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人们眼里的父亲形象,一般都是勤劳节俭而愁苦古朴的,而我的父亲,却永远是指挥若定、谈笑风生的将帅风范,即使在大忙的麦收季节。

父亲虽然不是特别勤劳,但我们家的庄稼却永远是全村长相最好、卖相最好的;父亲虽然不够节俭,但我们家的日子却一直过得相当小康。

村子里的人们总是夸父亲:人好、脑子好、心中有数。

从麦梢发黄到收割旺季,父亲一有空就会去田间地头转转,吃饭的时候就会跟家人如此这般地分析收割的计划和准备播种的庄稼,饭还没吃完,就已经计划挺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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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收割的时候,父亲总是早早吃完饭,然后架车子、磨镰刀,一边忙碌,一边跟吃饭的我们说:抢种抢收,忙了一季子,不抢的话,就会白忙一场啊。

父亲拉上车子下田之前,会把所有人该干的活,三下五去二地安排停当,然后一马当先地就出发了,然后大家也赶紧跟了上去。

有时候麦子熟得太快,这块还没割完,另一块的麦穗已熟得马上要掉头的样子,这样就得加速度,就得五更起床,然后一直忙到半夜。

睡梦中被父亲喊起来吃早饭,迷迷糊糊地一边吃饭一边打瞌睡,然后迷迷糊糊地在星光月影下跟在父亲身后去遥远的麦田。

走在路上,父亲会对迷迷糊糊的我们说:咱要不赶紧的话,已经到嘴的麦子,要不掉头了,要不一下雨就在地里出芽了。

一路上,父亲一边观察着麦情,一边跟埋头收割的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等到到了自家麦田时,我们的瞌睡早已远去,于是精神抖擞地跟着大人忙起来。

在我们家,从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娃娃,到十几岁的少年,在麦收的日子里,都要跟着大人下麦田的。

拿不动镰刀的小不点,要跟在收割的家人后边,把收割后掉在地上麦穗拾到小筐里。

能拿动镰刀以后,就要跟着家人做收割的活儿,刚开始是在自家麦田的边上割,先是一行两行,再是四行五行,一直到跟大人割得一样多。

中场休息时,父亲偶尔会说:你爷爷奶奶可以不下田,因为他们岁数大了;你妈妈可以不下田,因为她身体不好,还要给我们做饭……

他即使不说,我们也从来不敢说二话,因为聪明能干的人一般都是有点脾气的,他不训你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你有疑问,就憋在肚子里自己慢慢解决好啦,憋着憋着,你就会变得懂事体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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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小麦是件相当艰辛的活,又晒又闷还总被麦芒到处乱扎,一不小心还会割到手脚。

大人们割到手脚会稍做包扎,然后继续,小孩们则会因此得到一会儿难得的休息时光,虽然太阳仍旧很晒,虽然天气仍旧很闷,但能躺在田间地头已是无上的享受,即使躺在凸凹不平的田地里,感觉也相当不错。

不管再忙,我们家麦收的时候总会很有节奏,忙上一两钟头就会休息一会儿,比如父亲磨镰的时候,母亲送来茶点的时候。

父亲总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父亲还会边磨镰刀边跟我们解释上面农谚的道理所在,等到休息结束,拿起镰刀开始干活的时候,感觉父亲的话简直真理!

不管麦收再急再忙,我们家吃饭一直相当及时,中午12点左右,不管别人家收工与否,我们家是一定要收工吃饭的,父亲总说:天又热,人又饿,不如回家歇歇脚……

麦忙季节,我们家吃得要比平常好得多,因为父亲说:吃饱吃好了才有劲干活啊。

早饭会有鸡蛋鸭蛋,午饭一般吃的蒜面,浇头则是好吃到爆的蛋花蒜汁儿,蛋花蒜汁里有醋,还有香喷喷的小磨油。

晚饭一般吃得很晚,因为把麦捆拉到村边的打麦场里后,为了防止半夜里下雨,还要把它们堆成麦垛,然后用塑料布盖起来才能回家。

有时候天气特别晴朗,麦捆也会先摊在打麦场里,如果半夜里下雨,就得全家总动员,一路狂奔去堆垛、盖雨布。

很小的时候,小麦脱粒用的是牛拉石滚一圈一圈的反复碾压,后来用的手扶拖拉机碾压,后来用的手推脱粒机,再后来用联合收割机的时候,我已远离了老家。

碾压脱粒的时代,小麦打场相当费时费事,而且需要几家联合才忙得过来,尤其有风的时候,或者马上要下雨的时候,因为要抢场,要么风来的时候抢时间扬场,要么马上下雨的时候抢时间把麦子快速拢成大堆,然后装起来或盖起来。

父亲虽然不是打场、扬场的好手,但父亲胜在会指挥、会来事,所以,我们家所在的打场小组总是又速度又和谐又稳固。

每年打场的时候,看别的小组或手忙脚乱,或争吵不断,或解散重组时,我们的小组却永远井然有序、一团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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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们也会问父亲:为啥我们家打场总去的人最多、出的工具也最多,而有的人家却总有保留?

这时候,父亲要么不理人,要么永远是那句话:吃亏是福……

很多年里,跟着父亲,我们不仅学会了抢种抢收、打场扬场,还学会了做人做事,与人为善。感谢敬爱的父亲!感谢老家南阳的无边麦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