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载于澎湃新闻“私家地理”）
▲帕纳久里什泰街景
帕纳久里什泰，这是什么地方？在抵达之前，我对它一无所知。
之前那天晚上，我躺在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的酒店里，拿着手机刷地图软件。一向不爱走寻常路的我，旅行时总喜欢在两个重要目的地之间添加各种途经点，有时为此绕路也在所不惜。也因为这样，我的旅途中常常会遇到许多不为人知的城市，时有惊喜。
这次，我选中了保加利亚中部城市帕纳久里什泰，因为地图软件显示，它有一家据说不错的酒庄。
▲小城与原野
在酒庄里被热情款待
在多山的保加利亚，高速公路并不发达。离开索菲亚不久，便进入狭窄山路，沿途都是双向两车道、两侧遍布密林的盘山道。本以为翻过山就会进入大路，结果山中不见天日，出山已是终点。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高高低低，待得驶入平路，导航便提示我已经进入帕纳久里什泰。
这座属于帕扎尔吉克州的城市，距离首府帕扎尔吉克43公里，是一座山中小城，占据着绵延山头中间的一块小小盆地。一条两侧并不繁华的大道将我带至酒庄门前，小小的三层建筑依坡而建，围墙向坡上延伸。
接待的是不懂英语的酒庄主人与翻译，在这座冷僻小城，显然很少有外国人前来酒庄拜访，更不要说东亚面孔，所以她们在殷勤客气间还显得有些新奇。想来，接待亚洲客人也是她们难得的人生体验吧。
我所进入的三层小楼，其实只是酒庄的展示区和试酒间。热情的酒庄主人显然没打算让我买几支酒就走，而是力邀我参观酒厂。
▲酒厂车间
在酒庄主人的办公室里，陈列着各种证书和奖章，据说这是保加利亚颇有名气的酒庄。它经历几代人的努力，从一个家庭作坊慢慢发展为颇具规模的酒厂。从小楼走出，与之相隔一片大草地的便是厂区。
如今的酒厂已步入现代化生产，厂房虽不大，但设备齐全，还有独立的研发部门。若是熟悉酒厂运作的人，或会觉得司空见惯，可我虽走过不少酒庄，见过大小酒厂，却因一向没有酒瘾，始终是门外汉，所以仍会将之视为难得体验，大有“吃了鸡蛋还跑去见了那只鸡”的感觉。
这里的地下酒窖与别处无甚区别，一个个木桶躺在铁架上，绵延至地窖深处。只是身边多了热心的酒庄主人，恨不得挨个年份讲解一番。
▲酒窖
保加利亚一向是小众的葡萄酒产区，但酿造历史极为悠久。三千年前的色雷斯部落时期，便已出现专为酿酒而种植的葡萄园。酒庄主人说，考古学家曾在帕纳久里什泰发掘出一个黄金角状酒杯，这种贵金属器物是色雷斯时代的著名技艺，也是对杯中葡萄酒的最大尊重。
冷战时期，保加利亚葡萄酒多半被卖给了前苏联。这三十年来，保加利亚种植了大量优秀葡萄品种，保持着对英国等国家的大量出口。
不过，帕纳久里什泰并不在保加利亚国内的几个重要产区之中。酒庄主人介绍，保加利亚葡萄酒产区中，气候温暖的北部地区盛产果香浓郁的干型和半干型白葡萄酒，东部的黑海地区盛产白葡萄酒，也是占据保加利亚三成葡萄园的最大产区，南部的色雷斯地区则最适合赤霞珠和梅洛的生长，富含腐殖质、氮和钾的黑钙土，也成就了占据保加利亚境内20%的葡萄园。至于我脚下的这处酒庄，则以赤霞珠最为出色。酒庄主人说，帕纳久里什泰一带的土质，与色雷斯地区的土质相当类似。也正因此，虽然该地区并非规模极大的产区，但酒庄仍可依靠品质占据一席之地。而且，作为玫瑰之国，酒庄里也有玫瑰风味的葡萄酒，口感有趣。
其实最大的惊喜是买酒之时，保加利亚一向以物价低廉著称，酒庄也不例外。酒庄主人的报价让我差点掉了下巴，四支口感极佳的赤霞珠合计人民币144元——你没看错，平均36元一支。加上免费参观酒庄和酒厂，委实是超值体验。
临走时询问酒庄主人，小城中心在何处，她们热情地为我输入导航，直指城市广场。
平平无奇的小城，有着俗世的宁静惬意
从酒庄出来，经过几条两侧遍布民宅的小路，几分钟便达到广场。民宅都是典型的巴尔干风格，主体方方正正，红瓦顶像个帽子一般扣在上方，借着地势层层叠叠。广场却有些不同，建筑光鲜得多，色彩缤纷，有了主流欧洲的样子。
▲广场上
广场不大，一栋绿色墙身的建筑独立于一侧，墙身上一道道红绿白条纹，正是保加利亚国旗的颜色。罗马柱上方的山墙之上，写着一串保加利亚文，询问路人，得知是市政厅。建筑前摆满长椅，侧面则有一个临时舞台，据说晚上有音乐会。
▲市政厅
与之相对的一侧，是一排精巧建筑，弧形或方形山墙下，是一间间商店。在一家纪念品商店里，店主冲我微笑，摆出了打乒乓球的动作。本以为他是在表示“是个中国人都会打乒乓球”，后来查资料才发现，原来早在2018年，国际乒联世界巡回赛的保加利亚站就在帕纳久里什泰举行，中国队拿下男单、女单和男双三项冠军。
对于小城居民来说，这次为期六天的赛事可算是难得盛事吧，以至于一年多后，见到东方面孔也会“挥拍”。
广场上不但有传统欧洲风情，也有几十年前的旧痕迹。市政厅旁那栋方头方脑的礼堂式建筑，跟许多中国城市里的老礼堂相似，都是典型的前苏联样式。还有一栋形状不规则但审美颇丑陋、外观残旧的宏大建筑，也是典型“旧款”，粗糙的水泥墙身营造的笨重感觉，与广场风情格格不入。倒是广场尽头的一栋红色两层小楼，三角形山墙十分精美，为广场增添亮色。
▲教堂塔楼
这个平平无奇的广场，最受欢迎的地方当属喷水池，总有经过的孩子在此嬉戏，寻找简单的快乐。这座可以用脚步丈量的小城，有着欧洲式的缓慢与简单。
在市政厅旁，有一道宽阔的阶梯直通山顶。说是山，不过是个小山包，但却是帕纳久里什泰这个小小市区的制高点。
顶着太阳拾阶而上，半山腰和山顶都有旧时雕塑。冷战时期，保加利亚模仿苏联，在境内制造了大量英雄雕塑，既有人像，又有场景，数量远多于捷克、波兰和匈牙利等东欧兄弟。上世纪90年代后，这些雕塑变成过去，但因为个头普遍庞大，保加利亚经济又一直停滞，很难有力量处理它们。
▲山顶的雕塑
帕纳久里什泰也不例外，半山腰的是战士群像，山顶有一座站立英雄像，两侧则有骑兵群像。在保加利亚，每次遇到这些旧时雕像，我都有些感觉不习惯，一来是因为旧时痕迹太重，二来保加利亚人的雕刻功夫实在一般，欠缺美感。
但山顶仍值得探访，因为可以见到帕纳久里什泰全貌。绵延红顶就是小城的全部，城市外沿与原野相接，几条蜿蜒道路由不同山岭延伸而来。一座教堂立于山脚下，教堂主体塔楼和钟楼虽然都不高，却一起构成小城建筑的制高点。二者都是洋葱头，塔楼以金色装饰，钟楼则以咖啡色装饰。
▲教堂钟楼
经济在欧洲排名倒数的保加利亚，有着一个个这样的小城。它们没有惊艳的颜值，没有足够的繁华，但群山之间的它们宁静从容，种种旧时痕迹虽然留存，记录并不美好的过往，但却也凸显了今日的可贵。
何况，还有那么物美价廉的葡萄酒。
▲帕纳久里什泰全貌
图片均为作者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