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就像一段旅程,它意味着生命中一段特殊的相遇,或短暂,或长久。沉浸书中,你会平息焦躁,豁然开朗,你会发现你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千百年来被无数的人思考过,并且提供了各种各样的答案。

白岩松说:我们读书是在读什么?读鲁迅、周作人,还是傅雷、梅里美?其实都不是。我们读所有的书,最终的目的都是读到自己。真正使阅读成为一种深刻而愉悦的体验的,是你从中找到了自己,塑造了自己;而每一本在你心目中值得阅读和记住的书,都是因为——其中蕴藏着未来你更期待的那个自己。你最钟情于哪本书,又从中读到了怎样的自己呢?

今天,唐图读者刘红英,与大家分享一本好书——《沈从文晚年口述(增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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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晚年口述(增订本)》

王亚蓉 编著

索书号:

K825.6=74/578=2

馆藏地:

社会科学文献借阅区(一)

读者分享

“让你猜猜我是谁”

——《沈从文晚年口述(增订本)》读记

作者:刘红英

前些年有首流行歌曲,歌词有这样两句: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之所以想起这两句歌词,是吾侪好事,在阅读《沈从文晚年口述(增订本)》,对书中所提F、B、W君不免探奥寻幽一番。

大概是为尊者讳吧,曾受教于沈先生的后学在回忆文章中笔迹涵隐,有时不直书其名,用汉语拼音或英文字母替代,如谜面一般,不得不“搜研物情刮发幽翳”乐此不疲地找寻谜底。

F是谁?

该书收录的王晓强《记学艺沈从文大师门下一二事》中写到:

我永远忘记不了沈先生为F先生画曹操而说的话:你是历史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还是参加研究服饰的人,怎么好把曹操画得像京戏上一样,留一部大胡子呢?(见该书第326页)

F是谁呢?参见同书252页,沈先生的助手王亚蓉在《先生带我走进充实难忘的人生》一文中披露:

1975年夏的一天,沈先生又带我到历史博物馆,在二楼美工组那走廊式的工作室,看见一个人正在画诸葛亮像。先生过来,他没有言声,先生就说:“不要照这课本上摹,这巾不大对。你是代表国家博物馆在画,要研究一下当时纶巾的式样……”不料,“你不要在这指指点点,你那套行不通了!”那人背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上下抖动着,夹着香烟的左手冲沈先生边点戳着边说……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先生气得面红耳赤,我搀扶他的手觉得他在发抖。先生无言地盯视着那人。看着那副玩世不恭的冷面,我拖着先生朝前走:“你怎么跟这种不懂事的人真生气,他是谁呀?”“范曾。”

王亚蓉所记比王晓强要详细的多,非身历其境,不会描写得活灵活现,且寓褒贬于文字之中。二人所记不同的是,画家所画人物一为曹操,二为诸葛;所描摹一为胡须,一为纶巾。关于所画人物还有屈原一说。单就二文而言,虽是一略一详,一隐一现,一暗一明,一须一巾,但对照阅读,似是一事。这位F君是谁,也就不言自明了。但是王文并没有记述这位F君对沈先生有任何不恭之举,是有意回避还是此事非彼事?文革过后,范曾辩解没有此事,又曾对人讲:我和沈先生只是思想认识的分歧。

看过电影《罗生门》(电影《罗生门》系芥川龙之介小说《罗生门》与《竹林中》杂糅而成)的人大抵会有这样的认识: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可以被篡改的。篡改可以发生在自己的记忆里,也可以出现在向他人叙述的过程中,甚至在被记录之后,仍可以“记不清了”为遁词。对记忆的篡改有时就像是设下的陷阱,只不过有的人把机关设的巧妙,足以掩人耳目;有的人关节转戾拙劣,难以自圆其说。《罗生门》的导演黑泽明在其自传《蛤蟆的油》中说过一句发人深省的话:“人有这种秉性,对于自己的事情,会因为主观愿望而产生认知偏差”。

B先生

王文还提到一件事:

那些时候,诺贝尔文学奖得奖的作家定在了沈先生和马科斯韦尔身上,而且基本的倾向已经是沈先生了。但似乎我们国家的有关人不太懂,中国出了个评上诺贝尔奖的沈从文也是中华民族的光彩,而似乎提出了将中国名作家B先生替换沈先生的说法。先生最终没有评上。(见该书329页)

这B先生是谁?稍有文学常识的人都会想到彼时能与沈先生连镳并轸的名作家也只有巴金先生了。王文接着言道:

说实话,我不喜欢B先生的小说,倒挺喜欢他公子的小说,他的公子极有才气,写小说语言纵横无碍,可与钱锺书先生相较。

巴金先生的后裔子承父业冠冕侪辈,且与钱先生工力悉敌,“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真乃文坛之幸。只是我孤陋寡闻,到如今方知李公子小棠壮岁风华,如此颖异不凡。

W之谜

让我苦心危思的是王文提到的一位W先生。按照“惯例”, W似乎是姓氏,吴?武?王?万?魏?文中介绍:这位先生留学英伦,古典文学专家,又是红学家,用排除法甄别,许是吴小如和吴世昌两先生。而留过洋的,就只吴世昌先生了。吴先生一九四九年后任英国牛津大学高级讲师及导师,剑桥大学博士学位校外考试委员,伦敦大学中国委员会委员、执行委员。一九六二年正值新中国举步艰难之际,他婉言谢绝了国外一些大学的聘请,毅然举家回国。

W是王的研究生导师。王晓强自述在“文学研究生考试,让我觉得希望王渺茫。”于是在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七日下午,王赴京,“拜访一下我这一厢情愿选的导师,一旦他能赏识我或可怜我,也许还有点希望。”W起初回避,后不得不见,又未加礼遇,导致王不悦,以致走出W家大门,王“不免自言自语嘟念了一路孟郊的‘死辱片时痛,生辱白年羞’”的诗句。翌日见到沈先生提起此事,一向不爱臧否人物的沈先生也说“W这人在这上边爱走偏路,没水平。”

若真是吴世昌先生,我倒是想起陆灏一篇短文《“司马迁将入妇女文学史”》,提到两桩趣事:一是吴在日本访问,作学术报告语出惊人,谓“五言诗”乃妇人创始,李延年作“绝世有佳人”一首,因李阉割,“虽非妇人,已是中性”,故能作五言,引起笑谈,日人私下谓“司马迁将入妇女文学史了!”此前,吴还做过一场《有关苏词的若干问题》的讲演,明确提出“北宋根本没有豪放派”的观点,在日本学术界引起轰动。二是吴先生又涉及曹雪芹佚诗的红学公案。吴言佚诗为真,香港梅节说假,先在香港《七十年代》打笔仗,后又移师《广角镜》。一九七九年“作假者”周汝昌自己站出来“坦白”,吴还在《广角镜》撰文《论曹雪芹佚诗之被冒认》(一九八〇年四月)和《再论曹雪芹佚诗质梅节》(一九八一年二月)。后来钱锺书先生在写给香港《广角镜》杂志总编李国强的信函中,谈到了这些事,说“吴君红学议论,贵刊早已领教,想兄早烛照其迂谬矣”。对照沈钱二先生的评价,我倒有些疑窦初开了。

《书海掣鲸龙------钱钟书的读书生活》也记载了一则吴世昌先生的趣事:在文革下放时,吴世昌爱与俞平伯先生抬杠。一次吴世昌从水塘洗刷归来,对俞平伯说:“我仔细看过了,菱是不开花的。没有花哪来香?金桂把香菱改秋菱有道理!宝钗的学问也有限。夏家小姐并非不通文墨!”俞平伯是姑苏城里人,不识菱花之有无一时语塞。钱碧湘贸然插话:“吴先生,你恐怕说的不对,我是江南水乡人。菱开小白花,有淡香。现在不见花是节气未到。宝钗的学问大。夏金桂强改秋菱,是故意挑刺生事。”吴先生不说话,俞则开怀大笑。钱钟书对钱碧湘说:你今天帮俞先生打了一个大胜仗!

这些年,读过一些传记、回忆、随笔类的作品,此类作品或文章难免涉人涉事,臧否人物。有时事情本身错综复杂,有时担心出语欠妥,有时顾虑时宜不合,给作者或当事人带来不宁,故有些人不便直道名姓,常用字母替代,也可理解。但是作者心巧笔妙,徒增悬念,阅者便不得不深思默索,力求明几烛微了。话说回来,虽增加了阅读难度,但对喜探赜索隐之徒,却也带来了“临书独智烛微察远”的钩沉稽考之乐。不过有时任意揣摩,却如盲人射的,虚发无效;有时依音拟人,又如持萤烛象难见真容。最怕陷入作者疑兵之阵,李代桃僵张冠李戴,视白成黑颠倒媸妍,以讹传讹冤屈良善。果真如此,作者和阅者便是“弥增罪戾,转益悚惶”了。又想,用字母代人名姓,总算有草蛇灰线蛛丝马迹可循,若用汉字“某某某”,那真是让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恳请作者,若无伤大雅,还是把读者眼前的那双“手”拿开吧。

(文章为唐图“读书·读己”书评征集活动一等奖作品,转载请注明来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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