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每一段时间、在每一个细分的能力方面,都有可能取得最好的成绩,都可能成为冠军。”6月6日,德国汉堡科学院院士、人工智能机器人权威专家张建伟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寄语高考学子: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我们坚信终身学习,每个人成功的道路都会是多种多样、丰富多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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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汉堡科学院院士张建伟。受访者供图

▍物质贫乏,激发了我对丰富精神的渴望

新京报:你是上世纪80年代参加高考,当时的教育状况是怎样的?那个时代初中生考上高中的都不多,你是如何做到的?

张建伟:那个时候没有电视电脑,连书籍也很缺乏,不过我们也能享受到充足的室外玩耍。物质的贫乏,也激发了我对丰富精神的渴望,兴趣点不断由心底涌出。比如,放假读唐诗宋词,也尝试自己去写;喜欢解一些有挑战的物理、数学试题;探索嵩山的地理结构等,从中获取源源不断的精神源泉。

新京报:那个年代你都怎么学习?当时参加高考怎么备考?有没有到现在还印象深刻的经历?

张建伟:那时候不像现在,没有课外辅导班,甚至几乎没有补习资料,我们主要靠学校上课和做一些基本作业。下了课,尝试着探索扩大自己的学习能力,比如在有限的条件下,学一些高等数学,也试着给自己出些题目,在考试题目不是很难的时候,就给自己设个挑战,是否能做到考试不出一个错。如果做到了,就进入另一个挑战,和同龄的最强的数学爱好者一起比赛奥数。那时并没有人强求你去做这些,纯粹是出于自己的兴趣。

▍高考成绩给了我挑选所有大学任何专业的底气

新京报:你当时高考的目标一直都是清华大学吗,还是也有别的选择?

张建伟:高考前,也有其他名校前来提前录取,给出奖学金等优惠条件。但我没有被诱惑,还是想要迎接一下高考这个挑战,坚信自己通过高考,能发挥出自己最好的创造力,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找到未来成长的多彩道路。

新京报:你考上了清华大学,当时怎么考虑选计算机专业?这个专业在上世纪80年代应该还是比较前沿的吧?

张建伟:高考不知不觉地结束了,当时内心很充实,也很平静。高考分数公布后很兴奋,郑州市排第三名,还上了当时的报纸。这个成绩意味着,我能挑选所有大学的任何专业。憧憬着在清华能够师从名师,和各省市最强的同龄人比肩读书。

计算机在当时是个新兴的行业,凭着自己对未来的测算和感觉,认为计算机专业能够代表未来技术,也能让我发挥在数学和物理方面的特长,同时期待能应对未来世界更大的挑战。

张建伟(左三)在国际智能机器人和系统会议(IROS 2015)上。受访者供图

▍进空调机房前脑子里先运行好几遍程序

新京报:1986年,你是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专业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在清华求学期间,你是如何学习的?进入大学之后,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儿,或者对您影响深远的老师?

张建伟:四年大学毕业后,我成为清华大学计算机系专业第一名,被学校推荐读研。2004年10月,回到母校清华,计算机系研究生会邀请我做他们组织的“计算人生”系列讲座的第一个嘉宾。我和计算机系师生在信息科学技术大楼进行了三个小时的座谈,和我一同回忆了我在清华的生活并分享了德国留学和工作的经历。

学生们找到了我上世纪80年代在清华读书时的很多照片、成绩册,采访了我当时的同学、班主任,并制成视频。他们用非常专业的对话采访,使我仿佛找回了当年大学时代的青春年华。1985年,我在本科四年级时被推荐直博。我的老师张钹院士给了我一个题目:“三角钢琴搬家问题”——如何用最优算法解出多个运动自由度的钢琴在任何房间中的自动搬运路径。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多学科协作的含义,开始了我的融合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的科研旅程。迄今的30年里,我所从事的信息行业在世界和中国都发生了巨变。

我还记得刚做论文时,我第一次阅读的论文,是从马颂德老师(后从科技部副部长任上退休)家里取来的厚厚的三大本“机器人与自动化”的印刷会议记录。中国当年只有马老师一个人去参加了该国际会议,会议材料是他背回来的。有趣的是,30年后我是该国际会议的大会主席。

950篇论文加视频,51个workshops的资料,所有的大会报告的录像,都放在一个手指大的U盘里。当时论文是用打字机噼里啪啦完成的,直到读研时才能用苹果电脑写作。那篇论文的程序,是我穿着白大褂在带空调机房时用PDP-11的滚动黑白屏幕上调出来的。那时的空调机房可不是想进就进的,一星期只能登记6个机时,每次上机前要在脑子里试着运行好几遍程序,就是为了使得珍贵的机时能得到充分的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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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科学家评委参加“机智过人”前六集的制作。受访者供图

▍滥用技术后果很严重,但不可因噎废食,恐惧技术

新京报:1989年,你在清华获得了人工智能专业硕士学位,当时人工智能的概念还很遥远,为何会选择这个专业?

张建伟:硕士期间,我已经投入研究人工智能如何用于机器人的课题。现在的人们估计难以想象当时做人工智能机器人找工作的困难,但是我选择了坚持。因为我梦想造出能代替人类工作的机器人,它们可以延伸人类的感知、操作功能、记忆和思考。1989年,我得到清华大学的举荐赴德国深造,这也是我人生的一次转折。1994年,我做出了智能信号处理芯片,并实现机器人应用,用德文完成了博士论文,获得卡尔斯鲁厄大学计算机系机器人专业博士学位。后来到比勒菲尔德大学工作,做了六年助理教授,建造了智能机器人交互实验室,讲授《机器学习》《智能机器人》《人工神经网络》等课程。之后便直接拿到汉堡大学的顶级教授位置。

新京报:当时从中国到德国求学有什么经历?在德国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张建伟:1989年我得到清华大学的推举赴德国深造。为了尽快进入行业,我尚未毕业就取得了工作的offer,但想要顺利入职,还要在一个月内用德语写出博士论文。为此,我日夜潜心学术,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一个月后,顺利毕业,在规定的时间内入职。

在德国,我遇到了被人举着牌子抗议发展机器人的事情。这一幕发生在2015年,第27届国际智能机器人和系统会议(IROS 2015)在德国汉堡举行,当时我担任主席,我带着我们的机器人去找当时的汉堡市长Scholz先生(现任德国副总理)。市长被我说动了,非常大方地把汉堡富丽堂皇的市政厅借给我们,当做会议开幕启动的地方。这场会议确实举行得非常成功,但就在会议期间,突然来了一些社会人士,在会馆前高举横幅,发起抗议游行。抗议者来自一个和平主义组织,他们担心机器人研究会被军方资助和利用,还担心出现科幻小说里机器人控制人的事情。

这件事情启发了我们这些做机器人的专家教授,人工智能的道德问题确实不容忽视,人工智能的使用范围不应该超出人类的人性和伦理,一切都要以人为本。滥用技术后果将会严重,但不可因噎废食,恐惧技术。我们研究的人工智能最看重的,也是机器只解决实际刚性需求的实用性,比如家庭服务机器人可以扫地、监控,可以陪着聊天、帮残疾的老人翻身等。机器人还可完成救灾救援,去到人不能进去的地方和不能处理的场景。

▍寄语高考学子:每个人在每一个细分能力方面都有可能成为冠军

新京报:又到高考了,你对即将参加高考的孩子们有什么建议?

张建伟:每个人在每一段时间、在每一个细分的能力方面,都有可能取得最好的成绩,都可能成为冠军。

人工智能时代,仅仅只是内推知识,乃至举一反三都不够,最重要的是掌握人工智能不具备的能力——外推创造,以及靠训练和做模拟练习达不到的知识。这种未来智慧教育的趋势会越来越明显。

因此我也建议高考学子,更多地放松心理,积攒精力,为自己营造一个发挥能力的氛围。考试像潜水一样,充分相信自己在知识技能方面的积累,既做到全神贯注,又绝不惊慌失措。

祝愿每个高考的孩子们放松心态,享受过程,发挥出自己最好的创造力。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我们坚信终身学习,每个人成功的道路都会是多种多样、丰富多彩的。

▍人物简介

张建伟,1963年11月出生于河南郑州,高考以郑州市第三名的成绩进入清华大学计算机系,专业第一名毕业,并在清华获得了人工智能专业硕士学位,获学校推举赴德国深造。他的人工智能梦想由清华生根,在德国发芽。

在德国期间,主要从事感知学习和规划、多传感信息融合、仿生控制、工业4.0中的智能技术、服务机器人、医疗康复机器人等方向的研发工作。现在领导中德联合研发跨模态学习重大项目。2014年当选德国汉堡科学院院士。2019年评选为清华大学杰出访问教授。

该文章内容转载自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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