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日本播出了一部叫《莱阳梨》的纪录片,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了轰动。这部在日本轰动的记录片叙述了一个中国人的故事,内容是这样的:
中国山东有一位母亲,她儿子1944年被日本人抓走。母亲因为思念儿子,就在院门前撒下了一棵梨树种子。13年后,历尽苦难的儿子终于从日本归来,院门口的种子也已经长成了一棵高大的梨树。
这个故事在历史上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的主人公叫刘连仁,他被抓到日本后从矿井中逃走,在深山中当了13年的“野人”,差点没死在北海道的冰天雪地里。
那刘连仁是怎么从日本人的魔爪中逃脱的呢?如何在山中生存的呢?又是如何回到祖国的呢?今天,我们就来讲讲“北海道野人”刘连仁的故事。
刘连仁
山东农民被抓到日本当劳工
1944年9月2日,山东高密县农民刘连仁向往常一样,早起下地干活。当他推着一车粪走出家门时,一定没想到自己苦难且传奇的一生就此开始了。
刘连仁刚走出家门没多远,迎面就来了一伙日伪军,张牙舞爪气势汹汹。这伙日伪军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掀翻了粪车,把他给抓走了。
刘连仁不知道日本人为啥要抓他。原来,20世纪40年代初期,日本军国政府苦于国内劳动力不足,决定从中国抓一些青壮男子到日本做劳工,这就是所谓的“移入华工方针”,刘连仁不幸被选中。
不明就里的刘连仁先被带到了青岛,然后被押上了一艘轮船,和其他800名同胞一起被掳往日本。
在大海上漂泊了七天后,刘连仁被送到了北海道一个叫“明治矿业股份公司沼和矿业所”的矿山里当劳工。
日本人抓劳工
为了最大限度压榨中国劳工的价值,日本人对劳工们既苛刻又狠毒。
200名从中国抓来的劳工,每天只有一袋半粗面,根本不够大家吃。为了填饱肚子,大家只好在里面掺上野菜、果皮甚至木屑,然后煮成稀粥,每人分上那么一碗。
劳工们都是青壮年,正是能吃饭的时候,每天工作又特别繁重,这点东西怎么够吃?所以不少人晚上被饿醒,不得不去日本人的垃圾箱翻一些残羹剩饭以填饱肚子。
日本人逼着这些劳工每天都要工作10个小时以上,监工手中拿着木棍和皮鞭,哪个劳工稍有懈怠,就会被狠狠地打一顿。
有一次,刘连仁没有听懂监工的话,监工拿起铁锹对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一直把刘连仁打得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才停手,最后刘连仁被工友们抬进屋去。
还有一次,一个劳工被打得太狠了,忍不住还手打了工头一下。日本人大怒,把他抓起来绑在树上,然后不停朝身上浇水。当时是北海道的冬天,滴水成冰,这个劳工很快就被冻成了“冰人”,活活冻死了。
为了节省成本,日本人的矿山里没有任何安全设备,矿井顶部都用木棍子支撑,塌方时有发生。有毒气体也得不到排放,矿井里充满了恶臭。
劳工们就在这种条件下工作,吃不饱肚子再加上监工的虐待,所以怎么可能不生病?但只要一生病,日本监工立即停止伙食供给,把生病的劳工给活活饿死。
为了活命逃到深山13年
这种地狱一般的处境,被折磨死是早晚的事,不如找机会逃走,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刘连仁和4个要好的矿工商量后,决定一起想办法逃走。
1945年7月31日晚,刘连仁和4个矿工借口上厕所,逃了出来。周围都是日本人,4个矿工很快被抓了回去。刘连仁无路可走,一头扎进北海道茫茫的大山中。
刘连仁逃到山中后,先解决了“住”的问题。
北海道的气候非常寒冷,夏季非常短暂,往往是6月份才融化掉去年的积雪,9月份就又飘起雪花来。刘连仁怕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被日本人发现,决定在山坡上挖洞穴把自己藏起来。
第一年刘连仁没什么经验,好不容易挖好了洞口,却因为挖的地方地势低洼,冬天大雪堵住洞口让人呼吸困难,夏天雪化成了水倒灌进洞里,根本没法住。
刘连仁记住了这个教训,熬过第一年冬天后,他后面挖的洞穴就好住多了。
然后是解决“吃”的问题。
刘连仁主要靠吃野生植物维持生存,山里的野韭菜、野葡萄都是他的食物,如果实在找不到这些,他就不得不吃榆树皮了。
归国和妻儿团聚
有时,刘连仁会冒着风险下山,到海边捡一些海带。捡到海带后,他通常要储存起来,因为冬天难以寻找食物,他要靠这些海带过冬。
刘连仁后来回到中国后,因为在深山里生存了13年引发了世界性的轰动,日本一家公司专门研究了他的生存经验,最终结论是“生海带很有营养”。这家公司据此从生海带中提炼营养品,卖了不少钱。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深山中生活了13年,刘连仁吃得最好的一顿饭是煮土豆。有一次,他在山中一个没人的工棚里发现了土豆和铁锅,乐得不行。他把铁锅、土豆都搬到自己洞穴中,煮了一锅土豆,一顿全给吃了。
一个人在深山里生存,要面对猛兽和毒蛇,非常危险。但老天好像也同情命苦的刘连仁,好几次都让他化险为夷。
有一年夏天,刘连仁正在一棵大树下捡掉下来的野果,一转身,发现背后一头熊正在龇牙咧嘴地盯着他。刘连仁吓坏了,抱在怀中的野果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办呢?跑肯定跑不过熊啊。刘连仁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了“熊不吃死人”的说法,于是立即躺在地上屏住了呼吸。熊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伸鼻子闻了闻,掉头走了。
还有一次,刘连仁爬到树上采野果,忽然发现树上有一条大蛇,目露凶光。刘连仁一惊之下,脚下打滑掉下树来,摔得挺狠,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这条蛇也从树上出溜下来,爬在刘连仁身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爬走了。
但这些都不是让刘连仁印象最深的。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山中突然遭遇了三个日本女人的事情。
有一次,刘连仁正在山上找吃的,忽然遭遇了三个上山采野果的日本女人。刘连仁刚要躲闪,却没想到三个日本女人忽然跪在地上,对他膜拜起来。
刘连仁不知为啥,赶紧跑开了。他跑到小河边一照镜子,发现自己长头发长胡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他想通了,因为自己的模样,日本女人一定把自己当成山中的某种“妖怪”或者“神灵”了。
被发现后送回中国,毛主席亲自接见
刘连仁在北海道的深山里一藏就是13年。当年他逃走时,日本人进山找过他,但没有找到。后来,日本人以为他被猛兽吃掉了,再也没有大规模搜山寻找。
再后来,山里出现了“野人”的传说,但日本人哪会想到是一个逃走的中国劳工呢。而且,刘连仁进山后一个月,日本人就投降了,哪还有心思去找他?
可叹的是,刘连仁因为消息闭塞,不知道日本人已经投降,白白在山里遭了13年的罪。
1958年1月,刘连仁正待在洞里。外面的雪很大,把洞口几乎都封住了。这时,刘连仁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接着“噗通”一声,一只脚踩穿了洞口的雪,踩进了洞里。
那只脚在洞口停了一会儿,很快又缩上去了。
刘连仁担心自己被发现,在洞里缩了起来。等了好一会儿后,他听见外面没声音后,赶紧爬了出来。刘连仁想换一个地方藏身,可他整个冬天都待在洞里,刚出来腿脚不太灵便走不太动,而且外面实在太冷了无处存身,所以刘连仁走了没多远后,又重新回到了洞里。
这一来一回,就在雪地上留下了脚印,被别人发现了。
原来,踩塌刘连仁洞口的是一个猎人,叫夸田清治,他当时正在追野兔,一脚踩空觉得事情蹊跷。没几天,他又回来了,还带来了警察。这次,他们在雪地上看到了刘连仁的脚印,追踪到洞口,对空放枪要刘连仁出来。
刘连仁被发现后,日本人刚开始反咬一口,当地警察局说他是“非法入境”,打算把他抓起来。
幸运的是,和刘连仁一起被抓到日本、后在日本定居的一个中国劳工在报纸上看到了刘连仁的事情,觉得他可能是当年逃出日本矿井的难友,于是带着水饺去看刘连仁。
为啥要带着水饺呢?原来,当时胶东人对水饺有特定的方言称呼。这位定居日本的劳工把水饺端到刘连仁面前,问他叫什么。
“咕扎。”刘连仁说。
定居日本的老公眼睛一红,这就是和自己一样被抓到日本的老乡呀!他抱住刘连仁,两人在一起大哭。
随后,各种社会团体纷纷介入,帮助刘连仁,保护刘连仁。日本华侨总会经过调查,确认当年日本抓来的劳工名册中,有刘连仁的姓名,分配去处也正是北海道的“明治矿业股份有限公司”。
这一切,都和刘连仁叙述的完全相同。
接着,日本媒体纷纷报道“北海道野人”刘连仁的故事。在媒体上,刘连仁要求日本当局把自己送回中国,并赔偿自己在精神上和身体上的损失。日本一些有良知的社会团体和个人,也要求政府处理好“刘连仁事件”的善后工作。
可是,日本一小撮右翼分子极力为日本政府辩解,要么坚称刘连仁有“非法入境”的嫌疑并非是日本抓来的,要么说现在的日本政府不应该为以前军国主义者所做的事情负责任。
这时,祖国的政府和人民站出来了,成了刘连仁最坚强的后盾。
1958年3月16日,中国政府发表“日本政府不能逃避责任”的声明,抗议日本政府对刘连仁的迫害。《人民日报》连续报道刘连仁事件,全国人民也用各种方式来声援刘连仁,谴责日本当局不负责任、掩耳盗铃的态度。
迫于压力,4月12日,时任日本首相的岸信介表示,将尽快把刘连仁送回中国。
4月15日,刘连仁乘坐“白山丸”号轮船在天津新港码头上岸。数千名群众高呼“支持刘连仁”的口号在码头上迎接他,刘连仁热泪盈眶。
归国
妻子赵玉兰、儿子刘焕新也在码头上等他。刘连仁被抓走时,妻子刚刚怀孕7个月,如今儿子已经是个少年了。
刘焕新小名“盼盼”,赵玉兰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丈夫能平安归来。等了13年后,她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一家三口,在码头上抱头痛哭。
当时,刘少奇正在天津,听说刘连仁回来后,亲自接见了他,并指示有关部门安排最好的医院给刘连仁检查身体,如果有啥毛病,赶紧给治一治。
1960年秋,刘连仁被接到了北京,毛主席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他。毛主席握住刘连仁的手,询问他在山中的生活,还关心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每次回想起这个情景,都让刘连仁激动不已。
1963年,刘连仁又一次到了北京,这次周总理在中南海接见了他,询问他在日本的遭遇和回国后的生活情况。
刘连仁回到祖国后,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参加农业生产。他后来被选为公社党委员,当过村主任,还担任过县里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等职务。
经历了苦难的“野人”生活后,刘连仁的晚年还算幸福。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日本政府始终拒绝对刘连仁予以赔偿。1996年3月,刘连仁起诉了拒绝认罪和赔偿的日本政府,并多次去日本法庭上陈述事实。
2000年,刘连仁因病去世,结束了传奇的一生,享年87岁。他去世后,儿子刘焕新代表他继续向日本政府索赔。
然而,日本法庭枉顾事实,驳回了刘连仁所有正当的诉求,并在2007年以后不再受理此案。
尽管刘连仁最后没有得到赔偿,但他已经把事情的真相展示给了世人,已经把日本人不愿正视历史事实的嘴脸揭露给了世界。公道尽在人心,相信历史最后一定会给刘连仁一个公正的、让他欣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