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故事】/原创作者/黄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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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打小，从周围人对我的喜爱、夸奖上就可以得出结论的。
就比如，我有时能感觉到，有人可能不喜欢我，甚至因为某种原因讨厌我，但很少有人能否认我漂亮。
我喜欢照镜子，我有一双丹凤眼，顾盼间总是自带笑意。我有标准的瓜子脸，小嘴巴，高挺的鼻子。
我身材窈窕高挑，皮肤白皙，气质妩媚动人。当然，有嫉妒我的人会说是一种“妖媚之气”。
无所谓。妩媚也好，妖媚也罢，我才不在意。
往往，我对着男人眼波流转稍一凝眸，大部分男人都会两眼放光，马上变得紧张兴奋起来。我喜欢这种反应，这让我很愉悦，男人的这种表现让我的优越感不断地攀升。
更不用说，从小到大，身边围着的男同学们简直数不过来。
我家住在近郊，父亲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大型国企做技术员，母亲没有工作，在家做家务。母亲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结婚后一直被父亲宠着。我还有个哥，哥哥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外地工作。
我现在仍然能记得那个周末，那个春天里百花开放，鸟语花香的周末。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当时在上技校，技校离我家不远，因为当时的班车没来，我和另一个女同学就一起在周日的下午走路去学校。
快到学校的时候我们碰到两个男人，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年轻人。正常，双方遇上时会用眼光打量一下，也不出所料，对面的人总会把目光留在我身上更久一些。
那个年轻人长得很是斯文清秀，我倒也多看了一眼。
走过一小段后，我那同学笑着低声说：那男的长得不错！我也乐了，我们一起回头望，结果发现，那个年轻人竟然也正转着头在看我们！
吓得我们赶紧扭头，一边笑一边往前面猛跑起来。
再过了大约一个月，有次周五傍晚放学回到家，竟然又看到了那个中年人和那个年轻人！他们坐在我家，和我爸爸在喝酒聊天。
事后我知道了，那个年轻人是刚来我家旁边的一家单位报到的大学生，和他一起的中年人是那家单位的另一个职工。
看到我之后，大学生就“触电”了，那个中年人正好认识我爸爸和我，所以，就自告奋勇地带他来我家试图“提亲”。
我当时技校快毕业了，按我爸妈的打算，他们会安排我进爸爸所在的企业，因为每年企业都会有一些“解决职工子女”的招工计划。
我对这年轻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我爸妈很是中意。
觉得这年轻人是大学毕业的，说话诚恳，长得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他就在我家旁边的单位，离家里近。
虽然我不是很中意，但那年轻人一看我爸妈赞成了，就几乎每天来我家玩了。（为了方便，以下就称他“大学生”）
我进了爸爸的单位，做仓库管理员。
大学生每天下班后就会去我家，我一般还没到家，我妈就会让他来单位接我。后来就成了他每天骑摩托车来接我下班。
我感觉上有点复杂，对他没有什么激情，但他每天来接我，我也挺享受的。不用等公交车，“男朋友”对自己这么好，也觉得在小姐妹们面前很有面子。
就这样，大学生每天接来送往的，爸妈又极力赞成，我也舍不得拒绝，时间稍一久，我和大学生就自然而然成了男女朋友关系了。
大学生对我极好，简直是比我爸爸妈妈还好，我爸爸妈妈虽然宠着我，但有时我太任性了，他们也会装模作样的说我几句。
可大学生，真是从来都舍不得和我说句重话的。
可能也真是应了那句话“被宠的总是有恃无恐”，我在大学生面前从来就是说一不二，娇蛮任性，他都能接受，好像我怎样他都喜欢。
有时候我和大学生一起去他单位玩，他对我好，他们单位的人都知道，在单位都出名了。
有一次我听到大学生和同事说笑，其中一个车间的工人说大学生：你这么怕婆娘，是不是自己不行啊?
我在这边无意中听到都气得不行，隔老远瞪着那着那个猥琐的男人，又不知该说什么。大学生倒是很云淡风轻地对着那个男人一笑，压根不曾接话，未作理会。径自对我喊道：老婆，咱们回家了。
那男人被凉得哑口无言，很是尴尬呢。
大学生就是那样一个不温不火，从不出口伤人也不发脾气的人。但他单位的同事都很尊敬他，他升职也是极快的。
后来大学生单位要统一分配家属房，只有结婚了的才有资格参加分配，他和我爸妈商量，我爸妈一致赞成我们先办结婚证申请分房，以后再办酒就是。
就这样，我们先办了结婚证，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家属房。
可我总觉得这种生活实在太平淡了，一点新鲜感也没有。何况我还刚20出头呢，总觉得外面还有大把的精彩生活我还未曾体验过。
就在这个时候，“司机”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们公司在做活动促销，有个仓库设在火车站附近，有时会让客户直接来仓库提货。
司机就是来提货的，他自己有个出租车，是出租车司机。司机一见我就惦记上了，提完货之后还天天过来玩。
他自己开车，方便。那是九十年代，车辆还没有现在普及。司机和我们几个上班的人闲聊，开玩笑，然后也约下班了大家一起去吃饭，K歌。
看起来司机在和大家一起玩，但我当然知道，他是冲我来的，从第一次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我心里是有窃喜和兴奋的。
司机的嘴巴很能说，风趣幽默，往往说得大家开怀大笑，他看向我的眼里有火，那火让我的心会悸动。
于是我告诉大学生要和同事去聚会，让他别来接。我们就坐司机的车一起去K歌，去吃饭，去逛街。
在这其中，司机会有意无意的碰我的手，搂下我的腰之类，我觉得很刺激，有时甚至有触电的感觉。
回去之后还是满脑子都是在一起玩时的兴奋。
司机每天来我们上班的地方玩，几乎就不怎么拉客了。
我知道自己沦陷了，是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满脑子都司机，想每时每刻和他待在一起。但不知该怎么办，因为司机也是结了婚的，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那段时间，我和司机难舍难分，不在一起，就会拼命的发信息在BB机上，再用公共电话回过去。
我和司机去开了房，在小宾馆，那种兴奋刺激的感觉无与伦比。最后，我们商量了，各自离婚，再在一起。
我先和爸妈说了，要离婚，爸妈简直吓呆了，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们，我爱上别人了。我又和大学生说，要分开。
我爸妈和大学生赶紧私下去调查，知道了我和司机的事。他们苦口婆心地劝我，但我和司机已坚定了要在一起的信心。
司机那边也是困难重重，他老婆坚决不离，他父母也以死相逼，不让他离。司机的父母甚至找到了我爸妈，他们一起商量，如何让我们双方都不要离婚。
最后大学生给我爸妈出了个建议，送我去外地读书，进修一个大学文凭。大学生联系了长沙一个成人大学，帮我办理了入学，我爸妈劝我，先去外面上一两年学，冷静下，如果以后还想离婚，再说。
我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先我和司机先分开。
我也实在受不了爸妈整天不停的轮番轰炸，做了妥协，先去读书。
我到了长沙，司机每天发几十条信息给我，一个月内，他跑到我学校来了三次，来看我。
有一次我又忍不住想司机了，告诉他，我要见他。他让我回来，别读书了。我就买了当天的火车票，赶回家了，司机就开车在车站等着我。
一见面我们就决得，再也不想分开了，一定要在一起。
司机的老婆最后觉得无望，答应了离婚，女儿归司机抚养。我这边爸妈和大学生看我也不去学校了，知道没办法了。
我和司机终于都离了。
司机的父母为了教训司机，说不会帮他带孩子，让我们自己带。以前司机是和他父母住在一起的，他父母现在也不让他住家里去，要他自己带孩子住外面。
我们没地方住，又要带一个三岁的孩子。大学生和我说，他要出差几个月，我实在没地方住的话，还是可以继续住在他分的那个单位的房子里。
我带了司机孩子住在那个房子里，暂时也没上班，每天早上抱着孩子去买菜，司机要去跑车，好赚点生活费。
因为我们的事，大学生单位的人也都知道，很多人为大学生抱不平，现在看我还带孩子住在这里，更加觉得不顺眼，大家看到我都没个好脸色。
有一次我抱着孩子出门时，家属区门口的保安把我拦住了，要求检查我的袋子。我气极了，问他凭什么要检查我的袋子？
他说：你又不是我们家属，小刘（大学生）出差也不在家，谁知道你会搬走什么？
我恼羞成怒，大声骂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小刘让我继续住这里的，关你们什么事？！
司机也来过一两次，可能感受到了周围那些很不友好的目光了，没再来，就东一天西一天地借宿在朋友的家中。
好在，我很快发现怀孕了。司机的父母知道我怀孕后，终于接受了现实，不再为难我们，让我们搬回家去住。
我先在家养胎。
那时大家刚离婚忙乱整得晕头晕向的，都没来得及去办结婚证，更没办准生证。
有一天，家里来了好几个计生办的人，因为我没有结婚证也没有准生证，属于非计划内怀孕，要流产。
司机的父母也和对方求情，可他们不为所动。说是因为有人举报，如果我不能按政策终止妊娠，他们也交不了差，希望我们理解。
没办法，我在他们的监视下，去到医院，做了引产手术，是个已成形的男孩。后来才知道，举报的人，就是司机的前妻。
最可悲的是，我刚被逼做了流产的两个月后，计划生育政策就不再有人提起了，可以生二胎了。
这件事对我的伤害挺大的，以前我一直养尊处优着，可和司机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我真是吃了太多以前从未吃过的苦。
我又去单位上班了，司机还是跑车，司机和前妻的孩子平时由司机的父母照看。日子恢复了平淡，以前我和司机是一天没见想得慌，现在是天天都见已熟视无睹。
我们去办了结婚证，又办好了准生证，我又怀孕了。怀孕了之后我的身体状况很差，不知是不是和上次引产有关系。
我的工资就自己花，司机的钱要交给他父母做家庭开销，他父母也有退休工资，日常家用问题不大。但可能对我和司机再婚的事一直未释怀，所以对我的态度一直是比较疏离。
那次我身体不舒服，提前下班回家。
我刚和司机好时，去哪都让他接啊送啊，可自从结婚后，我倒很少让他接送了，我怕耽误他赚钱，而他也没以前那么主动了。
那天我下了公交车后就看到了司机的出租车，停靠在路边。
这么巧？我走上前去，正准备和他打招呼，却发现副驾驶座里坐着一女的。那女的正嬉笑着，把手中的冰琪琳往司机的嘴里送，两人正亲热着。
我大脑轰的一声，扬起手里的包重重地拍到出租车的窗玻璃上。
司机恼怒地扭过头来，看到了我，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可能最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所以他突然启动了车辆，猛地往前开去。
车子就擦着我的身子冲了出去，愤怒让我一下子扑上去，试图抓住那车子，却只是摸到了一只车尾灯，人却直直地扑到了那马路上，司机的车消失在前面的转角。
周围人发出了惊呼，旁边骑过来的自行车赶紧拐向一边。我感到胯下一股热流流过大腿。我在马路上嚎啕大哭，哭得好像要死去一样。
哭完后我自己喊旁边的三轮车送我去附近的医院，三轮车师傅看我流血了有点犹豫，但也是看我流血了，还是点了点头，送我去了。
在医院里我让护士通知了我爸爸。
我爸妈赶来，只知道我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产了。他们又通知了司机，司机来了，我们什么也没说。
从医院手术出院后我和爸妈回了家。
我变得沉默寡言，我不爱照镜子了，偶尔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憔悴而消瘦，皮肤暗沉，我都不敢认，那个人是我。
司机来过我爸妈家两次，每次稍坐一会儿就走了。我爸妈总是忍不住，深深地叹气。
我在家休养，听到大学生升了科长，并且要结婚的消息。新娘子也是大学生，据说是个老师。父母虽不在我面前提起，但我看得出，他们深深的无奈。
几周之后，爸妈接到哥哥打回来的电话，说嫂子怀孕了，想要我妈过去照顾。
我和爸妈说，我也想去。再过了一小会儿，我小声说，我想离婚。
妈妈张了张嘴，好像想骂我，但最终和爸爸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他们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摔倒，但他们知道我在司机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听得我妈打电话和我哥商量，说想让我换个环境。我哥同意了，让我去那边找工作。
我和司机离婚了，与大学生一样，我们没有共同财产，也没有孩子，离婚协议很好写。司机也没有大学生那么纠缠和不舍，我们很快就离了。
我和妈妈去了哥哥所在的城市，哥哥安排我去一家电脑培训机构学了使用电脑后，我在一家公司找了个文员的工作，搬到了公司的宿舍里。
三年里我离了两次婚，失去两个孩子，想起来感觉像梦。
我看起来老了很多，我不那么爱照镜子，也不再为男人看到我时眼中的光亮感到窃喜。
一切从头开始，从那时起，我开始了更普通的也更踏实的人生。
往事都已经随风而去，如今我三十四岁了，几次谈婚论嫁都不顺遂，依然单身。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以前走过的错路，现在才开始付出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