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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话题先从洪秀全墓说起。

从严格意义上说,洪秀全墓并不能称之为墓。

《曾国藩全集?奏稿》记:1864年7月30日,湘军将领熊登武根据所掳原天朝宫殿宫女黄氏的指引,将洪秀全尸身掘出,命人抬呈曾国藩兄弟等人验看。洪秀全“头秃无发,须尚全存,已间白矣。左股右膀肉犹未脱”。验毕,曾国藩命人“戮尸,举烈火而焚之”。

曾任两江总督的周馥撰有《周悫慎公自著年谱》,里面也记,1864年11月,其随江苏巡抚李鸿章到南京监临江南乡试,曾到天朝宫殿遗址:“后园有小石山,山有洞。军人告余云:洪秀全尸用红绸裹藏洞中,湘将李臣典取尸焚灰,和以火药入炮轰散矣。”

而《稀见清世史料并考释》中,有幼天王洪天贵福被俘后写的亲笔自述,里面多次明确强调其父老天王洪秀全“死毕,是遣女官来葬的。葬在新天门外御林苑东边山上。”“老天王死毕,埋在新天门外御林苑东方岭上,不用棺木,是使女官葬的。”“尸身未用棺椁,以随身黄服葬于宫内御林苑山上。”

综合以上信息,即洪秀全死后,未用棺椁,只是简单地用红绸包裹,草草埋在地下了事。

洪秀全为什么要这么干,他好歹也是政权首领,难道死后连一副象样的棺材也买不到,连一座粗陋的墓碑也安置不起吗?

当然不是。

而是洪秀全自己根据基督教义作出的规定:信徒安葬只用一张布裹身,不用棺木,不随葬物品。

那么,洪秀全本人的尸首属于草葬,其他太平天国人众的葬式就更加简单而不值一提了。

这也是迄今为止,太平天国名人墓葬特别罕见的主要原因。

但是,1953年,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一座重要的太平天国墓葬。

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姓贺,名乐龄,1953年这年,他刚刚从南京师范学院附小毕业,走入了南师附中校园。

南师附中校园在南京挹江门区,校园西面是一个名叫穆寡妇山的山坡。

这年十月的一个下午,贺乐龄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到穆寡妇山上去玩耍。

那时,连城西干道还没有开辟,到处杂草丛生。

玩耍中,贺乐龄无意看到了草丛中的一块青石碑。

这块青石碑有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斜躺在外面。

特别要补充说明的是,贺乐龄的父亲就是当时的著名学者、考古专家贺昌群。

受父亲的影响,贺乐龄对古物养成了一种寻源探究竟的习惯,他拨开杂草,抹去碑上

的青苔,看到了几行阴刻的楷书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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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字体中,最震骇到贺乐龄的是一个“囯”字。

这个字,如果是现在的人看到,肯定不以为然,百分之九十九认为,这个字根本就是个被风雨侵蚀去了一个点的“国”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我国正式实施推行简化字的时间是1956年11月,这之前,“国”字是繁体写法“國”。

所以,在这荒野突然看到这个“囯”字,贺乐龄很是惊奇。

他记得,两年前,在纪念太平夭国革命一百周年时,在学校组织参观南京堂子街太平天国革命史料展览中,他见过这个“国”字。

当时,小学的班主任杨玲君老师反复讲过,“囯”字是太平天国独特的文字,口里面的王,意味着天王是一国之王。

这块青石碑,会不会和太平天国有关?

贺乐龄使劲地扒石碑上的泥土和青苔,总算看清了这一行字:“天国己未九年六月吉日重修”。

由于“天国”之上已少了一块碑角,所以缺失了“太平”二字。

不错,这块青石碑是属于太平天国的!

贺乐龄小心地用土埋好石碑,首先把这一重要发现告诉了小学班主任杨玲君老师。

杨老师听了贺乐龄的描述,无比高兴,在贺乐龄的带领下,到了山上,用清水洗净碑面,把碑上尚存的每个字都读得清清楚楚:“广西浔州府武宣县人,天朝元勋曾水源墓,男启彬,(太平二字缺失)天国己未九年六月吉日重修。”

原来,这是太平天国开朝元勋曾水源的墓葬碑石!

曾水源受冯云山相邀,很早就加入了拜上帝会。金田起义后为御林侍卫,参与拟撰诏书、批答奏章。太平天国建都天京后,他升天官正丞相,位列天朝群官之首,署驻侯家桥,理东王府事。乙荣五年(1855年)六月,被杨秀清以“欺天欺禾(指东王)”的罪名斩首,时年仅约25岁。

杨老师肯定了这块墓碑的价值后,贺乐龄回头把这事儿告诉了父亲贺昌群。

贺昌群又把这事转告了研究太平天国史的专家罗尔纲。

罗老对这事异常重视,由贺乐龄带路,亲自到山上察看,认定这是国内唯一发现的太平天国元勋坟墓及墓碑两全之墓,连称这次发现具有重大意义。

曾水源被杀纯属错案,碑上所写“天国己未九年六月吉日重修”,是因为己未九年(1859年)三月,洪秀全族弟洪仁王干抵天京,受封干王,总理国事,昭雪曾案,其子曾启彬重修坟墓,以作追念。

为了保护好曾水源墓,1954年,南京市文管会进行了维修,用汉白玉加碑框,砌水泥碑座。

但是,自从砌了这个碑座,加了这个碑框,当地群众反映,每起西风,就听到墓地呜咽哭泣之声不断如缕,声声催魂,直击人心。

事情传得神神道道,满城风雨。

专家不信邪,实地考察。

最终结果却是:此墓位于八字山与穆寡妇山之间的山坳,为凹形地貌,墓碑正对西方,西风吹来,风声在凹地回旋,经墓碑反射,回音似为人哭,这是自然现象的巧合。

1975年,墓地周围又修起了围墙和半园形墓廊,还砌了44级墓道台阶,直通墓廊。墓碑左右两边围以汉白玉石框,框身下部配以白水泥石座,边框的正面雕刻着太平天国惯用的回纹边饰。又在墓地四周广植树木,并请书法家费新我为保护标志碑题写了“曾水源墓”四个大字,平添如许肃穆的气氛。

也在这一年,曾水源墓被列为江苏省级文物保护基地。

2005年,曾水源墓地又经立项部门批准建设太平天国主题文化广场,绿地面积为3480平方米。

此举,遭到了一些人的议论,内容无非是说太平天国运动属于一场祸乱、一场灾难,不值得纪念。

这样的议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对于太平天国运动的定性,是可以参考《清史稿》本传中的一段评价来理解的:“论曰:秀全以匹夫倡革命,改元易服,建号定都,立国逾十馀年,用兵至十馀省,南北交争,隐然敌国。当时竭天下之力,始克平之,而元气遂已伤矣。中国危亡,实兆於此。成则王,败则寇,故不必以一时之是非论定焉”。

看看,大家都说《清史稿》是由清朝遗老遗少编纂的,其史论史观都会明显偏袒清廷,但是,看它关于太平天国的评价,严峻、冷静又不失公允。

比起当下衮衮诸公张口就来的谩骂,是不是更显君子之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