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回了一趟老家,其实每一年我都会回家四五次,每次住四五天,可能是心理原因,总觉得大城市的家有点不踏实。

到家的第二天去隔壁村去看望了一下姥姥,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头发蓬松邋里邋遢的中年妇女,她问姥姥见没见她爸妈去哪了。姥姥说,好像是去西边地里干活去了,让她回屋坐着等会,女人连忙说不用,关上大门就离开了。

我问姥姥这是谁,姥姥说:“你不记得她了吗?上小学的时候你俩是同班同学,她叫海燕。”

姥姥的一番话让我想起了这位小学同学,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她是班里最高最瘦的女生,坐在倒数第一排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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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学校没有院墙,也没有大门,就光秃秃的几间教室,因为普遍的都很穷,所以我们村只有一年级,二年级和五年级。上三年级和四年级必须去隔壁的姥姥村里,如果她们村里小朋友上二年级和五年级的话要到我们村里来上,当年很多村都是这样。

海燕给我的印象很深,她很内向,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人跟她玩,她也很少说话,同学们都笑话她是神经病。每次下课她都远远的看着别的女生跳皮筋,玩游戏。有时候调皮的男生会把她沙包故意丢在她脸上,但她并不生气,如果男生再丢第二次,那么她会转身离开。有时候那些男生会把她的钢笔藏起来,会把她的书包丢进垃圾池里(那时候没有垃圾桶,只有一个砖砌的大池子)。无论他们怎么欺负,海燕都不生气,更不会告诉老师。

我不知道当年的那些小男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态去故意欺负她,因为她是神经病吗?还是因为她不合群呢?直到今天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存在校园暴力,更想不通小小的年纪为什么会有歧视他人的想法。

三年级的时候我成绩很差,有一次语文考试只考了50多分,母亲拿扫地的笤帚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为此中午饭都没吃饭就去上学了。下了第一节课后,肚子饿的咕咕叫,班里三十多个学生,我挨个的借钱想去买东西吃,但都没有借到。这时海燕支支吾吾的说:“我有两毛钱,先借给你吧。”

即使是借钱给别人,她的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就像生怕我不要一样,我接过那两毛钱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她就低头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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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钱的那天是星期六,我记得特别清楚,是姥姥带我去的她家。海燕家和姥姥家隔了两个胡同,她家里有五口人,父亲出车祸一条腿残废了,母亲很瘦个子也很高(海燕更像她母亲),一个哥哥读五年级,一个弟弟读一年级。

我把钱还给海燕的时候,她小声的说:“这钱我不要了,你以后在学校里能陪我玩吗?我攒了很多的纸壳子,下次卖了钱还借给你。”我把钱还给了海燕,也答应了跟她一起玩。

说心里话,现在想起当年海燕说的话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她虽然神经有点问题,但很善良,也很懂事,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跟她玩还嘲笑她呢?

四年级的时候海燕就辍学了,然后每天跟母亲在地里干农活,她家种了很多棉花,也种了很多花生。有时候放学的路上,能远远的看到海燕弯着腰用锄头锄草。

上了初中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海燕,直到今天来姥姥家才见到了这位二十多年前老同学。

姥姥说,海燕小时候很懂事,家里的农活干完了还会去邻村的养鸡场打零工,别看她年纪小,但她赚的钱比成年人还多,别人不愿干打扫鸡粪的活,但海燕不再意这些。

也许是重男轻女,也许是母亲嫌她脑子不好使,反正经常不是打就是骂,家里好吃的东西永远属于哥哥和弟弟。有一次去十几里外的集市上赶集,母亲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不管,海燕哭着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姥姥说,后来海燕嫁给了一个坐过监狱的劳改犯,她男人不嫌她脑子有问题,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很健康也很可爱。现在地里的庄稼都是机械化了,他们两口子就在农村的劳务市场上打零工。

海燕经常来看望父母,通常情况下来十次能见父母一次就不容易了。姥姥说,他父母这么多年来一直躲着她,嫌她是神经病给家里人丢脸,哥哥和弟弟结婚的时候都没通知她。海燕生孩子的时候,她父母也没去。可不管父母怎么待她,逢年过节空闲的时候她依然会来父母家,哪怕见不到父母在门口站一会,她也心满意足。

听完姥姥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这世界上有很多苦命的人,但像海燕这种情况的不多。

海燕脑子确实有问题,但她知道孝敬父母,她也知道赚钱养家。父母是正常人,可这样的正常人却嫌弃自己的亲生骨肉,那次在十几里外的集市上不就是想把海燕丢弃了吗?

世界上不孝子女有很多,但不疼爱孩子的父母却很少,丢弃孩子的父母就更少了。老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看来这句老话也并非是正确的。

还好海燕嫁给了一个疼她的男人,不然她这一辈子该咋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