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案件,虽然距今已经很多年过去了,但仍有很多遗留问题。犯罪人被三抓三放,受害者家人不断上访,艰难维权。最后,正义来了吗?

看了文章,相信你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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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6月29日,一个名叫连丽丽的女孩死在了鞍山市田园大酒店1303室的床上。她衣衫不整,脸部青紫、嘴唇和指甲发黑,右眼闭着,左眼则半睁半闭,双目突出,眼球充血,死状可怖。

死者的同学陈黛诺报的警,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要好。连丽丽死亡前几小时,二人还在一起吃晚饭。

中途,连丽丽接到了尚尔琦打来的电话。考虑到尚家在鞍山的势力,连丽丽赴约。

之后,陈黛诺打连丽丽电话打不通,找人问到了尚尔琦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尚尔琦非常惊慌的叫她快来,说连丽丽不行了。

当陈黛诺进入1303房间时,连丽丽已经死了两个多小时,尸体都出现了尸斑。

办案人员凭着敏锐的直觉,初步判断此案并不寻常。

死者的胳膊上有明显的抓痕,似乎有暴力拉拽的痕迹。床头柜上有一张卷成团的酒店便笺,上面有些白色粉末,后来检验出该粉末有安眠药成分,且便笺上有尚尔琦的指纹。

连丽丽死前与尚尔琦发生过性行为,体内有他的精液。

尚尔琦说连丽丽和他是恋人,但陈黛诺却说二人只见过两次面,根本没到可以上床的地步。

种种证据表明,这十有八九就是一起强奸杀人案。

然而,这起如此简单的案子却折腾了5年之久,法医经过6次尸检,才将杀人犯归案。而在这期间,凶手不但娶妻生子,日子还过得十分滋润潇洒。

尚家的势力,就大到了这个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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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当天,被怀疑强奸杀人的尚尔琦被带到公安局接受盘问,他什么都不肯说,一问三不知。

尚尔琦有这个表现很正常,没有几个罪犯会在证据确凿前主动交代罪行的。

可是接下来离谱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

首先是尚尔琦被传唤不到12小时,他的父亲尚世仕就到公安局把人带走了。

尚世仕是鞍山市的一名高官,尚家当时还不知道死者连丽丽的父亲连家荣也是一名官员,时任鞍山市市工委纪委处长。

公安局在最初的案情介绍中,将死者连丽丽说成疑似三陪女,怀疑吸毒后死亡。连家荣的出面打破了这种质疑,他堂堂纪委处长的女儿用得着当三陪女吗?

连家不断施压,7月1日,公安局才正式刑拘了尚尔琦。但是扣押仅6天,尚尔琦居然被取保候审了。当时连丽丽的尸检结果都还没出来,尚尔琦是有重大杀人嫌疑的,按照规定,他不能被保释。

只能说权势地位一旦被恶人所拥有,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连家多次催促侦查进度和司法鉴定,公安局都以鞍山水平不够,送检需要时间为由,屡屡拖延。

在连家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焦虑的等待中,7月13日,辽宁省公安厅初步检验结果出来了:死者胃内容物及血液中含有大量安定成分。

连丽丽的妈妈王书说,女儿才22岁,身体一直很健康,平时也没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况且在鞍山市田园大酒店1303房间的床头柜上,找到有安定成分的便笺纸和饮料瓶上,都检测出了尚尔琦的指纹。

再结合陈黛诺的证词,连家以为女儿的死因鉴定,应该是清晰明了的。

然而,第一次尸检报告是于7月19日,由鞍山铁东区公安分局出具的,结论是:连丽丽在睡梦中突发出血性胰腺炎,导致呼吸衰竭死亡。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也就是说连丽丽并非死于他杀,而是因病猝死?

连丽丽的父母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女儿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病,也没听说过她有胰腺问题,怎么可能会死于这个病呢。

为了查清女儿的真正死因,他们查阅了大量有关胰腺炎的资料,又买了很多专业书籍,连丽丽的妈妈还拿着法医鉴定书找了省市大医院的很多专家教授进行咨询。

专家们都说,急性胰腺炎确实有致命的危险,但病人死前都有极明显的病兆反应,95%会出现腹部爆痛,75%以上会出现呕吐或手足抽搐,病人往往痛不欲生,从没听说过,有这类病人是在睡梦中安静死掉的。同时,死者的胰腺还会发现有炎症细胞浸润。

而连丽丽的尸检鉴定中,她的胰腺部位并无炎症和坏死灶,只是有一些出血。由于机械性窒息死亡也会导致胰腺出血,所以根本不能断定连丽丽是死于急性胰腺炎。

那么,法医凭什么给出这样的死因鉴定结论呢?

连妈妈顺藤摸瓜,发现解剖尸体的医生竟是尚尔琦母亲所在的医院和没有法医资格的一名医生。有着明显利益冲突和不具备鉴定资格的人,给出的鉴定结论,无法令死者家属信服。

在连家人的强烈质疑和要求下,8月29日,辽宁省公安部又派了两名法医到鞍山进行复检。

然而,二次尸检结果竟然还是:符合胰腺炎死亡。

对此,连妈妈一个字都不信。她和丈夫连家荣商量,先从强奸罪入手,毕竟女儿体内有安眠药成分,又有尚尔琦的精液,证据确凿,关他个几年,再做谋算。

哎。

谁能想到——就是给尚尔琦定个强奸罪,都那么艰难。

尚尔琦的朋友金挺作证说,连丽丽和尚尔琦是恋人关系,二人已经多次发生性行为,他还亲眼见过连丽丽吸食大麻。

狐朋狗友帮着尚尔琦说话,不足为奇,可就连一开始报警的陈黛诺也反口了,她说连丽丽接受了尚尔琦的追求,确属恋人关系。尚尔琦还给连丽丽送过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

连家人很想追问陈黛诺为什么颠倒是非,却怎么都找不到她人了。

而尚尔琦也在这二人的证言下,更加“信誓旦旦”:“我怀疑连丽丽就是吸毒过量死的。6月29日那晚,我有点头痛,带了一包痛可宁放在床头,但等无奈醒来,药已经不见了。”

尚尔琦被取消监视,也就是说他连取保候审都算不上了。

随着第二份死因鉴定书出来后,领导开始不断找连家父母谈话,希望他们节哀顺变,早日火化女儿尸体,太平间位置紧张,不能长期停放。

一旦连丽丽的尸体被火化,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连家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他们自己花钱买了一个大冰柜存放连丽丽的遗体。

尤其是连丽丽的母亲王书,她只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中年女人,在女儿出事前,她从未接触过法医鉴定和刑事案件侦查方面的法律书籍,女儿出事后,她每日研读,还到法庭实地旁听法院对案件的审判,学习和积累法律知识。

半年过去了,连家荣和王书的态度依然坚决。

公安局的一位领导又找上了连家夫妇谈话,希望他们收下尚家拿的6万补偿款,就把此案了结。如果觉得不满意,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王书说“我不要钱,多少钱也买不来我女儿的命。我只是想查清楚女儿死亡的真相,还我女儿清白,让杀害我女儿的人受到法律的制裁。”

其实,连丽丽的爸妈已经非常清楚尚尔琦就是害死女儿的真凶。

之所以一直定不了他的罪,问题就出在了死因鉴定报告上。

正在他们全力想办法争取第三次尸检时,逍遥法外的尚尔琦,竟于2001年4月非常高调的举办了自己的豪华婚礼,席开几十桌,鞍山很多官员干部都去参加了。尚家人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似的,谈笑风生。

这对受害者父母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可以想象,他们当时有多愤怒和痛苦。连家还有个儿子,本来是定在2001年春节结婚的,结果家中突遇横祸,女儿惨死,儿子的婚礼也没心情办了。

但是当王书看到杀人凶手都可以大摇大摆的办婚宴时,她说:“咱不能活不起,咱就要好好活,才能有精神给女儿报仇申冤。”尚家婚宴一个月后,连家老两口也给儿子办了婚礼。

婚礼的第二天,老两口就离开了鞍山,他们要继续上访。

功夫不负有心人,2001年6月,在鞍山市政法委的协调下,连丽丽案转由鞍山市检察院技术处复查。由于连家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检察院决定将连丽丽的病理组织切片好标本送到上海司法部检验中心,2万元的费用由连家人出。

王书立即表示同意,且亲自带着组织样本,三次赶赴上海,以保证不被掉包。

结果出来了“胰腺实质未见出血和炎细胞浸润”,连丽丽不是因患胰腺炎死亡的。

这个结论等于是完全推翻了前两次的,连家人欣喜万分。他们觉得这一次,女儿的冤情一定能够被昭雪。

但是,鞍山方面却认为这个死因鉴定只能说明连丽丽不是胰腺炎死亡,不能证明是他杀,更不能抓捕尚尔琦。

哎,案件写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好累,好无力……又何况连家的老两口呢。

无奈之下,2001年9月,连家又自费5000元,请鞍山市最高人民检察院做司法鉴定,进一步查找连丽丽的真实死因。

这是连丽丽做的第四次鉴定了。

当时,连家认为上海司法部是全国水平最高的法医机构,他们既然已经认定连丽丽并非死于胰腺炎,那么鞍山最高检不大可能推翻上海司法部的结论。

然而,鞍山最高检给出鉴定结果还是连丽丽死于急性胰腺炎。

太匪夷所思了。

王书只好又走上了上访的道路。为了女儿的清白,当妈的什么面子和尊严都可以不要,她不厌其烦地向一个又一个部门哀告、申诉,只要有人肯接她的案子,王书不惜下跪恳求。

面对连家的执着,深感麻烦的鞍山市检察院,在2002年3月就此案专门召开了一次听证会,研究是否有必要对连丽丽再次进行尸检。又一年过去了,连家才等来了连丽丽的第五次司法鉴。

2003年3月,全国7位著名法医学专家,在辽宁对连丽丽的死因进行联合尸检。专家的论证意见为:1、急性出血性胰腺炎的诊断不成立;2、不排除机械性窒息死亡。建议相关部门进一步侦查确认。

这个结果,能让尚尔琦定罪吗?

遗憾的告诉大家结果:不能。

鞍山市公安局刑拘犯罪嫌疑人尚尔琦,并以故意杀人罪向铁东区检察院申请批捕。但铁东区检察院认为专家只是说不排除机械性窒息死亡,并没有说一定就是他杀。证据不足,不予批捕,尚尔琦再一次被释放。

连丽丽已经做过5次鉴定了,她的父母把能想到的方法都想过了,也做过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亲戚说见到王书,竟然都没认出来,女儿出事3年,她像老了好多岁。

好心的知情人劝他们:“尚世仕又高升了,你们想让尚尔琦坐牢不现实,还不如想开点,让他们赔点钱算了。你们夫妻就是不考虑自己,也考虑你们还有一个儿子,算了吧。”

王书甚至都想到了一命换一命,她要杀死尚尔琦。她又怎么可能放弃为女儿讨回公道,普通手段看来无效,上访也没有作用,2004年,王书决定冒险一搏,她要到中央去告御状。

这下,这起案件总算得到了有关领导的关注,在上级领导批示下,公安部在沈阳召开了案情研讨会。

与会刑侦专家认为死者是否死于胰腺炎,是最基本的医学常识,这似乎不是医学水平的不够,而是故意曲解,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2004年10月,尚尔琦第3次被刑拘。考虑尚家在鞍山的势力,专案组是将尚尔琦送到盘锦进行异地关押的。

在没有拿到确切证据前,专案组也不好随便对连丽丽进行第6次司法鉴定。他们开始向外围突破,寻找当年的两个关键证人:金挺和陈黛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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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后,陈黛诺一直躲在海南没回来。刑警辗转终于寻到了她,在警方反复做其工作后,陈黛诺才交代了她做假证的经过。

陈黛诺说连丽丽死后第二天,尚尔琦威逼利诱,如果她不帮其做假证,就让陈家家破人亡。如果她帮忙,就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去海南发展。

最终,陈黛诺选择了出卖闺蜜以自保。

于此同时,警方也联系到了金挺,金挺很会审时度势,眼见尚家地位不稳,主动交代知道一切。

金挺说连丽丽是不是尚尔琦杀的,他不知道,但尚肯定是强奸了连丽丽。因为连丽丽长得漂亮,尚尔琦一眼就看中了。

案发当天,尚尔琦不仅找金挺商量如何把连丽丽约到客房,还计划了下药迷奸。

两个证人的翻供,让专案组可以组织进行第6次司法鉴定了。

2005年9月,辽宁省沈阳市某大学司法鉴定中心接受委托,对连丽丽做死因鉴定,真相终于大白:连丽丽的死因就是机械性窒息,是他杀。

如此简单的一个鉴定,竟然折腾了5年,做了6次。而此时的尚尔琦已经结婚多年,还是1个孩子的爸爸了。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犯罪嫌疑人尚尔琦终于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是他诱骗连丽丽来到酒店,将提前放了6片安定粉的饮料给连丽丽喝下,等到她失去部分知觉时,尚尔琦意图强奸。

结果,连丽丽还未彻底昏迷,她拼命反抗并大声呼救,尚尔琦害怕连丽丽的声音被隔壁客人听到报警,用枕头用力压在连丽丽的头上,然后对其疯狂施暴,直到完事,连丽丽已经没有了呼吸。

沉冤5年的案件,终于水落石出。

2005年9月5日,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此案。经过长达9个月的审理,2006年5月15日,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尚尔琦无期徒刑。

连家认为尚尔琦属于故意杀人,应判死刑,提起上诉。尚家也上诉,他们说尚尔琦是无辜的。

2007年3月20日,辽宁省高院二审维持原判。

尚尔琦从被批捕的十多年内,已获得4次减刑,根据目前的刑期,即使不再继续减刑,2024年也就是3年后,尚尔琦就要出来了。

这个案子其实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说的,但是我不好多写,也不敢多写……我只知道除了两个作伪证的(陈黛诺、金挺)受到法律制裁以外,仅有在鉴定书上签名的医生以妨碍司法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其他人都没事……

而连母曾向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提出回收对连丽丽的错误鉴定意见书,都未能如愿。

连丽丽的父亲好歹还是一个地方官,面对黑恶势力,维权尚且如此艰难,那些普通老百姓,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我想起了前段时间看过的电影《扫黑·决战》,给黑社会提供保护伞的曹志远问要双规他的宋一锐“你敢保证,下一任你就确保他就是个好官吗?“宋一锐的回答是:“我不敢保证,但是我敢保证有一个我就抓一个。”

希望电影里的正面结局,也能照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