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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到伦敦,如何实现更好的“跨文化交流”始终是一兰的心之所向。/pexels

“你觉得一种颜色可以成为一个艺术吗?一种颜色可以让你联想到一个时期吗?”

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的展览开始(Start Dispaly)处,法国艺术家伊夫 · 克莱因的《国际克莱因蓝79号》(IKB 79)向人们发出了这样的疑问。画布上,蓝色是唯一的存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画布前,总有游客试图在蓝色的画面上寻找图案或什么蛛丝马迹,哪怕是一个点、一条线也行——大家不敢相信,一种颜色就可以构成一幅绘画。

每当这时,栾一兰和她的博物馆讲解团队就会引导游客唤起心灵的“感受力”。一兰会用克莱因本人的一句话来启发游客:“蓝色是天空,是水,是空气,是深度和无限,是自由和生命。蓝色是宇宙最本质的颜色。”

如此一来,这团迷雾一样的蓝,破译了。

画布上,蓝色是唯一的存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instagram@anna-bop

来伦敦 4 年,一兰在中西方文化的边界游走,作为中国人,她向西方阐释中国;作为旅居海外的国人,她向中国人“转译”西方文化。

2006年,正在读大二的一兰正式成为一名党员。对她来说,成为党员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爸爸、爷爷都是党员。更重要的是,党员的身份连接着“积极性、主动性”,在校内,她可以直接参与公共事务的讨论和决策——她从小就是一个“有话要说”的个性女生。

如今,15 年过去,一兰建立了自己的博物馆讲解团队,工作地点从北京转移到了伦敦,几乎横跨了整个亚欧大陆。

没有变化的是,如何实现更好的“跨文化交流”,始终是一兰的心之所向,她坚持以开放的态度和世界的眼光,审视中西文化的差异,从而让两者更好地交融。

寻找打开

中西文化壁垒的钥匙

十年前,白先勇的短篇小说《芝加哥之死》在一兰的心中萦绕不去。故事的主人公吴汉魂,在美国留学 6 年,仍旧难以融入当地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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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之死》的故事在一兰心中萦绕不去。/腾讯视频截屏

“芝加哥在他脚底下以一种澎湃的韵律颤抖着,他却蹒跚颠簸,跟不上它的节拍。”在中西方文化的夹缝中,吴汉魂找不到栖身之地。他始终是西方文明的边缘人。

彼时,一兰在中央民族大学攻读比较文学硕士。身处一个多民族聚集的大学,一兰从入校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多元文化的魔力。人民大会堂里,但凡涉及民族融合的活动、会议,总少不了一兰忙碌的身影。

理解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是一兰的学术重心,但她更想知道的是,半个世纪以后,在全球化日益加深的背景下,中西方文化会用何种方式彼此倾听、相互融入。

在她的专业术语里,生活在海外的华人被称为“离散者”(Diaspora)。与字义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离散者”对故土有着难分难舍的依恋之情,尤其是文化意义上的认同。因为专业的缘故,那些远在异国他乡的华人的生存状态,成为一兰心中的牵挂。

理解中西方文化的差异,是一兰的学术重心。/受访者供图

研究生毕业后,一兰进入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工作(以下简称“外研社”)。外研社的宗旨是“记载人类文明,沟通世界文化”,直击一兰心中的愿望。

入职时,有编辑部与市场部两个部门可供选择,一兰选择了后者,因为可以直接参与到文化交流的项目策划当中,可以为国人带来更多“看世界”的机会。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成为我国参与全球开放合作、改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促进全球共同发展繁荣、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纲要和方案。

“一带一路”是国家级的顶层合作倡议,一种“看世界”的渴望也在一兰身体里躁动,身为党员,她想亲自去国外看一看,了解不同国家的文化和人是如何被串联起来的,为中西方文化的交流尽一份绵薄之力。

“一带一路”是文明互鉴的产物和桥梁,其核心在于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互赢的文化精神,这些精神也深刻地影响着一兰日后的学习和工作。

一种“看世界”的渴望,在一兰身体里升腾。/pexels

2016年春季,一兰接到了伦敦大学学院 (UCL) 的录取通知书,成为“全球移民研究”(Global Migration)专业唯一的中国学生。

在一个联结越发紧密的世界里,人口、文化如何流动、对话,让一兰兴奋不已。在专业官网上,“民族主义”“世界主义”“文化认同”“后殖民主义”,这些“冲撞”的概念激起了一兰的强烈兴趣。

来到伦敦后,一兰发现,不同于半个世纪以前白先勇笔下的华人生活,今天的华人,在海外的地位、生活方式已经大不相同。随着中国在世界经济舞台上的崛起,中西方文化的误解正在逐渐减少,但文化之间的隔膜仍旧无处不在。

如何让中西文化更好地理解彼此?一兰在博物馆里,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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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博物馆,也是全世界收藏中国流失文物最多的一个博物馆。/pexels

在一兰母校伦敦大学学院的旁边,是全世界第一个国家公共博物馆——大英博物馆,也是全世界收藏中国流失文物最多的博物馆。

当她走进大英博物馆大厅的那一刻,时间凝固了,她感受到了一种时间与空间的双重跨越。

当古埃及的罗塞塔石碑遇见中国的《女史箴图》,文明之间的“次元壁”被打破了。

从中国视角讲世界故事

“变化无穷的万古千年,这么多的年代,怎么能被压缩成一天呢?当然是通过博物馆。”作家海伦 · 凯勒在《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中如此写道。

在伦敦读研的一年里,博物馆成了一兰的第二个校园。大英博物馆大厅的地面印着诗人丁尼生的一句话:“愿汝至此千年,徜徉知识之巅。”

博物馆的前身是“好奇柜” (Cabinet of Curiosities),在航海大发现时期,贵族阶层把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奇珍异宝摆放在他们的私人柜子里,渐渐地,这些柜子里的标本、动植物被用于观察和学术研究。因此正是“好奇心”催生了博物馆的诞生。

“愿汝至此千年,徜徉知识之巅。”/受访者供图

而大英博物馆的雏形,就是英国医学家汉斯 · 斯隆爵士从伦敦药剂师詹姆斯 · 培迪弗购得的好奇柜中的藏品。

在博物馆里,一兰感到自己成年以后流失的好奇心正在一点点地回流,她的学习姿态,从被动转向了主动,看待世界的视角也被翻转、重塑。

根据不完全统计,伦敦的博物馆数量超过 170 座。伦敦是世界上拥有博物馆、美术馆最多的城市,有“博物馆之都”的美誉。“去博物馆约会”“去博物馆度过周末”已经成了英国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相比之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国内博物馆的渗透率并不高。“逛博物馆”似乎是一线城市居民的专属权利,而中小城市的地方博物馆、美术馆往往不受大家的“待见”,十分寂寥。

在相对薄弱的博物馆文化下,“如何看展”,是一个有待学习和培养的技能。

在相对薄弱的博物馆文化下,“如何看展”仍旧是一个有待学习和培养的技能。/受访者供图

一兰发现,大部分中国游客在博物馆的游览热衷“打卡拍照”,很多时候走马观花、来不及看导览牌。在大英博物馆,也有很多游客只想瞥一眼埃及木乃伊,拍照留念,然后转身离开。

同时,她发现,大英博物馆提供的官方中文语音导览仍旧摆脱不了西方视角,没有充分考虑到中国游客在接收信息的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

此外,在中文旅行网站上,“ 8 英镑博物馆讲解团”“ 6 英镑讲解团”的超低价讲解团大张旗鼓地招揽着初来乍到的游客。然而,在报名参加了某次中文特价团之后,一兰发现,讲解团的大部分内容是从互联网上东拼西凑而来的,多是未经考证的凌乱知识,讲解方式乏善可陈,甚至让人昏昏欲睡。

这种传播知识的方式,在一兰看来,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于是,一兰开始筹划自建一个团队,为国人提供最优质的博物馆讲解内容。她希望,博物馆讲解不止于皮毛,可以更多地结合中国语境,帮助大家找回丢失的好奇心。

一兰和她的团队。/受访者供图

从伦敦大学学院毕业后,一兰的创业想法获得了学校的支持。从团队筹备到艺予文化机构的成立,她用了一年的时间。

为了保证讲解的专业性,一兰的团队会集了伦敦文化艺术领域的诸多优秀青年学子,他们来自全英最顶尖的院校,包括世界艺术设计类排名第一的皇家艺术学院、中央圣马丁艺术学院以及伦敦大学学院等。

一段时间内,一兰听遍了伦敦各大博物馆、美术馆提供的所有英文讲解,遇到听不懂的典故和历史背景,她就回家反复播放,然后查阅文献资料,和团队一起研究讲述故事的技巧和角度。

意外地,一兰的比较文学功底派上了用场。通过对比同一时期不同地区的社会发展和文化,文物不再只是形单影只地孤立在历史中,而是能够与它所处的时代、环境形成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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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兰希望能够让游客系统地了解每一件文物。/大英博物馆官网

一兰希望能够让游客系统地了解每一件文物。比如,从一张地毯,去了解发生在丝绸之路上的东西贸易;从环球航行纪念章,了解欧洲的殖民扩张之路,以及全球化的开端。

一兰和团队会在讲解过程中,引入中国人熟悉的人物、知识,让游客们先从中式思维角度理解,然后再尝试从西方的视角观赏。

在古罗马雕像《沐浴中的维纳斯》前,为了让游客理解维纳斯被窥视瞬间的羞涩之美,一兰会引用徐志摩《沙扬娜拉》中的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用中国视角讲世界故事,拉近了国人和遥远异域文明之间的距离。

此外,中国馆的汉代漆杯、春秋时期的青铜编钟、敦煌藏经洞的经书书稿等中华民族的绚丽瑰宝,在一兰的“娓娓道来”下,拥有了生命。有时候,游客会闭上眼睛,想象着祖国的壮阔山水、悠久文明,一种“文化自信”从大家的内心油然而生。

用中国视角讲世界故事,拉近了国人和遥远异域文明之间的距离。/受访者供图

艺术破译者:

治疗你的艺术“恐惧症”

“预定大英博物馆讲解服务的游客数量,是美术馆的 10 到 20 倍。”一兰说。

然而,从伦敦各大博物馆的年接待量来看,大英博物馆和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国家美术馆的游客数量几乎持平。这说明对国人来说,艺术、尤其是现当代艺术,仍旧是遥不可及的“阳春白雪”。

比起历史类博物馆,现当代美术馆对观众来说,往往是“一头雾水”。如果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艺术培训、掌握观看艺术的方法,现当代艺术就如同一串摩斯密码。

然而,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中国导游会带游客参观现当代艺术馆和设计类博物馆。 一兰决定,要让国人感受到艺术所带来的乐趣。

比起历史类博物馆,现当代美术馆对观众来说往往才是“一头雾水”。 /受访者供图

比如,要了解今天的现代艺术,就需要对艺术史的发展脉络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从珍藏中世纪和近代艺术作品的国家美术馆开始,到现代美术馆泰特美术馆,她想让游客看到,艺术家在这个历史的流动中,是逐渐“显形”的。

“在现代以前,艺术家是权贵阶层的‘委托人’,对方让你画什么你就画什么,比如宗教绘画、私人画像。但从印象派开始,艺术家从画室走到室外,可以更自由地捕捉他们所感兴趣的东西。”一兰说。在这个过程中,艺术家的“自我”开始浮现,色彩、风格、形式,共同组成了一场围绕创造力开展的游戏。

在美术馆里,艺术不是阅读理解,没有标准答案。美术馆的讲解,总是以一连串的问句开始——你想到了什么?这种感受和你的经历有关联吗?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美术馆里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在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设计博物馆门口排队的游客。/受访者供图

一兰希望,观众对艺术作品的理解,能够超越美与丑、有用和无用,能够通过打开感官与想象,结合一个作品创作的时代背景,去探索自己的解读方式。话语权是属于观众的。

一兰最能获得满足感的时刻,就是顾客在某个瞬间的恍然大悟。一些家长会对她说:“谢谢你,让我的孩子爱上了艺术。”

2020年疫情以后,伦敦各大博物馆、美术馆闭馆,一兰就用线上直播方式,让国内的朋友们免费“云游”各类博物馆。

在一兰看来,在全球化的今天,知识更需要共享。而传递世界一流的博物馆知识,能够帮助观众培养跨文化思维。

一兰和团队推出的博物馆云课堂。/受访者供图

在跨文化交流中,一兰始终觉得保持包容开放的心态,是至关重要的。来伦敦的 4 年,大大小小的展览她几乎从未落下,无论展览来自欧洲、非洲还是中东,她都会去一看究竟。

即使身在海外,一兰始终在践行那句“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她相信,体会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感知不同文明之间的融合,才能为“世界和谐”贡献力量,才能呼应习近平主席所倡导的“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

如今,一兰对自己的愿望更加笃定了,她想向国人展示一个更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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