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仔癀“一粒难求”背后的迷惑行为。
采写 | 南都周刊记者 敖瑾
编辑 | 王卓娇
片仔癀火了。“渠道售价直逼茅台”“现货一粒难求”的情况，让这个老字号中成药一夜之间成为了各大社交平台的热点头条。
有网友在网上发帖称要囤片仔癀
此前，很多人根本没有听过片仔癀这种药片。
深圳居民李颖家不到500米处就有一家片仔癀体验店。当在抖音上看到片仔癀被高价爆炒、缺货的消息时，她感到不可思议，“平时都会路过那家店，里面经常都是没什么人的，但没想到里面的产品竟然会缺货。”
事实上，就连片仔癀体验店的工作人员都没想到。
广东某地一家片仔癀体验店的店员告诉南都周刊记者，他在片仔癀体验店工作了五年，基本没有发生过缺货情况，“但是到4月份开始就不知道刮起了什么风，突然有人过来囤货。本来14亿人可能就1000万人知道，炒起来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全都过来抢，一下子当然就供应不上来了。”
片仔癀一年内的百度指数
该名店员称，近段时间他还遇到过，有人专门请人过来店铺排队买片仔癀。“这个顾客其实已经通过我们老板买了一批了，买完转头又叫了十几个人到我们店里排队来买。”
今天（6月25日）上午，漳州片仔癀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就片仔癀产品“一粒难求”现象作出回应，称目前公司生产经营均属于正常状态，针对近期市场情况，公司将采取措施，坚决维护市场秩序。
缺货，涨价
片仔癀到底是什么？
漳州片仔癀药业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9年，2003年在上交所上市，旗下最著名的产品是与企业同名的片仔癀系列产品，其中片仔癀锭剂是其经典产品。据片仔癀官网资料，它的功能主治为“清热解毒，凉血化瘀，消肿止痛。用于热毒血瘀所致急慢性病毒性肝炎，痈疽疔疮，无名肿毒，跌打损伤及各种炎症”。该公司年报显示，片仔癀的销量主要集中在华东和华南区域，这两个区域销售额占总销量的比例超过了80%。片仔癀属于处方药，在实体店和线上平台购买时，店家都要求有医生处方才可以购买。
片仔癀 图源：CFP
杭州一名消费者刘楠告诉记者，因为家人经常有酒局，饮酒伤肝，所以他家买过几盒片仔癀作为备用，“应该是2015年之前的事儿了，当时片仔癀的价格还是3000多块钱一盒。”
去年底，刘楠的爷爷被确诊为肝癌晚期，“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在亲戚朋友的推荐下，买了片仔癀给他吃，主要是给他用来缓解疼痛。”
刘楠回忆，当时片仔癀的价格是5900元一盒，主要在他们当地的片仔癀体验馆预约购买，那时也还没出现长时间缺货的情况。
“第一次发现缺货是在今年5月，当时家里两盒都已经吃完了，到体验馆预约一直被告知缺货，我们就在网上临时买了几颗，几个大概是在每颗750元左右。5月2日我又电话联系了全国其他城市的体验馆，包括北京的、哈尔滨的、南京的、佛山的、漳州的，绝大多数都是告诉我没货，只有漳州的体验馆说有，但只能限购两颗，需要提供处方，还要患者本人到场。”刘楠表示，他当时也曾经咨询过杭州当地规模较大的药店，“有货是有货，但一颗要950元。”
今天上午，记者走访了深圳的片仔癀体验店，店员告诉记者称，目前店内无货，“要等下个月”，但她表示片仔癀胶囊有货，“效果一样的，有需要可以买这个。”
记者又以消费者身份致电了片仔癀总部，询问体验店什么时候会有货的问题，接线工作人员称，公司每个月都会给体验店发货，“为了保证每天都有货，所以每天就只卖出几颗，具体是多少每个地方不一样，你可以选择到天猫上面买，每天9点之后会不定时地发货出来，卖完即止。”
但在片仔癀天猫旗舰店上，590元一颗的锭剂片仔癀显示一直显示无货。在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上，其他药房也有销售的片仔癀锭剂，但售价则几乎两倍于官方售价，在1100-1299元/颗不等。
电商平台上在售的片仔癀，天猫旗舰店显示缺货
刘楠曾在5月1日在贴吧上向黄牛询价，对方给出的价格是一颗700元，“当时还跟他说买两盒，给个最低价，但是对方说不能低了，加上觉得这些渠道不是很靠谱，最后就没买。”两天后，黄牛私信联系了刘楠，称当天价格下调为695元。
最终，刘楠选择从相熟的朋友那里买下了两盒他们备在家里的片仔癀。
囤货，炒作
今天上午，漳州市市场监管局价格监督检查科一名工作人员就片仔癀价格高的问题回应了媒体采访，其称，片仔癀这种情况本身不是价格问题，而是炒作问题，与价格无关。针对该药品价格问题，他们准备提醒经销商遵循价格相关政策。
事实上，撇开渠道商哄抬价格，片仔癀的官方售价也并不“亲民”。
2020年1月20日，片仔癀公司曾发布公告称，将公司主导产品片仔癀锭剂国内市场零售价格从530元/粒上调到590元/粒，供应价格相应上调约40元/粒。根据西南证券在研报中的统计数据，这是2004年以来，片仔癀的第10次涨价，价格从125元/粒涨到590元/粒，涨幅近4倍。
东方财富证券分析师何玮在《片仔癀深度研究》一文中分析称，片仔癀的主要定位人群是高净值人群，未来随着消费升级、健康意识增强，保健需求有望加速释放。而且，高净值人士送健康礼品已愈发普遍，片仔癀产品价格高端、标准化程度高，符合高净值人群送礼标准。
而为什么片仔癀能卖得这么贵？有业内人士分析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原材料资源的稀缺，和云南白药类似，生产片仔癀的处方、工艺均被国家中药管理局和国家保密局列为国家绝密。片仔癀核心成分为麝香、牛黄，两者均为名贵稀缺原料。
片仔癀公司2020年年报显示，片仔癀的主要原料天然麝香，是国家重点计划管理物资，公司生产所用的天然麝香主要来源于国家林业主管部门行政许可的配给。
西南证券报告指出，国内每年的麝香产量约为600公斤，但需求量大约为1000kg。供需不平衡导致天然麝香价格持续走高，1970年前后其价格是黄金的3到4倍。天然牛黄方面，国内每年的产量不到1000公斤，而传统名贵中成药的牛黄需求量约为5000公斤。
而名贵+稀缺基本上就造就了一个炒作标的。
中国药科大学国家执业药师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康震在接受《健康时报》采访时表示，临床上使用量不多、医生都不经常用的处方药，需求来自哪里呢？一个处方药零售药店却比医院卖的多，这一点值得深究。
《健康时报》还援引了一位不愿具名的肝胆科医生观点，“片仔癀断货涨价，不排除炒作，限购有时也是一种饥饿营销的手段。”
片仔癀体验店一名店员对记者称，“我们不会缺货，价格也不会涨的，都是外面那些黄牛党在‘搞搞震’。补一点货就被他们抢光了，我们其实也很烦。我现在已经习惯，一看到人过来说要买片仔癀，就问是不是他们自己吃，但基本上都回答我说是帮别人买的，哪有那么多帮别人买的，就没有一个是自己吃的。”
他还称，近一个月内，已经遇到有两个囤货的买家。
“月初有个顾客打电话给老板，就说要买多少多少，买完以后，转头叫了十几个人在我们店里排队买，我当时就问他搞这么多人排队来买是干什么，他就说都是他要的。前两天也有个客人，他自己就是开药房的，他自己用身份证买了一些，然后又让人过来排队刷卡买，因为这一溜签的都是他的名字。”据这名店员称。
店员称，因为这段时间囤货炒作的人变多，所以货源才会来不及补给，此前，他在片仔癀体验店工作了五年多时间，都没有遇到过长期缺货的情况，“现在已经月底了，再过一周下个月又会来货，不要去跟这些黄牛买他们就炒不起来了，这是治病救命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囤很多放着，只有说有症状的病人才会需要用到。实在是急用，其实到医院看病，让医生给你开，在医院也是可以买到的。”
受资本市场热捧
片仔癀产品在销售市场中受到追捧，片仔癀股票在资本市场也受到机构和散户的关注。
以“茅粉”闻名的私募大佬林园，就是片仔癀的忠实粉丝。林园曾在多个场合为片仔癀站台，且持续时间较长。
因为片仔癀近日出圈，他在2018年4月关于片仔癀的观点，又在社交媒体广泛传播了一轮。他当时称，看好片仔癀，是因为它“不仅有市场垄断地位，而且具有绝无仅有的定价权。”彼时，林园正大举建仓片仔癀。一直到2020年年中，林园依然在访谈中称“中药板块并没有高估，是可以投资的。”
不过在去年10月，有消息指，林园投资29号私募基金退出了片仔癀公司前十大流通股东席位。但随后林园回应称，并未减持，只是对一些基金进行了拆分。
近几个月内，片仔癀股价一路走高。
年初触及207.3元/股的低点后，片仔癀股价开始一路走高。截至今天收盘，片仔癀收报446.9元/股，日内涨幅4.5%，较年初时的股价已经翻了一番。
片仔癀今日收盘价
业绩方面，片仔癀也拿出了较为亮眼的表现。片仔癀公司2020年财报显示，报告期内，公司实现营业总收入65.11亿元，同比增长13.78%；实现净利润16.90亿元，同比增长21.85%。其中，公司肝病用药带来的营收为25.39亿元，毛利率81.95%，为公司各产品线中毛利最高的产品。
不过，作为一家医药企业，片仔癀用在研发方面的投入不大。2020年年报显示，公司去年研发费用为9755万元，相较2019年1.19亿元下跌18.32%，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比例为1.50%。而据药智网统计，根据上市药企年报披露的情况，2020年医药企业中，研发投入过亿的有112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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