼的山沟沟里面田屯大队整体通电,告别了洋油灯、洋蜡的沧桑历史。我依稀地记得,那时候的山区夜晚,不知电为何物,家家户户都备着一盏煤油灯。

当时国家提炼石油的能力较差,煤油主要靠进口,因而称之为洋油。洋油灯就是用一个玻璃瓶子在盖上扎一个眼,把棉花绳穿进去,露出一点头出来,俗称灯芯。露在盖子上面的部分叫做灯头,用洋火(火柴)或火镰点燃(火镰是一种石头和棉絮组成的取火设备,现已绝迹)。这种灯黑烟特大,晚上点起来污染很厉害,早晨起来,两个鼻孔都是黑的。加之那时候农户的窗户下面是玻璃,上面窗棂是用纸糊的,纸破了风吹进来,油灯抗风能力极差,经常熄灭。

“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尽炉无烟。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清·袁枚·《寒夜》)可见那时候熄灯的办法就是用嘴吹。农人祖祖辈辈都是在这种情况下生活的,突然有了电,岂不欢天喜地?

那时候,乡亲们弄不懂什么叫电,不明白为什么两根铝线拴上一个玻璃球球就能发出那么雪白刺眼的光芒,使山村的夜晚有如白昼,甚为惊奇。尽管之前大队干部都深入各家各户进行宣传讲解,但还是有很多胆大的村民非要弄出个究竟,亲自尝尝梨子的滋味,用手去触摸一下。害得城里来的电工师傅忙活了好几天,反复教授用电知识。

那些尝过梨子滋味的楞头青们也加入了宣讲队伍,用自身的体会告戒人们电老虎的屁股可是摸不得的。更有趣的是住在村头的李大爷老两口,都八十多岁了,忘记了怎么样去关电源。老两口用吹洋油灯的办法,站在炕上吹了一宿也没吹灭。第二天红眼吧嚓地找村里的电工,说这样下去得浪费多少洋油啊,逗得电工眼泪都出来了。这件事情成了家喻户晓的笑话,也成了我至今想起来都会前仰后合的故事。好在,当时的电都是国家免费提供的,村民们不用花买洋油的钱,也就不会心疼,节能的概念当然也就不存在了。

过去,乡亲们都是推碾子拉磨,人工脱谷磨面做豆腐。自从有了电,生产队买了脱谷机等设备,成立了加工厂,家家户户也就不再自己磨了。到现在,这些磨啊碾子的都被古董商收走了。随着电的应用,生产队在村的上头,东窑河的边上挖了直径十米左右的机井,老百姓都叫它电井,并且修了几十米宽的方塘子,以备天旱时使用,平日里村子的几十亩稻田也是靠它来浇灌。自从有了电井和方塘子,孩子们也就有了玩的好去处。放学后,我们这些孩子们就聚集到了一起,在河里摸鱼捉虾玩累了后就跑到电井那里去游泳。那时候我们这疙瘩的水都是山里的地下水,没有污染,几米深的井也是清澈见底,瓦蓝瓦蓝的。刚学游泳的在机井的边上学学狗刨,偶尔地灌上几口水更是家常便饭,山泉水的甘甜也不会让人介意。

男孩子们都是赤条条的在机井里洗澡,懂事的女孩子们也就躲得远远的,在村头的大柳树下跳她们的皮筋或踢毽子,慢慢地大电井就成了男孩子们独享的天堂乐园。当然,孩子们玩的去处也很多,没事时也会爬树掏掏鸟蛋,山上疯跑采采野山菜,藏藏猫猫。但下学后更多的就是汇聚在大电井和方塘子里。不知道村里从哪引进了荷花和各类的鱼放到大方塘子里。

盛夏时节,方塘子里荷花盛开,红绿相映,微波荡漾,清香扑鼻的风儿让人感到丝丝清凉,很是惬意。塘里的鱼儿上下穿梭,时而跃上水面,时而在碧荷上空跳动,会吸引着孩子们贪婪的目光。我们拿着大头针做的鱼钩,挂上当地野地里到处都是的蚂蚱,兴高采烈地钓起鱼来。凭着幸运,有时候也能钓到一顿美餐。那时候的学校基本上不留课外作业,更没有今天这样的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孩子们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的性格也是天真无邪的。尤其是乡村里的孩子们,不会有过多的压力,除了淘气就是玩。我清晰地记得,邻家的一个孩子跟同伴赌一块糖果,竟然爬到近五米高的白杨树上把喜鹊窝点燃。在他下树的过程中,喜鹊窝熊熊燃烧,枯枝带着火至上而下地坠落,其惨状可想而知,惨不忍睹。那时候过年时,富裕一点人家的孩子买一挂一百响的小鞭也是拆开来一个一个地放,放的时候东临右舍的孩子围在一起,堵着耳朵,还经常遇到不响的炮。这就是当时乡村孩子们一个个插曲。

当然,孩子们也是醇厚的、质朴的,幼小的心灵也是充满着情感的。村头的那位李大爷老两口是孤寡老人,唯一的儿子牺牲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政府给盖的新房,每年都给一定的抚恤金,生活基本上是有保障的。但是年纪大了也有诸多不便。院子里的水井虽然很近,取水却也很困难。那个年代没有自来水,都是就地取材打上一口井。孩子们响应学校的号召,自愿地组织起来,轮流为老人取水挑水,接力式地帮助老人,直到老人去世。那个时代乡村的人,乡村的孩子,都是那么的善良、仁厚,对街坊邻居有着更多的关爱,他们不懂得更多的大道理,也不需要任何回报,有的就是一颗善良的心。

“常忆孩提乐趣多,青石板上摔泥锅。暑假午休不睡觉,树林深处把蝉捉”。童稚是每一个人的留忆,童趣是每一个人的故事,童心是每一个人的梦想,童年是每一个人的过去。难忘过去,难忘童年,难忘山沟里的小伙伴,难忘少年时的美。朋友,你还记得童年的经历和故事吗?让我们一起分享吧!

童年轶事(三)

花染衣巾香自来,泥沾布履露凝腮。牧童扬鞭惊峡谷,牛羊悠闲觅新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多彩童年,都会有自己的故事,我也一样,有着自己既普通又刻骨铭心的记忆。这种记忆虽然历经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但也是洗刷不掉挥之不去的,因为我太留恋那段近乎完美而又无法留住的无忧无虑的时光。童年的美似乎是无暇的,童年的故事也似乎是质朴无邪的,童年的梦想就更是让人觉得甜甜蜜蜜、回味无穷的。朋友们,你们觉得是这样的吗?

九岁,我迈进了学堂,学校的名字叫田屯小学,这是盖平县东部山区的一座山村学校。我这个一向疯野惯了的乡野小子,连一百个数都查不到底,进了学校,虽然觉得新鲜好奇,却是玩心特重,根本就不知道读书是怎么回事。

下课后,我和同学们疯狂地玩,弹玻璃球球,往往都是我占上风,满兜子都是花花绿绿的。

但到了课堂上,看着坐得端端正正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注意听讲的样子,其实脑子里想的却是课堂以外的事,我也记不得那时候想了些什么。老师还经常表扬我听课认真呢。其实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好笑。那个时候,我们读书不花一分钱,就连课本都是国家无偿发给的。我的课本经常被我蹂躏得破破堪堪。母亲时常敲着我的头说我把书吃了。期中考试,我露馅了。瞪着眼睛一道题也算不出来,坐在凳子上哭,鼻涕都淌了满下颌。我的老师单桂娟是一名鞍山立山知青,见状大为不解,急忙过来坐在我的身边,柔声细语地教我,甚至掰着手指让我算。我的脑子浆糊一片,哪里还能算得明白?这次考试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我记忆似乎是个空白。但我知道那应该就是几道简单的加法题。谈到单老师,我一直铭刻在心。她中等的个头,鹅蛋似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温柔耐心的性格,深受当地百姓的赏识。

我至今都清楚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最完美的恩师。可惜,她后来返城了,再也没能见到她。打那次考试后,我幼小的心灵里懂得了什么叫做丢人,此后我便努力起来了。

那时候的乡村刚刚通上了电,没有现在的高音喇叭,更不要说音箱了,我们当时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乡村里只有一根铁线连到家家户户,线的一端接在一个喇叭上,喇叭的另一端用一股铁线插到火坑旁的地下,于是就放出了播音员甜甜的话语和音乐的美妙,大人们都管它叫广播匣子,其实是舌簧喇叭。

至于这匣子的响声从哪来,我们小孩子不得而知,反正有一种非常神奇感觉,那里面能发出来仙女一样的声音,煞是好听。大人们说,这匣子里的声音是从县里那头传来的,至于县里在哪,什么样子,大人们没去过,我们小孩子就更不知所以然了。我父亲在解放广西的战场上负伤后回到了县上工作,我坐在家里面的炕上经常能听到父亲的讲话,虽然不懂得父亲在讲什么,但听到声音也高兴得手舞足蹈,盼望着父亲能早点回家,或许能给我带回来一根麻花。就是这样好听的匣子也不是时时都能唱歌,一天只有早午晚三次才能响一会。 那时候的农村,村民们吃的粮食由生产队按人头分配,叫做口粮。家家户户还能分到几分自留地,自留地打的苞谷等杂粮留着养猪和喂鸡。母亲养了两头猪和一只羊,还有十几只鸡。那时候的鸡才是真正的蹓跶鸡呢,整天散放在河套山沟里自己觅食捉虫子叨草籽,蛋里面的黄都是金色泛红的,吃起来口感特别好,香味浓郁。 孩子们课后作业留得很少很少,放学后的任务就是放猪放羊或者漫山遍野地疯玩。其实我家本来只有有两头猪,羊是后买的纯山羊。因为哥哥要回家探亲,父母就买了羊。哥哥那时候在空军是轰炸机驾驶员,好多年没回过家了,在我的记忆里都有些模糊了。每天,我都是把猪和羊赶到河边草嫩的地方,让猪和羊自行寻食,自己捉蝈蝈和蚂蚱玩。河的边上有一座池塘,里面开满了荷花,仙然玉立,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让人神遐。“银河昨夜降醍醐,洒遍坤维万象苏。疑是鲛人曾泣处,满池荷叶捧真珠。”

河边的草青青的,软软的,绿色中点缀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五颜六色野花。河风轻轻地吹拂过来,野草的清香与花卉的馥芳扑面而来,让人感到有一种沁心入脾的惬意。远处的蝈蝈、伏铃(蝉)尽情地鸣唱着,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幽美典雅悦耳,令人流连忘返。有一天,天气很热,两头猪躺在河边湿润的地方睡觉,我见它们不去吃草,便生气地抽了一鞭子。这一下可就惹了祸,两头猪惊慌失措,拼命地向家里跑去。等我牵着羊走回家时,见父亲和邻居们正在我家宰杀其中的一头猪,据说是猪跑得太猛,把肺子累炸了,只能趁着活气宰杀了。为此,二哥还狠狠地责怪了我。这下子倒好,全村的老少爷们聚在我家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喝光了我父亲珍藏很久的三瓮酒。我却一块肉也没吃,哭了一个晚上。就是到了今天,我都百思不得其解,猪怎么会炸肺子了呢?翻遍了各种典籍,终得一悟:猪是笨死的。

溪边喜鹊跃枝头,林内知了歌婉喉。花径未曾缘客扫,盛门欣然为君留。哥哥回来了。

村里自古以来就出了这么一个会开飞机的人,父老乡亲们都兴奋得不得了,四面八方簇拥到我家跟哥哥聊天,好奇地问这问那。飞机为什么翅膀不用煽动却能飞起来?飞得到底有多高,有多快,飞那么快人在里面害怕不害怕,迷不迷糊?而我呢,则美滋滋地躲在一边听着哥哥给我带回来的晶体管收音机。那个时代,我们村连憨大的电子管收音机都很少,别说砖头一般的用电池的收音机了。我们村的小伙伴们更是羡慕不已,整天围着我,听这个宝贝讲评书,唱京戏。

收音机是上海产的红波牌三波段晶体管收音机,到现在还留在我身边,我丢弃了许多杂物,唯有它还伴随着我走南闯北。只从有了这个宝贝玩意儿,我家的那个有线喇叭也似乎闲置了起来,我再也不用象以前那样盯着墙上的三五牌挂钟等着喇叭响了。当然了,随着社会的进步,它也逐步被新的媒体传播工具所淘汰。

那段日子,我们家可真的是杀猪宰羊,比过年还红火。本来两头猪,一头是等哥哥回来杀的,一头是留着过年的。但被我放死了一头,我也就失业了,整天跟小伙伴们一起撒野。那时候的农村,还是集体所有制,村里的人比较集中,不象现在这样四分五裂,年轻的出外打工,村里老的老,小的小,个人只扫门前雪。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乡亲们都主动自觉地赶来帮忙,那种情景,那种热情至今都让人难以忘怀!一个村有时候就象一家人,邻家的事就是自家的事。而我们家呢?由于我父母人缘好,威信比较高,在村里帮完了东家帮西家。自然,村里的人拿我们家的事就当成村里的头等大事了。那时节,我们家不能说是人山人海,也可以称得上是门庭若市了。记得哥哥回来后的一天晚上,我们家灯火通明,大摆宴席,几十张方桌从屋里摆到了院子中,村里的男女老少齐聚,连邻村也有不少人赶来了。东北农村人的豪爽那是尽人皆知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显然,一头猪一只羊是肯定不够了。乡邻们相聚一起,有道不尽的情,吹不完的牛,拉不断的家常。河西的张大哥比我大近四十岁,这次喝得手舞足蹈,舌头都挽花了。我只能听清楚一句反反复复念叨的话“共产党好,共产党让我们兄弟登上了天!我们全村跟着光荣,跟着幸福!给我倒酒!”大人们狂欢,孩子们嬉闹,女人们歌舞,这注定是乡村里一个难得的不眠之夜。这里浓缩着农村人的情,农村人的爱,农村人对好日子的期盼!

哥哥陈德国,是个标准的东北汉子,可以说是浓眉大眼,眉清目秀非常标致。一米八的个子往人堆里一站,也是非常惹眼的。可以说他是全村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个飞行员,而且还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飞行教官,到目前为止,村里就没出来第二个。那个时代,飞行员的标准极为苛刻,说是万里挑一绝不为过。村里的父老乡亲都以本村出了这样一位姣姣者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村头的那棵大柳树下自然也就增添了村民们聊天的新话题。就是到了后来好多年,哥哥的一等功喜报邮到家来,乡亲们都登门贺喜,我们家又是杀猪宰羊,盛宴招待。哥哥后来成为某飞行学院主管训练的副院长,授衔为大校。时至今日,每每想起哥哥,都会让我感觉得到榜样的呼唤和激励,我深爱我的哥哥,也为此生能成为哥哥的弟弟而无限欣慰。

童年是每一个人必须经历的过程,你的童年和我的童年可能有某些差异,但如果是同时代出生的人,肯定有很多共鸣的地方。对那个时代的人际关系,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那个时代的祥和环境,肯定有着相似的记忆。我们留恋那个时代和谐平等,怀念那个时代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良好的社会秩序,绝不是为了倒退,绝不是要保留那个时代的落后一面,而是要唤醒我们人性中本来就有的,就应该释放出来的正气、骨气和傲气,让这些精华迸发出向心力和凝聚力,激起中华民族的自信心!朋友,我说的对吗?

童年轶事(四)山深林密雉鸡飞,野猪兔狍纷逞威。涓溪映雪诉春早,村落和谐童叟美。这是一个很冷很冷的清晨,用东北的土话讲,就是嘎嘎地冷。辽东半岛的辽东丘陵在皑皑的白雪覆盖下,银装素裹,熠熠生辉,山水之间,茫茫一片,阳光普照,更加妖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我行走在寒风凛冽的乡间小道上,一边走一边背诵着寒假前老师布置的作业,朗诵毛主席的诗词《沁园春.雪》。尽管滴水成冰,哈气瞬间结成冰溜子,也忍不住跑到外面玩耍。东北山区的大自然风光是那么的秀美诱人,冰天雪地是那么的令人惊叹遐想。旷阔的河面冰晶剔透,洁净华韵,一马平川。我站着村口的大柳树下高呼几声,小伙伴们便从各自家中蜂拥而至,集结完毕。我们放下身上背着的冰车,组成浩浩荡荡的滑冰大军向河道的上游滑去。

说是浩浩荡荡,其实也就是十几个孩子,由于体力不同,野小子划得快,丫蛋们划得慢,拉的战线挺长,回头望去很是逶迤婉曲,蔚然壮观。可惜,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阅兵,如果知道,我肯定站起来挥手大喊:“同志们好!”,小伙伴们肯定会配合地回应。至于小伙伴们回应什么,读者自己去猜吧。寒假期间,这条冰河就是我们乡村孩子们唯一的玩乐之所,这里的孩子们冬季的玩处单调乏味,除了室内烤火听故事也没有啥了,那时候一副扑克牌都是很珍贵的。队伍在飞速前进,河面越往上越窄。这条叫做东窑河的河流是沿着山的走向顺势形成的,上窄下宽是必然的。大概离开村庄三里来路,我们这群孩子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滑动,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我们看到了有六七头类似于鹿的动物趴在冰面上挣扎。乡村的孩子自然都认识这种动物,是狍子。书上记载,狍子又称矮鹿、野羊,属偶蹄目鹿科,草食动物。狍身草黄色,尾根下有白毛,雄狍有角,雌无角。狍子是经济价值比较高的兽类之一,也是东北林区最常见的野生动物之一。这群狍子很可能是一个家族,大雪覆盖下试图越过河面到对面的山上寻草吃,怎知冰面太滑,走到中间便全家趴在冰面上逶动。我们这群孩子欢呼起来:“哇……,今天晚饭有嚼咕(方言,好吃的东西)吃了”。女孩子们和胆小的男孩子都跑到岸边上惊恐地看着,而我们几个胆大一点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每人各抓一只往岸上拽。谁知道这些畜牲并不配合,或许是见到了人非常害怕,一个劲地蹬蹄子。虽然最大的才大概有70斤左右,但蹬起蹄子来我们这些孩子还是力不从心的,根本就拽不住。

刹时,我想了个主意,率先把裤带子解了下来,绑在狍子的脖子上,使劲地拽着皮带,狍子便可以滑动了。小伙伴们个个聪明绝顶,纷纷效仿,一起喊着号子往岸上拖。有个小家伙还高兴的喊:“狍子肉可香啦”!羡慕得在岸边看热闹的几个丫蛋也顾不上冷飕飕的天气了,脱掉手闷子,拍着冻得通红的小手跟着呐喊助威,好象狍子肉已经烀熟了。几个男孩子满头大汗,精疲力竭,连拖带拽地把狍子弄到了岸上。大家似乎都在想,把这几个宝贝弄回村子里,大人们一定会刮目相看,全村又得热闹两天。谁知道狍子们上了岸却缓过了神,四脚落地踏实了,一起撩开蹶子狂奔起来。这下子可坑了我们,我们的力气没有它大,都被拖得东倒西歪趴在了地上。狍子们带着我们的裤腰带都跑了。伙伴中有个力气大的拼命不松手,被拖出去十几米远,我们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张着嘴,瞪大了眼睛,一个个鸦雀无声。终于战斗有了结果,那个小伙伴棉裤都拖掉了,冻得直打哆嗦,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败下阵来。东北那个风啊,吹起来真要命,刺骨的凉。孩子们刚刚大汗淋漓,这会儿让冷风一吹,那种滋味就别提了,上牙打着下牙。一个个都坐在了地上,大眼瞪小眼,喘着粗气,有如瘟鸡般地搭啦着脑袋。不坐下也不行啊,棉裤带都无偿赠送给了狍子,站起来裤子就掉了呀。先前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支大军,这一会一个个提溜着裤子,背着冰车,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村子里。这段经历,村民们当成了笑料,不知道茶余饭后讲了多久才忘掉了。至今,我还惦记着我的那条刚买两天还崭新的牛皮带呢。每次回村,都想去山上看看,那条皮带还能否找到。淘气的孩提时代,留下了数不胜数的故事,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种记忆过去了几十年,依然历历在目,犹如昨天。有时候回味起来,都能笑出声来。那年海城地震,也是在冬季。村里人为了防震,家家都搭起了防震棚。我家的防震棚虽然简易,但却比较宽敞,村里的孩子们便都跑到了我们家,晚上就挤在地震棚里一起睡。我父母只好回到屋子里住了,把防震棚让给了孩子们。我们这些孩子便有了淘气的空间,那个疯啊。打扑克,下军棋,输了的便被贴上满脸纸条,弄得满地都是纸屑,地震棚里笑语不断,热气朝天。

村东头韩姓的两位哥哥比我们大几岁,父母去世得早,原本是姊妹三人,后来姐姐找婆家嫁了,他们哥俩便整天跟我们混在一起玩。冬天玩到后半夜,我们饿了便都跑到他家里,他哥俩便给我们做饭吃。其实他们家也只有高粱米和窖存绿萝卜。那时候高粱还没有杂交品种,更不会有什么转基因了。高粱都是老祖宗留传下来的种子,产量非常低,颗粒也不饱满,早期都是用碾子去皮,要人工来一圈圈地推着磨才能磨出米来,那个费劲呀,谁干过谁知道。碾子就是用直径很大的花岗岩做成的石板圆盘,在圆盘上人工凿成沟纹增大摩擦力。圆盘的中间凿一个粗洞镶一个硬质圆木做为立轴,俗称碾脐。碾盘上面放一个粗大的石滚,用木头做成框架套上,再将框架一端套在碾脐上,推动木框的另一端,滚子就在碾盘上做圆周运动,滚子与碾盘摩擦挤压就将石盘上放的高粱等谷物碾压去皮了。后来乡村通上了电有了电动磨米机,这种原始的碾米工具才退出了历史舞台。原始工具虽然速度慢,但产生的热量极少,因而磨出的米口感极佳,米味十足,再加上当时的谷物和高粱都是未经改良的原始品种,因而做出来的饭清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增,用当地的话说就是有饭味。

那个年代没有冰箱冷冻冷藏设备,农村保鲜都是采用窖藏。就是在大地上挖一个深坑,上面搪上木头,木头的上面铺上苞米秸做为菜窖的保温层,苞米秸上面再用土夯实,防雪水灌入,只留一个能进出人的口子做为门。这种窖利用天然的地下恒温,保存的东西不失水分,随时吃随时取,所以保存的白菜、萝卜、胡萝卜、土豆、香菜等农产品都犹如地里刚起出来似的,原汁原味。当时没有剧毒农药,没有污染,长出来的东西都是纯粹的绿色食品。韩大哥家没有油和调料,但做出来的萝卜汤配上高粱米干饭也是非常开胃的,孩子们狼吞虎咽,吃得香香甜甜的。时至今日,还想着那口,但再也找不到那时候的东西和感觉了。那时候冬天的雪都非常大。每逢下雪,我们这群孩子便结伴去山里上山套野兔子、逮野鸡。山村没有污染,天是蓝蓝的,山是绿绿的,空气是洁净的,沟沟里的泉水是捧起来就能直接喝的。人们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但野鸡兔子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筐扣兔子瓢舀鱼根本不是奇观。

野兔子在雪后有自己的专用通道,每次出行觅食都是沿着自己走过的路往返,从来不偏离路线。它的这个习性为乡下人提供了捕捉它的机会。人们便在它必经的路上用细钢丝做一个套,套的大小正好是兔子头能钻进去,而身子过不去。套的一端放在野兔必经的路上,另一头拴在路旁的丛林上,兔子都是低头走路,而且还不知道后退,一旦钻入套中就会拼命地往前冲,直到勒死为止。

当然,要想抓活的,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一个粗大一点的兔子又能拉动的木头,把钢丝一端拴在活动的木头上,这样兔子既不能被勒死又跑不远,人们便寻着踪迹把它活捉了。傻兔子的称呼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利用这种方法,人们每天都去山上,时而套着只兔子,回家里炖上土豆,改善一下生活。同样,冬天的野鸡,人们也有逮的办法。只是,人们上山遇到野猪和狼,都会躲得远远的,绝不敢盲目靠近,更不敢轻举妄动招惹它们了。孩子们的寒假基本就是在这种满身泥土,爬山涉水玩耍中渡过的。

那时候的乡下孩子,虽然不知道城市的喧嚣、商厦的繁荣、公园的美丽,更不知道火车是爬着行还是站着走的,但他们却有着自己的天然乐园,有着自己的绿色领地,享受着纯净的蓝天与飘香的大地赋予他们的美丽。他们不会因交不上学费而苦恼,也不会因课外的无休止的补课而烦躁,更不会为考不上一所名牌大学而绝望。他们只有淳朴的内心世界,只有天真的善良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是天性贪玩既富有好奇心又富有创意的一代!这就是我们那一代孩童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