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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 |《大象》剧照

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跋涉数百公里,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穿越丛林、溪流,走过公路、农田,一路向北而来的野生大象,终于逛进了省会昆明。

从 4 月中旬开始,一群被称为「断鼻家族」的野生大象从普洱墨江县出发,边走边吃,历时一个半月,来到了它们的同类许多年都不曾踏足的土地上。

有一种说法认为,上一次野生大象进入昆明的地界,还是几百年前的事。

明清时期,暹罗、缅甸进贡的大象,抵达昆明后,会由这些国家的「象奴」集中养在「象房」里,等到时机合适时,再向京城进发。

沧海桑田,「象房」早已无存,只有「象房」所在地,还保留着能让人提起往事的名称——象眼街。

昆明象眼街

虽然专家们有各种猜测,但没有人能确定地给出这群野象一反常态,北迁数百公里的原因。

很多人每天关注着这群大象,因为它们反常,也因为它们稀有,「罕见」的东西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关注,何况是一群这么「萌」的大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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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象的退却」

相比于而今的稀有——中国境内,现在只有云南南部边陲地带生活着两三百头野生大象——在古代,中国的许多地方都有大象,人与大象的关系也比今日密切许多。

在历史典籍与考古发现中,三四千年的中原地区有很多大象的踪迹。

甲骨文中,有商王狩猎,「获象七」的记录,妇好墓中也出土了多件象牙制品。

历史学家宋镇豪在《夏商社会生活史》中写道,「驯象以供人役使,可能很早就在中原地区出现了。传说'舜葬于苍梧下,象为之耕'(论衡·书虚),透露了远古人们对驯化野象进行尝试的讯息。」「商代贵族统治者用象祭祀祖先,间或也服用战争,还将象牙象骨制成各种用品,表明当时不但有野象存在,而且还有经过驯化并进行自行繁殖的象的存在。」

在那之后的三千多年中,大象的足迹从北向南逐渐消失,其出没的北界,从北方到中原,再到长江流域,再到岭南,直到现代的云南南部边陲。

大象「南迁」,有气候变化的原因,更有人的因素。

按照环境史学家伊懋可的说法,那就是「人与大象的搏斗在三条战线上展开。第一条战线是清理土地用于农耕,从而毁坏了大象的森林栖息地。我们听说,大象不时侵入有城墙护卫的城市,一个原因可能在于它们面临着可利用的资源日渐萎缩的压力。第二条战线是农民为保护他们的庄稼免遭大象的踩踏和侵吞,而与大象搏斗。他们认为,为确保田地的安全,需要除掉或捕捉这些窃贼。第三条战线或者是为了象牙和象鼻而猎取大象,象鼻是美食家的珍馐佳肴;或者是为了战争、运输或仪式所需,而设陷阱捕捉大象并加以训练。这三条战线可以分别加以考察。不过在所有的情况中,栖息地被毁则是要害所在。

02

「象有齿以焚其身」

伴随着野象的南迁历程,对大象伤害最大的,无疑是人类对为了获取象牙而进行的猎杀活动。

中国自古有传统象牙文化。早在商周时期,象牙就是贵族阶层的身份证明,也被用于祭祀活动之中。

随着这种文化的发展,象牙制品被当是祛邪、辟邪的法宝,也日渐成为了身份、财富、地位的象征。

在佛教中,象牙有着吉祥神圣的寓意,伴随佛教的传播,象牙制品受到了更多的青睐。

三星堆遗址祭祀坑里的象牙

到了清代,由于牙雕技术的发展,能工巧匠们甚至能劈象牙为细条,然后编制成席。

雍正皇帝曾收到广东进献的象牙凉席,之后甚至专门为此发谕旨:

夫以象牙编织为器,或如团扇之类,其体尚小,今制为坐席,则取材甚多,倍费人工,开奢侈之端矣。著传谕广东督抚,若广东工匠为此,则禁其勿得再制。若从海洋而来,从此屏弃勿买,则再造之风自然止息矣。

连皇帝都觉得奢侈,要禁止,足见时人对象牙制品的珍视。

故宫博物院曾展出的象牙及象牙席

到了现代,牙雕作为一门古老的传统艺术、民间工艺美术,更是被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就这样,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象牙被称为是「白色黄金」,价格居高不下,成为了送礼佳品和投资、收藏的理想对象。

然而,本质上,象牙制品类似玉石,文化价值、商业价值巨大,而实用价值寥寥。不同的是,玉石并没有生命,人类的索取,却给大象带来灭顶之灾。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庄子看来,桂、漆之类,之所以被伐、割,只因为它们对人类有用。桂、漆如此,大象又何尝不是。

03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相比于对自然的索取,我们人类对保护环境、保护野生动植物的历史还太短。以至于我们意识到大象是一种全球生物多样性的「旗舰物种」时,比亚洲象数量更多,象牙更大,捕杀能带来更高利润的非洲象,已经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所谓「旗舰物种」,是指广受喜爱和关注,知名度高,易于吸引资金的濒危物种,而通过保护该物种可顺带保护大片重要生态区域及区域内的其它物种。

为保护大象,1989 年《濒危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禁止了象牙贸易。

但是,高额利润导致在过去的 30 余年里,偷猎大象和象牙贸易依然难以禁止,并一度有愈演愈烈之势,大象数量急剧下降。比如仅仅是 2015 年这一年,就有 2 万头非洲象因为象牙贸易而被猎杀,这个数量超过了当年非洲象出生的总和。

要知道,在 1930 年,有 500 多万头大象生活在非洲大陆上,1979 年还有约 130 万头,到 1990 年,非洲象的数量骤降至 60 万头,而在 2015 年,只剩下 35 到 47 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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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保护者们为非洲大象的命运忧虑不已的 2015 年,中国女商人杨凤兰被非洲国家坦桑尼亚判处 15 年有期徒刑的新闻轰动一时。

她的罪名是走私象牙。

2015 年被捕时,在坦桑尼亚做生意多年的杨凤兰正领导着非洲规模最大的象牙走私团伙。

根据法庭的文件,她被指控在 2000 年至 2014 年间走私了将近 2 吨的象牙制品。因为走私数量巨大,她被一些媒体称为「象牙女王」。

这仅仅是个案。从宏观数据来讲,大中华地区是全球最大的象牙消费市场。ETIS(非法象牙贸易监测系统)数据显示,1989 年到 2011 年,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占据了这一时期亚洲地区缴获象牙总数的 88.3%,其中中国大陆占 45.3%。

「我们要么把象牙摆在家里,要么让大象在非洲大陆自由漫步,但鱼和熊掌不可皆得。」

只有实现彻底的不买卖,才能减少甚至停止杀戮。于是,在各国达成一致打击非法象牙贸易的背景下,中国作为一度占据全球象牙需求 70% 的象牙消耗大国,于 2017 年 12 月 31 日,全面禁止商业性象牙销售和加工。这让非洲大象的保护者们看到了希望。

04

保护大象,我们还能做什么?

非洲大象的生存危机主要来自于盗杀。保护非洲象,最重要当然是真正降低对象牙制品的需求,这除了从法律的层面打击象牙走私,更需要我们在观念上改变对象牙制品的认知。

数量相对更少的亚洲象,其生存危机更多的是适宜栖息地的减少。

有数据显示,在过去 20 年里,西双版纳的亚洲象适宜栖息地减少了 40%。大象需要适合生存的栖息地,而当地经济需要发展,人类活动在一步步压缩大象的生存空间。

如何在经济发展与保护环境、保护珍稀动植物之间达成平衡,需要更多的人为之付出努力。

正如北京大学保护生物学教授吕植在一次直播时所说的,「保护动物的问题,动物没问题,要解决的是人的问题——人得有体面的生活,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来保护动物。保护是要花很多钱的,最好的做法是让老百姓得到这些钱,不要让人跟动物对立起来。

「断鼻家族」的「奇幻旅程」还在继续。

其实,除了围观,我们还可以,也应当为保护这个物种,保护更多的野生动植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就像那句流行语说的,「我们人类不能孤独地生活在这个星球上」。

资料来源

1、大象的退却:一部中国环境史,伊懋可

2、夏商社会生活史,宋镇豪

3、全球象牙问题破局——拯救大象的最后希望,徐阳,绿色中国

4、象群北上进昆明:是大象变多了,还是栖息地不够?果壳网

5、你不知道的象眼街历史,我说给你听,昆明信息港

6、关于清代象牙席,陆燕贞,故宫博物院网站

7、中国「象牙女王」被坦桑尼亚判刑15年,走私近2吨象牙,新京报

图片来自网络

本篇作者| 风小二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顾问|王淑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