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诗经论语、唐诗宋词、四大名著……

不仅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更是走出国门,惊艳世界。

如今,这些著作被译成几十种语言,畅销全球。

这离不开一位幕后功臣——许渊冲

6月17日,许渊冲与世长辞,享年10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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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卿与许渊冲

今天上午,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举行。

前来送别的队伍,绵延不绝。

百年忠一事,乐在其中。

许渊冲将此生献给了翻译事业。

译著包括《诗经》《楚辞》《李白诗选》《西厢记》等等古典名作。

钱钟书曾这样评价:

若李白活到当世也懂英文,必和许渊冲是知己。

正在上映的纪录片《九零后》,以及9.4分的《西南联大》当中,都有许渊冲的身影。

2017年,他还曾登上《朗读者》节目。

用一句自我介绍,震住了所有观众:

「书销中外百余本,诗译英法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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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出惊人,面不改色。

有人欣赏他的才华,有人诟病他的狂妄,双方互不相让。

今天,一切争论都该停一停。

鱼叔想和大家聊聊这位翻译狂人的传奇生涯。

许渊冲

「少无适俗韵

九一八事变那年,许渊冲10岁。

他在日记本里立誓:

「要努力读书,为将来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打好基础。」

可什么才算大事?

他不清楚,只是一心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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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表叔熊式一在海外声名大噪。

他翻译并导演的《王宝钏》在百老汇上演,受到萧伯纳赞赏,就连英国女王都爱看。

一个中国人,能在西方世界赢得这么大的尊重。

这让许渊冲深受震撼。

成为翻译家的梦想,就此萌芽。

熊式一

17岁,许渊冲考入西南联大外文系。

但那时的人瞧不起学外文系。

认为只有理工科才能振兴民族,文科都是花架子。

许渊冲偏不服。

他埋头苦学,最后俄文考了100分,法文考了99分。

被誉为「联大五才子之一」,和杨振宁各列文理科第一名。

联大五才子

在联大的学习生涯中,许渊冲的翻译才华逐渐显现。

18岁时,他读到一首小诗,是林徽因纪念徐志摩写下的《别丢掉》:

一样是明月, 一样是隔山灯火, 满天的星 只有人不见, 梦似的挂起, 你向黑夜要回 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着 有那回音!

许渊冲被其中的真挚感情所触动。

立刻翻译成英文,送给暗恋对象。

可惜这封情书石沉大海。

半个世纪后,当许渊冲再念起这首诗,已是物是人非。

虽然情场失意,但他很快找到了专属舞台。

1941年,美国飞虎队来昆明对日作战,急需大量翻译。

许渊冲带头报名。

在欢迎陈纳德将军的招待会上,他等来了一鸣惊人的机会。

当时,如何翻译「三民主义」难倒了众人,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20岁的许渊冲挺身而出,声音洪亮:

民有,民治,民享。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简单,深刻。

陈纳德听懂了,并对此大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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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结束,许渊冲决定赴法留学。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想起了李白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Before my bed a pool of light; I wonder if it's frost aground. Looking up, 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那时,国家刚从战争的泥沼中抽身,到处是断壁残垣。

中国留学生也饱受歧视,被扣上了迂腐、落后的帽子。

许渊冲一边靠着翻译缓解乡愁;

一边为中国文化的衰落痛心。

他发誓要学好英文、法文,甚至学得比外国人还要好。

然后翻译中国的古籍,让他们也领略到中文的博大精深。

「登幽州台歌

说到做到。

50年代,许渊冲学成归国,准备大干一场。

正是在这个时期,他写出了那句著名的「神翻译」。

不爱红装爱武装 To face the powder and not to powder the face.

巧妙地应用了powder的两种词义。

Face the powder,对应「面对硝烟」;

Powder the face, 对应「涂脂抹粉」。

形神兼备,浑然天成。

可是,诗翻译好了,却没有一家出版社敢出版。

因为主流肯定「形似」,认为翻译就是要准确,要一字一句对应。

但许渊冲偏要主张「神似」,坚信翻译最重要的是美,是意境,可以再创造。

最后争吵愈演愈烈,普通的学术争端升级成了政治斗争。

许渊冲的屁股还因此被打成了酱紫色。

可他倔得很,不敢认错 。

妻子照君没办法,给救生圈吹满了气,充当他的座椅。

于是许渊冲紧闭门窗,继续挑灯翻译。

许渊冲和太太

1957年尤其难熬。

老同学杨振宁在国外拿到了诺贝尔奖,国内铺天盖地报道。

许渊冲虽然已经出版了4本书,是唯一一个能翻译双语的大师,却没能获得任何国际大奖,反而在国内被评为最低级的教授

此刻心境,正如他所译的那首《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Where are the sages of the past And those of future years? Sky and earth forever last, Lonely, I shed sad tears.

最终苦熬20年, 著作才得以出版。

80年代的中国,万象更新。

许渊冲虽已到花甲之年,还是充满自信。

当同行们纷纷开始翻译外国名家的著作时。

他却另辟蹊径,一头扎进了故纸堆。

以一己之力,英译了《诗经》《楚辞》《论语》《道德经》;

还有唐诗、宋词、元曲,《西厢记》《牡丹亭》等等的国学经典。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When I left here, Willows shed tear. I come back now, Snow bends the bough.

坚守是有意义的。

1999年, 许渊冲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诺奖的一位评委,在读过他的译作《中国古诗词三百首》后给他写信。

称赞他的翻译是「伟大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样本」。

而他的回信狂气不减:

「诺奖一年一个,唐诗宋词流传千年。」

「轻舟已过万重山

发现没有?

许渊冲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逆行」

青年时,全社会推崇理科,他却坚信文科也能救国,毫不犹豫地报考外文系;

壮年时,翻译界崇尚「形似」时,他却坚持「神似」;

老年时,同行纷纷开始翻译外国名著,他却一头扎进中国典籍。

许渊冲总是敢为人先,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且他一向不会自谦。

在自传《追忆逝水年华》中,他大方罗列了国内外的各种赞誉;

他认为自己翻译的《约翰·克里斯托夫》比傅雷的版本高明;

他说即使翻译遇到困难,也不会令他痛苦,因为那是他胜过莎士比亚的地方。

因为这样的性子,许渊冲经常被人诟病「太狂了」。

他却不服:

「你们太不狂了。狂并不坏,狂是自高自大,自高自大是(要看你)高大不高大。」

当然,他也有狂的资本。

直到现在,许渊冲仍是「诗译英法唯一人」

唯有他,把中国的唐诗宋词翻译成了英文、法文。

在70多年的职业生涯里,他先后出版了160多本中英法文翻译著作。

他的翻译在传统「 信达雅」的基础上,更注重中文的韵律和意境。传达了汉字的音美、意美、形美

比如 「道可道,非常道」

他英译为:「道理是可以知道的, 但未必是你所知道的道理。 」

Truth can be known; but it may not be the well-known truth.

一通百通,言尽而意无穷。

许渊冲坚定地相信中国文化的优越性。

也为此焦虑。

「希腊罗马都是小国,美国历史不长,才两百多年,中国5000年文化要走出去。」

他希望中国文化能早日走向世界

希望中国人对自己的文化更加自信。

到了耄耋之年,许渊冲争分夺秒,和死神抢时间。

每晚他要翻译一页纸,大约1000字,风雨无阻。

书上的字太小,他得就着放大镜才能看清,然后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

忙到早上4点钟才睡觉,是名副其实的夜猫子。

然后8点起床,10点吃早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下午,他会把前一晚翻译的内容敲进电脑。

由于视力太差,关节也不够灵活,有时候打一个字要花上3分钟,他也不急躁。

这实在是一个苦差事,年轻人的身体都吃不消,可许渊冲乐在其中:

「我的翻译是为世界创造美。」

有一年中秋节,许渊冲出门赏月,不慎摔倒。

当大家都围着他讨论病情的时候,老先生突然没来由的嘀咕了几句:

「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现在啊,我们科技,军事,商业都在走向世界,所缺的,就是这一项。我填补的,就是这一项。所以希望,快点出去。」

眉头紧皱,言辞恳切。

因为这是他心头最惦念的事。

2014年,许渊冲获得北极光奖。

这是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之一,他也成了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亚洲人。

已经93岁高龄的他,无法抵达远在柏林的颁奖现场。

只送去一句话:

「这不是我个人的荣誉,是属于全体中国翻译者的。」

这个狂了一辈子的翻译家,没有在世界面前揽功。

在人生的最后,他并没有什么奢求。

唯独希望中国能再出现几个像他这样的人。

这样中国文化就能早日走向世界。

拳拳爱国之心,令人感动。

许渊冲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翻译事业。

献给了中国文化。

不论外界如何褒扬他,贬低他。

他始终认为,「我就是个搞了八十年翻译的人。」

无他,唯有一生保持热爱。

但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先生千古。 吾辈也当自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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