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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风萧蓝黛(ID:fxld99)

这是假期两篇原创故事,没看的点标题:

01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

下班回来的舒兰,花了很长时间精心准备了晚餐,老公赵程和女儿赵小雅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舒兰和赵程在厨房刷碗,小雅在客厅看动画片。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一家三口还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

碰巧那天家里没水果了,赵程说他出去买点。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02

动画片看完了,小雅吵要出去玩,赵程还是没有回来。

舒兰打开他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就在沙发上的角落里,应该是忘记带了。

没多久,居委会阿姨来敲她家的门,叫她赶紧去医院,说赵程在小区不远的路口出了车祸,被一辆转弯的货车刮倒了。

当时,正巧有同小区的人认出了他,这才通知居委会阿姨来告诉家人。

舒兰当时就慌了,急匆匆的带着小雅赶去医院,一路上提心吊胆。

等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赵程被医生从急救室推出来,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舒兰死命拖住病床叫喊着:“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再救一救,刚才他还要买水果给我们娘俩吃呢,我求求你们了……”

可是,再强烈的愿望也改变不了骇然的事实。

赵程终是走了,走得匆忙又干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舒兰颓然跌在地上,抱着小雅,失声痛哭。

03

赵程出事后,舒兰便呆呆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整夜整夜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不想睡,也睡不着。

小雅被母亲接走了,家里静悄悄,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人。

她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前一天发生的事情,觉得这只是个可怕的梦而已。

原本母亲是要来陪她的,可舒兰执意要一个人静一静,只让她把小雅带回去照看。

母亲担了一夜的心,天刚亮就拎着饭菜过来了。

04

一进门,母亲就发现了舒兰的两个大黑眼圈,她担忧地问:“又是一夜没睡?”

舒兰双目失神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母亲进了厨房,抹了抹眼泪,把带来的粥倒进碗里,热气腾腾的粥端到舒兰面前:“我一大早起来熬的,你吃点吧。”

舒兰微微摇了摇头,表情依旧木然。

母亲叹了口气,心疼地说:“兰兰啊,我知道你伤心难过,可不能不吃东西啊,要不吃点水果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

舒兰听到“水果”两个字,全身的神经一跳,突然叫喊出来:“我不要吃水果!我以后都不吃水果!”

母亲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吓得跑过去抱住舒兰说:“兰兰,你别吓我啊!你可还有小雅呢,她还得靠你啊!”

舒兰缩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知道自己还有女儿,可是她对自己的未来无比迷茫,面对而今的情形,她不知道要怎样做一个能让女儿依靠,独立坚强的母亲。

05

赵程的丧事,是在两家亲友的操办下完成的,跟大货车司机和保险公司的赔付协商,也都是亲友出面。

舒兰已经不关心能赔多少钱了,那些钱又换不回她的赵程,有什么意义呢?

在她的潜意识里,始终无法接受赵程已经不在的事实。

舒兰从没想过,自己的家会像电视剧情节一样突遭横祸。

他们才35岁,生老病死应该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小雅刚刚6岁,未来还那么远,那么长。

可生命竟然如此脆弱无常,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她每天都会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要是那天不去买水果,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06

后来的每一天,舒兰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出现赵程的影子。

他们是大学同学。

大二那年开始相爱的,在一起后,赵程把舒兰照顾的无微不至。

那时候赵程常常开玩笑:“你说你幸不幸福,一辈子不用操心的命,小时候爸妈照顾你,现在学还没上完,我就来接班了。”

从前,舒兰只是当玩笑听,但现在,她才感觉到这句玩笑背后的辛苦与幸福。

07

这么多年来,小吵小闹有过,叫嚣着要离婚也有过,可风风雨雨里,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过彼此。

失去赵程之后,舒兰才发现,原来生活里还有那么多麻烦事。

比如,小雅即将面临上小学,原来一直是赵程在考察学校。

包括去物业、居委会办事,家里的水管漏了,灯泡坏了,门把手断了,也都是赵程的活儿。

她早就习惯了简单的分工模式,他负责家里的“大事”,她负责生活中的“小事”。

他负责投基金,买股票,还房贷……她负责柴米油盐酱醋茶。

如今,他突然走了,她的天也就塌了。

08

葬礼后,母亲隔三差五的来看望她。

后来实在是不放心,又把小雅送了回来,母亲想,有孩子就会有奔头。

小雅回来后,家里也有了生气,舒兰似乎也恢复正常了,只是人看起来格外沉闷。

周末,母亲买了韭菜和肉过来,准备包顿饺子。

择韭菜的时候,她随口问舒兰:“对了,赵程的户口你有没有去注销啊?”

舒兰看上去平静的心,瞬间又翻腾起来,她说:“为什么要注销?他永远都是我们家的户主!”

然后,她转过身,默默地掉眼泪。

小雅拉过外婆,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外婆,千万别和我妈提爸爸去世了,妈妈会不高兴的。”

舒兰突然扭过身大喊:“你个没良心的孩子!你爸没死!他根本就没死!”

小雅“哇”的一声哭出来,母亲连忙抱过外孙女,对舒兰说:“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能骗自己多久?”

舒兰哭着说:“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09

这些日子以来,舒兰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接受不了赵程去世的事实,就干脆告诉自己他还活着,只是出差去了。

他的衣服还整齐地挂在衣橱里,拖鞋摆在玄关的鞋架上,牙刷插在杯子里,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赵程未曾离开时一样。

那段时间,舒兰不想上班,也不想见朋友。

她怕别人问起赵程,甚至怕他们关切同情的眼神,他们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赵程已经不在了。

而她也怕处理生活里的“大事”,她生前已经给女儿选好了学校,就差准备资料去报名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报名,物业发来交费信息,她也迟迟没有去。

她发现没有了他,生活的时钟就像失去了一个重要零件,骤然停摆了。

10

三个月后,家里的饮水机坏了,舒兰在商场下单买了个新的。

配送员送来的时候,正是下午,舒兰看到他时,一下呆住了。

他长得真像赵程,是年轻了十岁的赵程,面孔宽阔,鼻子高挺,眼神也像,是的,那眼神,看她的时候,带着真挚与热忱。

舒兰呆立在门口,他掏出单子让她签收。

她捏着笔,半晌没有动。

“姐?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配送员问道。

她缓过神来,看了下他胸口的工牌,“王志刚”,一个毫不相干的名字。

她说:“没,没有,天太热了,要不进来喝杯水吧。”

她忽然那么渴望他能多待一会儿,不要这么快走。

“不用了,下面还有人等我。”他憨厚地笑。

“进来吧,喝杯水耽误不了几分钟的。”她再次挽留,甚至不等他回答就走进屋里,手里还拿着他的笔。

他只好进来了,一脸的局促。

她让他坐,给他倒了一杯水,想想赵程喜欢喝绿茶,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叶在沸水里飘浮,她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和另一段时光。

11

配送员有点纳闷,又有点好奇,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墙上挂着的赵程的黑白遗像。

舒兰径直说:“我觉得你和他很像,是吧?他……三个月前走了。”

他再次看了看照片,对比半晌,回答说:“嗯,是有一点,不过也不是特别像。”

然后便冷了场。

他喝了口茶,有点烫,两个指头捏着茶杯,又放到了茶几上。

他站起身说:“谢谢姐,我先走了。”

舒兰也急急站起来,嗫嚅着想说什么,可并没有说话的立场。

他告辞离开,脚步声很有力,像鲜活的心跳一般,咚咚咚,一声声敲在她的心上。

她猛然间看到茶几上那支笔,飞快地拿起来跑下楼。

12

楼下的绿化道边,一个年轻的姑娘正等着王志刚,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

看到王志刚下来,她有点嗔怪的说道:“老公,刚才老妈又打电话催了,家里人都到齐了,正等着吃蛋糕呢。”

他笑得很宠溺:“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

“刚才的货怎么送这么久?人没在家吗?”

“在的,是个大姐,人很好,还请我喝了杯茶。”

“我就说嘛,世上还是好人多。”

“是啊,很可惜,她老公刚去世不久。”

“啊”,她惊了一下,旋即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唉,真不敢想象,要是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他哈哈笑:“我身强力壮,老天爷可不会要我,就算我真走了,你和孩子也要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

舒兰听着他们的对话,呆站在角落。

夕阳的余晖像金色薄雾,轻轻笼罩在这对小夫妻身上。

她转身走回家,脚步沉重,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13

半夜,舒兰在朦胧间翻了个身,习惯性的伸出胳膊,向前一抱,却是空空如也。

她瞬间惊醒了,巨大的悲伤不由分说地淹没了她。

她干脆起床,把从前的影集拿出来,一页页的翻看。

她从没想过,时间过的竟然这么快,一转眼,前半生就快过去了。

她又翻到大学时代的相册,刚打开,就掉出两张《泰坦尼克号》的电影票根。

那是舒兰和赵程看的第一场电影。

舒兰到现在都记得,50块一张的票,两个穷学生买的时候,心疼得咬牙切齿。

赵程的那一张背后,写了一句话:“这才是最伟大的爱情,即便没有自己的参与,也要对方安然无恙地好好活着。”

舒兰默默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青春时期的一句感悟,人到中年才得以领悟。

14

那一夜,舒兰从网上找到《泰坦尼克号》电影,重新又看了一遍。

影片结尾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放亮了,巨大的泰坦尼克号分崩离析,杰克浮在冰冷的海水里要求露丝一定要活下去。

舒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仿佛看见了赵程在和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他要她快乐,坚韧,热爱生活。

他要她勇敢,乐观,永不放弃。

他还要她带着他们的女儿,去体验未来还有更多可能的人生。

15

她想,也许这是赵程在冥冥之中,跟她告别吧。

就像这么多年来,他温暖厚重而又平常的陪伴。

其实,想念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就是替他快乐的活下去吗?

把他还未来得及拥有和尝试的一切,以另一种形式去实现。

她要学会勇敢,学会独立,要带好女儿,要照顾好双方老人。

虽然赵程最后没有留下一句话,但这一定是他最重要的愿望。

16

第二天,舒兰收拾好心情,带着户口本和赵程的死亡证明去派出所,办理了户口注销。

然后,她回到家,把赵程的东西一一收了起来。

小雅从外面回来,看见地上摆放的箱子,小心翼翼地问:“妈,你怎么把爸爸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舒兰抱了抱她,说:“对不起,前段时间是妈妈不好,爸爸走了,但是咱们还要快乐幸福地生活,他没做完的事,以后都交给妈妈了。”

小雅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妈妈,还有我啊,我会替爸爸照顾你。”

舒兰含着泪点头微笑:“今天,咱们给爸爸办一个小小的追悼会好不好?就咱们俩。”

晚上,舒兰选了一张赵程满面笑容的照片放在柜子上,小雅在屋里点上许多蜡烛,像满天闪烁的星光。

这是一场迟来的告别,舒兰静静地坐在烛光里,看着照片上的赵程,眼睛湿了。

不过,她心里知道,这不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希望之泪。

她不再是那个,因失去爱人崩溃到无法度日的女人,爱赋予了她坚毅与勇敢。

夜幕虽然降临,遮蔽了生活的光亮,但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修复重启,在黎明来临之后,开始新的旅程。

就让一切随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