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岁这一年,纳夫塔利·贝内特(Naftali Bennett)如愿以偿,当上了以色列总理。

在当地时间6月13日举行的首场内阁会议上,这位新总理呼吁“克制”和“信任”。他表示,“我们处于新生活的开端”,新组建的政府是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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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贝内特宣誓就职

在此之前,贝内特只是以色列政坛一个小党派——统一右翼联盟(Yamina)的领袖。与几个右翼政党分分合合之后,贝内特带领统一右翼联盟在今年3月的大选中拿下7个议席。

这是以色列两年来的第四次大选,议会的120个席位被13个大大小小的政党“割据”。大如前总理内塔尼亚胡领导的利库德集团,拿下30个席位;小至阿拉伯政客阿巴斯领衔的拉姆党,只有3个议席。

尽管以色列组阁向来需要多党派结盟,但被笼络进执政联盟的小政党领袖与总理职位难有缘分。麾下不过7个议席的贝内特,却以四两拨千斤之态,为内塔尼亚胡长达15年的统治画上句点。

投票结束后,内塔尼亚胡与贝内特握手

他拒绝了内塔尼亚胡的结盟邀请,选择接过中间派领导人拉皮德的组阁橄榄枝,并与拉皮德达成轮流执政协议,最终顺利登台。从不为人知的普通政客跻身国际政治舞台,贝内特迅速成为焦点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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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未来党领袖拉皮德

这个看起来精力充沛、雄心勃勃的年轻政治家,背负着诸多标签进入公众视野:美国移民之子、比内塔尼亚胡更加右倾的民族主义者、缔造高科技企业的千万富翁、以色列突击部队军官、在政党间腾挪辗转的权力掮客……但这些,都不足以准确定义贝内特。

内塔尼亚胡的昔日门徒

当地时间6月13日,以色列议会对新执政联盟进行投票,120名议员中有60人支持拉皮德的组阁方案、59人反对、1人弃权,这个构成极为复杂的新政府涉险过关。

随之,贝内特正式拥有了以色列总理的新头衔。根据此前达成的协议,他的任期将延续至2023年9月,再由未来党领袖拉皮德接任。

投票结束后,内塔尼亚胡与自己的继任者短暂地握了握手。返回住处后,他立刻敦促自己的支持者们抗议新政府。

2020年,贝内特与内塔尼亚胡

同他的老朋友、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如出一辙,内塔尼亚胡先是攻击选举舞弊,此次新政府上任后,其办公室又发布声明称,内塔尼亚胡不会参加象征性的权力交接仪式。他甚至还说出了和特朗普离任时一样的台词:“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无论如何,这位71岁的政坛老手暂且成为了过去式。

美国总统拜登也向新领导人发来祝贺,表示“美国仍然坚定不移地支持以色列安全,致力于与以色列新政府合作”。

特朗普政府时期,以色列与美国关系甚笃

新政府的上任,意味着过去两年政治困局的终结。囿于数次组阁失败,以色列反复开启新选举,却始终未能打破僵局。此次组阁权交给拉皮德之后,他不断游说各个中小党派领袖,并卡在6月2日组阁期限到来前夕,将意识形态各异、覆盖全政治光谱的八个政党笼络到一起。

尽管新联盟在议会得到的支持票缺一不可,但贝内特及其统一右翼联盟被视为组阁成功的关键。内塔尼亚胡组阁愿景流产,也是因为贝内特拒绝合作,他的选择左右了政局,也使自己成为“造王者”。

尽管内贝特的政途曾与内塔尼亚胡关系紧密,但舆论称,他与这位政治导师的关系并不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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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内塔尼亚胡在议会发表讲话

6月13日晚上投票结束后,贝内特没透露上台后首日会处理何种具体政策,他只是表示,“内阁会议会在早上准时开始”——这无疑是对前总理的嘲讽,内塔尼亚胡以开会迟到而出名。

让内塔尼亚胡倒台,是贝内特与其他七个党派结盟的最大共识。

2006年,34岁的贝内特步入政坛,最初两年他担任内塔尼亚胡的幕僚长,为后者制定过教育改革计划,也为其在利库德集团内部的初选卖过力。

不过,贝内特与利库德集团的缘分仅仅延续到2012年。退党后,贝内特辗转于数个党派之间(共待过5个政党)——或加入现有政党,或另立新党,并大力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和理念。

6月13日,组成新政府的8个党派领袖聚在一起

如今距离贝内特首次成为议员,也不过八年时间。2013年,他领导的右翼政党犹太人家园在当年选举中获得了12个席位。

2019年的选举中,他所组建的新右翼党未能斩获任何议席,不过由于此次选举组阁失败,不到一年功夫,贝内特便以统一右翼联盟领导人的新头衔再度杀回议会。

尽管很早就不再效力于利库德集团,但直至2020年,贝内特在内塔尼亚胡政府担任过多个部长级职位,包括经济部长、宗教事务部长、教育部长、国防部长等。

始终以右翼党派领袖的身份活跃在以色列政坛的贝内特,此番联手中左翼的举动不仅被视为对右翼势力的“背叛”,也使其被内塔尼亚胡公开批评为“误导公众”和“世纪骗局”,他本人和统一右翼联盟的其他议员们也遭遇来自右翼支持者的威胁。

在议会投票前的讲话中,贝内特屡屡被利库德集团的成员打断,被怒斥为“罪犯”和“骗子”。贝内特回击称,“利库德集团正在证明,以色列政治迫切需要恢复体面和团结。”

“比人们认为的要更温和”

“投奔”中左翼的贝内特,在巴以问题上的立场却远比右翼更右——他反对巴勒斯坦建国,主张吞并约旦河西岸和进行定居点建设。

贝内特在此事上的发言向来不婉转。他曾表示,建立巴勒斯坦国对以色列来说将是自杀行为,“我将尽我所能确保他们不会建国”。

他还有一套“屁股里的弹片”理论流传甚广。贝内特说,以色列要学会忍受巴勒斯坦问题存在,而不能动“外科手术”将此地分成两个国家——“我有一个朋友屁股里有弹片,他被告知可以做手术切除,但会导致其残疾,所以他决定带着弹片继续生活。很多情况下,坚持完美只会带来更多麻烦。”

欢庆内塔尼亚胡倒台的以色列人

他几乎在所有场合都保持着相同姿态。在特朗普赢得2016年大选的那个早晨,贝内特欢欣鼓舞地告诉外国记者们:“巴勒斯坦国的时代结束了!”

当特朗普任期接近尾声之际,内塔尼亚胡政府仍试图推进西岸定居点建设,时任国防部长的贝内特表示,“建设势头一秒也不能停止”,然而这一计划却因为以色列与阿联酋等国的关系正常化而被取消。

在贝内特的仕途中,推进定居点建设的理念贯穿始终。早在2010年,他成为了耶沙委员会(Yesha Council)的负责人,这一组织旨在促进犹太人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的定居。而当加入犹太人家园党后,他也致力于将其改造为支持西岸定居者的政党。

但贝内特本人并非定居者,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他和妻子居住在特拉维夫郊区一处平静而高档的宅子内。

以色列《国土报》的高级记者安谢尔·菲佛说,许多与贝内特共事过的人私下都表示,他的大部分言论都是为了竞选而说的,“实际上他比人们所认为的要更加温和”。

贝内特的极右翼言论则是为了与内塔尼亚胡区分开来,当他的政治导师离开,便意味着更大的空间出现——与他有过密切合作的人说,“贝内特会变得更加温和,试图吸引中间派选民”。

贝内特也比他的信仰显得要世俗化。作为信奉现代正统犹太教的政治家,他有时会戴着一顶小小的匼帕(Kippah),这是犹太男性常见的头饰,并用发夹固定。以色列媒体透露,没什么头发的贝内特会用双面胶将匼帕贴在头上。

2020年,贝内特与内塔尼亚胡

尽管宗教信仰与贝内特的诸多立场自洽,但如同他从不是定居者一样,虔诚教徒的形象也似乎不是真实的他。

贝内特出生于以色列海法,很小就随父母在北美和以色列之间往返,童年大多数时光生活在美国多地和加拿大蒙特利尔。在他10岁时,全家再次搬回海法。

一位名叫阿耶莱特·弗里什的政治顾问曾表示,“人们认为贝内特是个狂热分子,其实他不是”。贝内特曾告诉弗里什,自己成长过程中都是世俗文化,而且他曾从事的高科技商业环境更是如此。

和内塔尼亚胡一样,贝内特可以说流利的美式英语,他的妻子也并非犹太教信徒。在领导犹太家园党时,他聘用了大量世俗政客填补团队,不同于其他宗教政治家,面对选民时,贝内特会用自己在军队或企业的经历来取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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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拉维夫街头,人们庆祝内塔尼亚胡离任

政、商、军界多栖发展

贝内特喜欢谈论在军队的日子,因为从政之前,他的履历被服役和经商填满。

18岁那年,贝内特应征入伍,加入以色列国防军,六年军旅生涯满足了他对冒险的渴望,即便退役,他也继续在预备役服役并获得少校军衔。

服役期间,贝内特曾在突击队担任军官并指挥过多场行动,但1996年一次名为“愤怒的葡萄”行动引起极大争议。

左起分别为:国防部长甘茨、候选总理拉皮德、新总理贝内特

这场行动发生在黎巴嫩南部,贝内特率领一个连对真主党阵地深入突袭,遭到对方迫击炮袭击,他请求炮兵部队的支援。由于迫击炮阵地所在位置距离联合国营地非常接近,在此处避难的黎巴嫩难民中,有106人因以方的炮火回击而罹难。

数年后,贝内特为这次炮火回击辩护称,“真主党从医院和学校开火,而掩护突击队的火力救了我们的命”。

离开军队后,贝内特在希伯来大学学习法律和商业,他依然喜欢向人们讲述自己的服役经历,并因此而认识了后来的妻子吉拉特。

1999年,贝内特与吉拉特婚后搬到纽约曼哈顿,创建了反欺诈软件公司Cyota。后来,他将这家公司以1.4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摇身变成了千万富翁。

贝内特与妻子

离开软件行业的贝内特重返以色列,开始活跃于政坛,同时依旧在商界活动。他担任过科技公司Soluto的CEO,也与合伙人参与过许多以色列初创科技企业的融资。

贝内特在经商上的头脑通过财富得到了证明。据美国《福布斯》杂志6月初报道,他将从对美国金融科技公司Payoneer的投资中赚取500万美元。进入政界之前,他曾为Payoneer投资过数十万美元,如今这家公司即将在纳斯达克上市。

他的好运气也延续到了仕途上,只用了十四年时间,贝内特便在政坛跃升到总理之位,这样的成绩难以不让人侧目。只不过,这条飞升之路看起来不够稳定。

离开利库德集团后,贝内特始终在边缘党派间游走,没有留下让人印象深刻的政绩。他在定居点问题上的强硬姿态,也无法在总理任期内得到实践——为了维系这个脆弱联盟,诸如巴以问题这样的敏感议题必须被搁置,新政府能做的恐怕只有改善民生和经济。

贝内特表现出妥协的立场,他曾告诉以色列陆军电台:“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需要把政治、吞并、巴勒斯坦国问题放一边,专注于控制疫情、治愈经济和修补国内裂痕。”

但无论如何,他和拉皮德都代表了新一代的以色列领导人。《国土报》评价称,尽管家庭和宗教背景各异,但他们身上都带有无情的实用主义、毫不掩饰的犹太复国主义,并且都是内塔尼亚胡时代的产物,他们都通过观察这位掌权多年的总理习得自己的政治风格。

贝内特与拉皮德

如果新的执政联盟得以维系下去,贝内特需要在两年后离任,届时他与总理职位的缘分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作为一个小党派的领袖,他几乎不太有可能在以后的选举中赢得足够席位,再次出任国家领导人。

安谢尔·菲佛预测,尽管政治家是贝内特从事最久的职业,但他可能不会以此作为终身事业,数年后他或许会尝试新的冒险。“如果贝内特能和拉皮德一道,让这个看似不太可能的政府在未来四年坚持下来,他将会作为结束内塔尼亚胡时代、开启政治稳定时期的总理而被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