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今年52岁,是残疾人,小儿麻痹后遗症导致腿不好,需要拄拐。

我是27岁结婚的,这在当时已经是大龄了,可是没办法啊,谁愿意娶一个腿脚不好的女人呢?

我和老公的相识是在他的理发店里,那时候他是我们县里第一个开烫染理发店的,生意特别红火。

当然,那时他还没看上我,后来他理发店挣钱了,人也飘了,就看不上那个理发店,开始折腾起其他生意,后来赔得越来越多,人在也外面跑惯了,静不下心踏踏实实做事。

好几次我们在县里碰面,一来二去,就熟识了,他说喜欢我的时候,已经是一无所有,整个人落魄憔悴。

我们之所以结婚,大概觉得彼此是最合适的人了。

那时我在工厂上班,一个月也挣不到一百,还常常发不出工资。结婚后,我希望他能重拾理发店的生意,毕竟凭他的名气手艺,是绝对不会亏的。然而事与愿违,他飘了这么多年,已经养成好高骛远的心态,看不上理发店了。

我们家拿了三万出来,让我们开个店养家糊口,他执意要开餐饮,还要在外地开。那时我也没啥主见,想着他闯荡这多年,应该还是有点经验的,可他做的是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三个月后,毫无意外地亏了个清光。

我爸因为这事特别生气,更多是对他的失望吧,他是干了多年公检法的老干部了,严肃、板正,平时就反感像我老公这种混社会不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更为我是上当受骗了脑子不清醒,当初非要闹着嫁给他,以至于我们父女关系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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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回来后,我们无处可去,就把我原来在厂里的小宿舍收拾一下,双人床头是从他家搬过来的,床板是宿舍的单人床,再在两边拼块木板,就是我们夫妻的床了,另外还有个笨重的桌子,一张床,一张桌,就是我们全部家当。

当时我们手无分文,连基本生活都成了问题,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要靠我去找工友借,但是人家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哪有那么多余钱往外借呢?

因为没钱,我们也没有新婚的甜蜜,争吵成了家常便饭,他大钱挣不来,小钱看不上,还不想再本地呆,嫌丢人。

慢慢地,互相不理解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谈恋爱时他对我说的甜言蜜语,其实不过是每次从外地回来一别三秋的新鲜感,他是我一厢情愿的把对爱情,对婚姻所有美好的想象强加在他身上,他只不过是我对未来憧憬的一个载体,而现在这个被我想象了多年的未来,一个美丽的大泡沫一瞬间就破裂了,毫不留情,我觉得我整个人都空了。

那时我们天天吃面条,吃最便宜的蔬菜,没有肉。我是家里最小的,被父母宠着长大,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会三餐不继。

印象最深的是我有一次去工友家,我居然羡慕他们墙角靠着的两袋粮食;还有我们隔壁宿舍的两口子,他们家有辆摩托车,男的每天出去跑摩的,回来时都能有十几块钱的收入。

我看着周围的人,感觉人人都过得比我好,比我幸福,一圈人中,就数我家最寒酸。至于孩子,我们更是不敢想,我是怀过几次的,但都因为钱的问题流了。

不但如此,还有我娘家,我妈偏瘫,需要人照顾,一直以来都是我和姐姐轮流在家照顾她,我每次回家,我爸都会沉着脸问起老公的情况:他现在做什么?每天这样无所事事要到几时?

我每次都无言以对,我感觉对不起他,爸爸从小到大都对我很好,不敢面对他失望的眼神,这就导致我对回家很抗拒。

那时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不堪一击,亲情、爱情,曾经最永恒的现在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脆弱,原来以为拥有的从来不曾怀疑,到现在却消失殆尽,大梦初醒,空洞洞的一片茫然。

03

灰暗的日子出现转机时,是我们常年放假的厂被一家外贸进出口公司租去,他们是过来做罐头出口的,因为我以前就是厂里的化验员,我想他们肯定也是需要化验的,但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因为我残疾而把我拒之门外。

可我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一份收入,鼓起勇气去应聘,他们问了我几个化验项目会不会做,事实上我有的会,有的不会,但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信誓旦旦说:我都会。

我们厂原来是做水果罐头和果酱、糖水类,他们是做盐水的芦笋罐头,成分不同,好在我之前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还算是勉强过关。

最难的是我们原来是玻璃瓶罐头,他们现在是铁听,这个要检验铁罐的封口质量,是我从来没接触过的。我从老板那里借来专业的工具书,板砖一样厚,开始一点点学,或者问问车间封口技术员,总算是把工作稳定下来了。

开始的几年一点都不轻松,做罐头这行就是产季来了就不会休息,经常加班。我记得第一年做芦笋,我整整五个月没有休息过一天,每天早上两大筐样品,我一口气要忙四五个小时才能做完第一份报表,午饭后一筐子的铁罐我要全部得出测量数据。最后做的老练了,一个铁罐拿到手里半分钟都不到我就能全部拆开,那时感觉自己就像个铁皮匠。

我老公也终于把浮躁的心静下来,在外地找了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我们有了两份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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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就这样到了01年,这时我已经三十几了,我和老公常年聚少离多,我迫切想要一个孩子,再不生,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那时厂里是前半年上班,后半年就放假,我就想如果我前半年怀上,后半年生,说不定还能保住这一份工作,毕竟对我来说我这样的人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我需要这一份收入,哪怕才几百块钱。

其实我不怕没得休息,也不怕工作太忙,怕的是每天上下班回家的路,需要走半个小时,那才是最累的,往往是走到一半路程,拄拐的胳膊就完全麻木,只得停下来蹲路边缓一缓,再继续走。

我害怕夏天毒辣的太阳,害怕冬天的大雪路滑,害怕下雨马路泥泞。

尽管这么难,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工作,我不想被他们找到理由对我指责,我能做这份工作,不是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我能胜任。

两个月后,我真的怀孕了,依然在坚持上班,等芦笋产季结束的时候,肚子都五个月了,厂里没人知道我怀孕,我没和任何人说过,刚好孕后期身体笨重时,我可以在家安心养胎。

第二年的二月,我剖腹产生下一个儿子,四月又开始上班,本来我是想把身体养好再去上班,毕竟那时都已经高龄产妇,生怕以后会留下后遗症。

可是厂里一直找不到化验员,可能主要也是觉得我便宜,一直叫我回去上班,他们承诺我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下班,于是我答应了。

好在当时产量已经稳定,老板舍不得抽样太多,我每天早上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把一整天的工作做完,这两三个小时期间,孩子是我姐帮忙照顾的。

当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穷怕了,这才拼命的工作挣钱。

05

有了儿子后,我更累了。原来下班我就可以休息,但是儿子学会走路后太皮,什么东西都好奇,喜欢去触摸,尝试,我必须时刻紧盯着以防万一。

我也不想把他困在家里,每天都会带他出去走走,接触大自然。

晚上回来后开始收拾屋子,把他哄睡着,我才开始洗衣服。折腾到大半夜才能入睡,第二天早早又起床赶去上班,日复一日。

这样勉强过了一年多,儿子一岁九个月时,他勺子还拿不稳,但我必须送他去幼儿园了,因为我妈偏瘫,需要人照顾,我姐没办法帮我太多。

好在那时已经有了公交车,我就坐公交车送儿子上学,我无法抱他,只能在他上车的时候扶一把,把他送到幼儿园后,我再走路去工厂上班,下班了再去接回来。

记得大约在04年到05年,厂里就真正忙起来了,全年都在上班,产品多了一个干装苹果。我也忙了起来,最怕就是各种节假日,订单量暴增,正是厂里最忙的时候。

我姐要去旅游,幼儿园又放假,我只能把儿子送到亲戚家,挺远的,坐车要两三个小时。后来去接儿子时,他说:“妈妈,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那时我真的恨不得自己每一分钟都陪伴在儿子身边。

06

在厂里干了十年,租赁合同到期,芦笋市场也不景气了,所以我又失业了。

但我有了时间陪伴儿子,老公的工作也稳定了下来,期间还出国干了2年,我们的生活总算慢慢好转起来。

儿子上小学后,我从来不会去儿子的学校,即使是家长会,我也是叫老公去,那几年他回到我们本地发展,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

上初中后,老公再次去了外地,再开家长会时,我还是不愿去,我怕会让儿子自卑,担心他被嘲笑。

有一个拄拐的母亲,在同学眼中是另类的。

但儿子还是一直叫我去,我说你不怕会被同学嘲笑吗?

儿子淡淡一笑说,你放心,他们没有资格嘲笑我,因为他们都没有我优秀。

那个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熬的苦都是值得的,他的内心比我强大。我终于也可以因为他的优秀而自豪骄傲地笑。

初中毕业,他考上我们市里的重点高中,阳光,帅气,健壮,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2015年,我常年在家呆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常常感觉特别累,还莫名生病发烧。那时在我们家附近有个调料厂叫我去上班,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说可以出资让我去市里学习,于是我就去了。

当时每天早早起床坐班车到市里,在那个厂干了一年多,身体竟慢慢调理了过来,不再轻易生病了。

所以啊,人还是得忙起来,一闲下来人就容易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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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回想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真的很难,幸好自己坚持下来了,有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五十多岁,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年轻过,后来想想,或许是因为年轻时太苦,压根没有感受到开心的时候。

我从来没想过要怪老公,虽然他刚结婚时好高骛远让我们走了不少弯路,但是哪个年轻人会甘于平凡呢?不折腾一下,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而且他现在已经踏踏实实干活挣钱,每个月一拿到工资就交给我管理,毫无怨言。

说起来,反而是我拖了他后腿,如果当时他找一个身体健全的人,两人一起去外地闯荡,不是比和我现在这样更好?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靠老公自己一个人挣钱,我觉得婚姻中双方都要有担当,一味靠男人是不行的,男人也不是神仙,也会有累的时候。凡事换位思考一下,给自己一个正确定位。不要盲目自大,你就会知道,什么是最适合你的。

既然他能在外地有所成就,我也总不能非要把他留在家里栓在身边,靠着小县城那点死工资,再嫌弃他没钱,两个人每天继续生活在为柴米油盐的争吵之中。

老公每次打工回来都会尽量带我和儿子出去玩一玩,那次去动物园,坐四五个小时才到,过马路的时候,他一边抱着儿子,一边拉着我,我推开他说:我没那么弱。

他说还是拉着吧,我不放心啊,怕你摔倒。

只要他在家,家务活就不用我操心,他做饭比我做的好吃,每次出去买东西,都会给我和儿子买最好的,从不吝啬。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完美的,你若要求别人做到最好,回头也看看自己,是否在别人眼中,你也是最好的!

反正只要今后我们家里平安、顺利、身体健康。我就知足了,知足常乐吧!

——END——

【看别人的故事,悟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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