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的花木兰替父从军、建功立业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因为这个故事,想象着自己长大后也要做个花木兰一样的巾帼英雄。
这样的幻想,居然真的有人把它变成了现实。上个世纪40年代,一个贫苦人家出来的女孩和花木兰一样,男扮女装上阵杀敌,屡立战功,还成为中国唯一的女特等战斗英雄,被毛主席接见。
这个传奇的女英雄,名叫郭俊卿。
出身贫苦,为报仇去当八路
说起郭俊卿,真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她祖籍辽宁凌源,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贫农。在郭俊卿出生前,家里就过得紧巴巴的,只有两间茅草房,指着三亩河滩田过活。哪怕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也只有半年能吃饱饭,剩下半年得吃糠咽菜。因为生活困苦,郭俊卿的父亲浑身是病。
1931年,郭俊卿出生了。她懂事很早,小小年纪就开始帮父母干活儿。四五岁上,家里又添了个小弟弟。日子艰难但爹娘待她很好,她的名字郭俊卿,就是妈妈特意找了村里的读书人给起的。妈妈还经常给她讲故事,讲历史上的英雄人物,这也给她种下了“长大要成为花木兰”的种子。
郭俊卿
平淡的生活在小俊卿7岁的夏天被洪水打破了。暴雨连下三天三夜,等到洪水退去,小俊卿家的茅草房已经被冲得不见踪影,河滩田也是一塌糊涂,满是石头和杂物,全家的栖身之所被毁了,生计也没了。
小俊卿的父亲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咬牙一跺脚,决定离开贫瘠的老家,带着妻儿去富饶的内蒙巴林草原讨生活。
两个多月后,一家四口来到了林东的草帽山村。这里确实是耕种的好地方,土壤肥沃,草场一望无际,但土地都是有主的。为了生存一家子不得不做了佃户,吃住在地主翁德成家,为他卖命。
爸爸上山砍柴,妈妈干杂活,小俊卿和弟弟给地主家放猪放羊。不管是寒冬还是酷暑,郭家人整日劳作。即使是这样,地主翁德成也没有一丝怜悯,反倒对他们更加冷酷。
1944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外面狂风暴雪,翁德成却强逼着砍了一天柴火的小俊卿爸爸去打水。井台上雪浇了水,又湿又滑。小俊卿的爸爸水没打到,反而摔在了井台上。这一下摔得很厉害,他的左眼摔坏了,人晕了过去。
隔了好长时间,小俊卿的父亲才被别人救回去。又是冻又是伤的他,并没有修养的机会。没养两天,翁德成就催着他继续上山砍柴了。小俊卿的爸爸身体还虚弱着,加上左眼看不清,山路还不好走,他一不小心从山上掉进了山沟里,人又昏死过去。
等到小俊卿和妈妈晚饭时候找出来,才发现父亲在山沟的雪地里。他手脚冰凉,只有靠近了才能感受到心口微弱的气息。
父亲被抬回家之后,一直到第二天才逐渐清醒,这次他彻底看不见了。想到一家子的生计,他是又气又急。
地主翁德成知道了小俊卿父亲的情况,感觉已经没什么可压榨的了,立刻就赶他们一家子走。
这真是雪上加霜,郭家四口老弱病残,大雪天就被扫地出门。贫病交加中,小俊卿的爸爸三天之后就过世了。
郭俊卿眼睁睁看着父亲惨死,心中充满了对地主的愤恨。这时的郭俊卿,才13岁,但不得不扛起了养家的重担。她给自己剃了个光头,打扮成男孩的样子出去打工,什么辛苦的活儿都干过。
但是那样的年月里,郭俊卿再怎么干活也养不活妈妈和弟、妹,妹妹三岁时,因为生病和饿肚子夭折了。母子三人因为缺衣少食,只能流浪要饭。直到在林西县碰到俊卿的叔叔,才再次安定下来,也有了一个卖烧饼的营生。
生活勉强能维持了,郭俊卿却还憋着一股劲。地主害死了父亲,又赶尽杀绝间接害死了妹妹,她想要报仇。
1945年,苏联红军开进林西县,郭俊卿看到了在队伍中看到了女兵,也萌生了参军的念头。很快机会来了。八路军在林西县招兵,郭俊卿偷偷地去报了名。她以为很快就能扛枪打坏人了,兴奋坏了。郭俊卿没想到的是,这是伪满警察打着八路的旗号来招兵,过了两天真八路军来了林西,她才发现上当了。
郭俊卿忙从伪满警察队伍中离开,想去当八路,但她却听说,八路军不要女兵。
“成为花木兰”的想法再次出现在郭俊卿的心里,于是她又装扮成了男孩,还改了个男人的名字叫郭富,就这样跑到部队毛遂自荐。
14岁的郭俊卿声音有些粗,加上又剃了头穿着短打,女扮男装别人压根看不出来。但是哪怕她虚报了岁数,也不够参军的年龄。
想到大仇未报,郭俊卿哭着把自家的事儿说给首长听,求首长接收她。首长被缠得没办法,就说等内部再商量一下。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郭俊卿眼看八路军就要开拔了,忍不住又去找首长,结果还是不行。这下她知道不采取点“手段”是当不了兵了,郭俊卿回家后哭着和家里告了别,然后收拾包袱擦干眼泪就上路了。
郭俊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当兵,所以她悄悄地跟着部队,从林西跟到了林东。她想着等走出家乡,首长怎么也得收留她。
没想到这事儿还真让她办成了。首长知道郭俊卿在后面跟着的时候,部队已经走出了四百多公里。这么小一个孩子的决心,打动了首长,郭俊卿被破格收进了八路军,穿上了军装扛上了枪,当一个通讯兵。
参军5年,屡立战功,成特等英雄
进了部队,郭俊卿天天想着去打地主。当时有不少战士都有类似的想法,部队为此开了诉苦大会。郭俊卿在诉苦大会之后终于明白,打一个地主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建立新中国,无产阶级人民当家做主人,才能彻底过上好日子。
有了明确的目标后,郭俊卿开始刻苦训练。当时的通讯兵对骑马的要求非常高,可是穷苦出身的郭俊卿,连马都没摸过。怎么办,练!在大草原上,她开始了起早贪黑的训练。
不过马不是这么好驯服的,郭俊卿经常刚爬上马背就被甩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草地上。她还因此摔出了脑震荡,这也导致了后来的她老是头疼。
郭俊卿日夜勤学苦练,终于出色地掌握了骑马的技能。
除了骑马,打仗的训练她也没落下。
郭俊卿
她年龄小个子矮又很瘦弱,却一点都不服输。跳木马、投弹、射击,这些对很多成年人来说都不容易的项目,她靠着下勤学苦练全都拿下了。
在军事科目测验中,她的得分超过了90,还被评为训练标兵。
几个月后,优秀的通讯兵郭俊卿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一个大雪的夜里,她和一个战友从睡梦中被喊起来,班长交代他们去白音木图的部队传达紧急命令。他们得赶60里的路去白音木图,而且需要在四个小时之内随部队一起赶回来。
深夜的大草原风大雪狂,还需要翻山越岭,加上时间紧急,实在是太难了。但是郭俊卿毫不犹豫地说“保证完成任务”,随后就和战友出发了。他们骑在马上,鹅毛大雪直钻眼睛,路都难看清。遇到陡峭的地方,他们还得踩着及膝的积雪牵着马行路。
黑灯瞎火加上雪地湿滑,一路走得很艰难。中间郭俊卿跌进了山沟也没空管疼不疼,赶紧爬起来继续赶路。尽管天气和路况恶劣,她和战友还是按时传达了命令。
等郭俊卿返回部队时,还没到她的马就先倒下了。马活活累死了,她只能背着马鞍走回了部队。因为圆满完成了任务,郭俊卿得到了部队给的第一个功。
从这开始,郭俊卿开始频繁执行任务,她经常一个人走过敌人的封锁线传递情报,一次也没被敌人发现过,也因此得到了首长的表扬。
1946年,首长介绍郭俊卿入了党。这让她心潮澎湃,连夜写了决心书交给党组织,立下为人民服务终身的誓言。
1948年5月,郭俊卿所在的部队迎来了一场大战。东北人民解放军攻打冀热辽的国民党反动派,三连四班和六班的任务是夺取平泉县城左第二道山梁,而郭俊卿正是突击班四班的班长。
当时敌我兵力和武器悬殊,国民党反动派两个排有山炮,有重机枪,还有火箭筒。四班和六班的战士战斗经验不足,武器只有步枪和手榴弹。不用想都知道,这场仗有多难打。
但是郭俊卿和战友们斗志昂扬,他们分成三个组,凌晨时冲出战壕,在敌人的炮火之中,冲向第一道山梁。敌人对准他们猛烈射击,副班长头部中弹,倒地不起。
等郭俊卿跑过去查看时,副班长已经牺牲了。但是她没有时间悲痛,挥动右手高喊着“为副班长报仇”,再次带着战士们冲上去。
四班的战士们化悲痛为力量,更加英勇地投入战斗,很快占领了第一道山梁。没想到站在山梁上的郭俊卿忽然脸色发白,肚子疼到滴汗,她一个站不稳就跌坐在地——这个关键的时候,她来例假了。
想到上级交给的战斗任务,想到刚刚牺牲的副班长,郭俊卿立刻爬起来,躲在小土坡后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重新投入了战斗。
战况十分激烈,郭俊卿和战友们攻上山梁,和敌人们展开肉搏战。郭俊卿在白刃战中展现了过人的胆色和实力,她一人独战多人,不落下风。就这样郭俊卿和战友在山梁上和敌人来来回回拼杀了四回,最后终于占领了第二道山梁。
这场胜利来之不易,郭俊卿身先士卒而且指挥出色,战后又被团部记了两个小功。而她带领的四班,也获得了“战斗模范班”的称号。这场战役之后,她去了某营机炮连任支部书记。
郭俊卿一到新部队就遇到了重要战役,打下承德上下板城。部队一夜疾行了150多里,她满脚水泡还抢着扛枪,搀着病号赶路。
部队走到大硷子山时,遇到了敌人的阻击。为了保证部队能够顺利赶到战场,郭俊卿当机立断,让大部队先走,自己带着小队人马火力掩护。
这时,有敌人悄悄渡河打算追击,郭俊卿带队占据有利位置,开枪射击,敌人被打得死的死逃的逃。部队打了个漂亮的反阻击战。
就这样,郭俊卿从一个破格入伍的通讯员,一步步成长为某师的连指导员。当兵五年里,她立过一个特等功,三次大功,四次小功,成为“四野”人尽皆知的英雄。
但是一直没有人知道,郭俊卿其实是个女人。
趟水救助伤员得了妇科病,医院检查才知“俊卿是女人”
因为郭俊卿掩饰得很好。
战场上郭俊卿擅长指挥,作战勇猛,无论干什么都带头冲在前面,满身的“男子汉”气概。而且,从外貌上来看,她只是个头小点,光头加上她天生的粗嗓子,根本看不出是个女人。
生活中,长期和战友们吃睡在一起,郭俊卿也遮掩得很好。
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女儿身,她平时故意装成不合群的样子,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和战友走太近。
晚上睡觉时大通铺,她穿着衣服睡在靠墙的最里面,不管行军和打仗有多累,5年来睡觉没脱过衣服,战友们对此感到奇怪,但没有多想。
遇到上厕所、洗澡的时候,她一定会避开别人单独去。为此,首长批评过说她“封建意识浓”,但她都是一笑而过,没有辩解过。
如果不是因为生病,恐怕还是不会有人发现她是女人。
1950年,郭俊卿病倒了,被送往医院检查、治疗。本来以为是劳累过度,但医生检查后发现不对劲:这个“男兵”,咋得了妇科病了?
原来,因为平时风里来雪里去,还多次在例假时趟着河水救助伤员,郭俊卿落下了很严重的妇科病。
根据郭俊卿事迹改编的文艺作品
女性的生理特征,在医生面前是掩盖不住的。这下首长和战友们才知道,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特等战斗英雄,竟然是个女人。大家真是既感叹又佩服!
郭俊卿所在的48军军长贺晋年得知此事后,说:“郭俊卿是当代花木兰,是我们48军的骄傲!”
但让人遗憾的是,郭俊卿因为这次生病,切除了子宫,终身不能生育。
1950年,郭俊卿踏上了从汉口去北京的列车。当年的9月25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要在北京怀仁堂接见战斗英雄,郭俊卿就是其中之一。
让郭俊卿没想到的是,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平时那么忙,却都听过她这个”现代花木兰“的事迹。当她说自己是郭俊卿的时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都亲切地和她握手,还邀请她坐上了主席台。会后,毛主席还请她和其他战斗英雄吃晚饭。
在英雄代表大会上,一共有11个战斗英雄发言,郭俊卿也在其中。她讲了自己在部队是如何成长的,又是如何战斗的。郭俊卿感谢党的培养,把她从旧社会被欺压的贫农女儿,变成了解放军战士,她所有的成就都是部队给的。
就在这次大会上,郭俊卿获得了“全国女战斗英雄 ”、“现代花木兰”的光荣称号,还分别获得了模范奖章、勇敢奖章和毛泽东奖章。
当奖章挂满胸口时,郭俊卿落泪了,她更坚定了要永远做一个革命战士、为国奉献全部的决心。
大会期间,郭俊卿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很多记者都来采访她报道她的事迹。北京妇联还邀请她去做报告。大会之后,郭俊卿还作为代表,随着国家青年访苏代表团去苏联访问。
回国之后,郭俊卿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书,毕业后转业到了地方,先后在多个单位担任领导。她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不怕苦不怕累,始终牢记自己是个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1981年郭俊卿离休,定居常州,多年的征战给她身体上留下了各种毛病。离休两年后,她因病在南京逝世,年仅52岁。去世后,因为平日里把工资等收入都捐献给了需要的人,郭俊卿的遗产只有一只旧皮箱、一床旧被、一条毛毯和80元钱。
相比于物质遗产,郭俊卿给我们留下的精神遗产更加宝贵。她是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因为不甘受命运的摆布,勇敢地走上了抗争之路。她凭着机智和勇敢,克服了性别上的限制,在战斗中书写了璀璨的人生篇章的同时,也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郭俊卿逝去了,但“现代花木兰”的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