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自爆发以来,众多中医师遵循辨证论治的思路,在疫情治疗与防控中发挥重要作用,其发病迅速,传染性强,属于疫病范畴。

明代吴又可《温疫论》“疫者,感天行之疠气也”,疫是自然界疫疠之气,“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黄帝内经》的《素问·刺法论》中也提到:“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避其毒气,天牝从来。”

目前流传在各地的中药防治方药多种多样,大家中医特意对此进行搜集,整合了六位国医大师的诊疗分享与意见。

熊继柏

熊继柏教授结合伤寒与温病对疫情进行了分析:根据新冠肺炎的特点,属中医疫病的范畴,病因为疫疠毒气,病邪性质为温热浊毒,病位在肺,可影响胃肠。按照辨证施治的总原则,分四期论治。

一. 初热期

温邪犯肺

症状:发热微恶寒(需注意,伤寒是恶寒重发热轻,温热病是发热重恶寒轻,一开始发热往往都有38度左右,有的甚至39度),干咳,少痰,咽干,咽痛,舌红,苔薄白,脉浮或浮数,这是温邪犯表的表证现象。

治法:宣肺透邪。

吴鞠通讲:“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治邪在上焦外感初期的病,要用轻清宣透的方法,不要用重剂,一开始用重剂那是不适合的,动不动就是麻黄,石膏,大黄,这就不合适了。必须用轻清宣透。

推荐方药:桑菊饮和银翘散。

如果有口苦,呕逆又恶寒发热,为邪犯少阳,可合用小柴胡汤或小柴胡汤合桑菊饮。

咳嗽微喘

症状:以咳嗽为主,发热已解或不重,胸闷,咳痰,咯痰不爽,咽喉痒,兼食量差,大便不溏或大便溏等,脉滑或者是浮滑,舌苔薄白或薄黄。

治法:主宣发肃降,驱邪以出路。

推荐方药:程钟龄的止嗽散加桑贝散(止嗽散没有平喘作用,所以要加桑贝散,避免喘促加重),也可用杏苏散。

若舌苔黄腻、胸闷、吐黄浊痰,为郁热伤肺,痰热结聚胸膈,张仲景小陷胸汤是最为合适。小陷胸汤内有一味药是瓜蒌实,其实瓜蒌皮是最合适的,作用都是宽胸利膈化痰浊。

但有一个副作用,因为它含大量油脂,吃后大便溏泻,在用瓜蒌实、瓜蒌壳时,有人一开就是30克、20克,病人吃后会拉肚子很严重。所以不要乱用药,扶正要固本,祛邪要扶正,一定要考虑药的副作用。

邪犯胃肠

症状:纳差,大便溏,恶心欲呕,可兼见腹胀,疲乏,或薄黄苔,或黄腻苔。

治法:清热化浊,理气健脾。

推荐方药:王孟英的王氏连朴饮,《医原》里面的藿朴夏苓汤。

王氏连朴饮,黄连、厚朴是君药,里面还有栀子豉汤、法半夏、菖蒲和芦根。栀子豉汤治疗热扰胸膈,《伤寒论》中讲病人大便旧微溏者,不可用栀子豉汤,所以方中的栀子豉汤可以去掉。藿朴夏苓汤的藿香和王氏连朴饮中的菖蒲是去浊的,藿朴夏苓汤重点是化浊利湿,治疗大便溏泻,一旦症状控制就不需多用。

二. 重症期

邪热壅肺

症状:发热咳嗽,气喘口渴,胸闷,吐黄痰,脉滑数。

推荐方药:麻杏石甘汤。

《伤寒论》讲发汗后或者下后,有的是无汗而喘,有的是汗出而喘,无大热,麻杏石甘汤主之。无大热,前提是汗后或者下后,对于高热、气喘这种病毒性肺炎症,石膏最少要用到麻黄的4倍或者5倍。同时需注意麻黄要先煎去其沫,去掉辛燥之气,防止病人发生虚脱。也可用炙麻黄、蜂蜜炙,缓解辛燥之气。

疫毒闭肺

症状:高热、咳嗽、吐黄痰、胸闷、气促。

其中有一个更重要的症状,就是便秘和腹胀,这个时候舌苔往往是黄腻苔或者黄燥苔,脉象也是滑数。

治法:通泻腑气,表里同治。

推荐方药:吴鞠通的宣白承气汤。

《温病条辨》:“喘促不宁,痰涎壅滞,右寸实大,肺气不降者,宣白承气汤主之。”右寸实大是指肺脉实大,表面上是肺热壅盛,而暗中有一个腑气不通,所以此时通腑就可以泄热,这叫表里同治。需注意,服用宣白承气汤只要大便一通,喘促一降,高热一退便可停药。

三. 危重期

内热炽盛

症状:神昏烦躁,胸腹灼热,逆冷,舌质红绛或苔黄或苔燥,脉数或芤脉或促脉。

治法:固脱开闭,固肺气,固肺津,泄肺热。

推荐方药:用生脉散,固肺气,救肺津;用三石汤,清热化浊解毒。

《温病条辨》吴鞠通:“汗多,脉散大,喘喝欲脱者,生脉散主之。”汗多,大汗淋漓,脉散大,就是大而芤的脉,喘喝欲脱不就讲的呼吸衰竭吗?用生脉散,固肺气,救肺津,属于固脱。

新型肺炎的热邪很重,凡是危重期,就是高热气喘,高热与气喘是并进的,有的虽然没那么高热,但热邪阻于肺部,阻于胸膈,所以这个时候热邪深重,必须清热,因此要用三石汤(出自吴鞠通的《温病条辨》)。

有一个救急的方叫紫雪丹,三石汤是紫雪丹中的主药,滑石,石膏,寒水石,吴鞠通讲:“暑温蔓延三焦,邪在气分者,三石汤主之”。重点是清三焦暑热,滑石、杏仁、通草是化浊的,金银花是解毒的,所以有清热化浊解毒三个作用,因此可用三石汤。方中滑石、石膏、寒水石的分量都要用的比较重,一般要用20克左右。

若出现昏迷须配服安宫牛黄丸,没有昏迷,绝不能用安宫牛黄丸。用的时候也要注意,大人一天一丸,小孩不能吃一丸,因为里面有一些劫伐的药,比如冰片,比如麝香,比如牛黄,这都是劫伤元气的药,要注意一点,用药不要过度。

阴竭阳脱

症状:手足厥冷,全身出冷汗,体温下降。精神极度萎靡,神识淡漠,舌色晦暗,脉微细。

治法:温阳固脱。

推荐方药:参附汤加龙骨牡蛎,即参附龙牡汤,固气脱。

需注意,如果尚有热邪不能用,以津脱为主的不能用,一定是阳脱气脱才可用。抓住体温下降、脉象微细、舌淡紫这些特点,才能用参附龙牡汤。

四. 恢复期

肺胃津亏

症状:口干食少,疲乏,舌红少苔,可见舌上干燥。

治法:滋养肺阴胃阴。

推荐方药:沙参麦冬汤。

滋养肺胃阴虚,促进饮食,解除余热。叶天士的叶氏养胃汤:沙参、麦冬、玉竹、扁豆、桑叶、甘草,六味药,吴鞠通加了一味药花粉就变成沙参麦冬汤了。

脾肺气虚

治法:培土生金,先补脾后益肺气。

推荐方药:刘河间的黄芪四君子汤加陈皮、法夏,或黄芪六君子汤,也即六君子加黄芪。

一补脾肺二补气虚,这样就恢复得很快。

在治疗方案里面,熊继柏教授主要拟定这四期的方案,并强调有些病人因为体质的差异,有些地方因为局部地理气候的关系,或者是生活习惯,或者有些人素有什么痼疾,在病变表现过程中会有一些不同,提醒大家要随证施治,总而言之要辨证施治。

周仲英

周仲瑛主任指导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的防治工作,他认为,本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属于“瘟毒上受”,基本病机是“湿困表里,肺胃同病,如遇素体肺有伏热者,则易邪毒内陷,变生厥脱”。

周主任主张组方思路以表里双解,汗、和、清、下四法联用为主。

在中医看来,瘟疫的防护包括扶正与祛邪两个方面,《素问·刺法论》指出,“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可见,古人面对瘟疫,强调防重于治。

周主任强调,普通大众防疫要在提高“正气”上下功夫,如调畅情志、顺应四时、饮食有节、动静有度,平时也可通过八段锦、太极拳、五禽戏等传统保健功法开展日常适度锻炼。

他还推荐了“芳香辟秽、化浊解毒”的香囊方,以及针对有潜在接触史人群的清养肺气、轻清透达的茶饮方。

王永炎

王永炎院士根据武汉2019年下半年的气候学特点及本次疫病的症状表现,认为新冠肺炎属于中医”寒疫”范畴,主要病位在肺,其次病位在表卫、脾胃;病因是伏燥在先,寒或湿寒居后,而气候失时,燥热湿寒的时空环境产生的疫毒邪气错综其中,与伏燥和寒邪或湿寒邪气夹杂而居于首要地位。

主要病机为疫毒湿寒与伏燥搏结,壅塞肺胸,损伤正气,导致气机痹阻,升降失常,元气虚衰。病机特点为毒、燥、湿、寒、虚、瘀。

由于2019年12月16日以后至今,武汉的气候主要以湿寒为主,故根据其病邪特点,分为初期、中期、危重期、恢复期进行辨证论治。提出首要治法为辟秽解毒,谨守病机,随证治之,同时及时运用活血化瘀、通腑攻下和补益正气等方法,起到对疾病”截断扭转”的作用

一. 初期

湿寒犯表

临床表现:恶寒无汗,头痛身重,身热不扬,四肢倦怠,胸膈痞满,渴不欲饮,便溏溺少,舌淡红苔白腻;脉濡缓。

分析:2019年12月16日以后,武汉湿寒之气较重,初感湿寒,未触动肺中伏燥。湿寒之邪束缚太阳表卫及湿阻中焦,气机升降不畅产生诸证。

治法:散寒除湿。

推荐方药:藿香正气散加减。

组成:苏叶、苍术、白芷、陈皮、羌活、藿香、厚朴、防风、茯苓皮、通草。

加减:如初起发热、恶寒或不恶寒,干咳,咽干,未见湿阻脾胃症状。此为伏燥夹寒致病,宜用蒲辅周先生经验,用麻杏石甘汤加前胡、射干、芦根、竹叶,由于属于疫病,可配合升降散解毒。

湿寒束表,郁燥伤肺

表现:恶寒发热或无热、咽干,干咳,倦怠乏力,气喘,胸闷、脘痞恶呕,便溏不爽。舌淡红或稍红,苔白厚腻,边白滑。

分析:疫毒侵袭气道,外感湿寒,触动肺中郁伏温燥之邪,表现为疫毒郁滞上焦,肺燥脾湿等证。

治法:辛润利肺,芳化解毒。

推荐方药:麻杏石甘汤合达原饮加太乙紫金片。

加减:如见寒热往来,或无寒热,胸憋胸痛,口苦纳呆、恶心呕逆、舌淡红苔白干,脉弦,《疫证治例》认为属于疫毒郁于少阳,枢机不利,治宜和解少阳,透邪解毒,方用小柴胡汤合升降散加枳壳,桔梗;发热者加银花,连翘。胸憋、胸痛明显者用柴胡陷胸汤加减。如见身热,胸闷烦躁、口渴不欲多饮,舌红苔黄腻,此为时令转暖,或随体质化热之象,宜麻杏石甘汤合三加减正气散;热象更重者,麻杏石甘汤合甘露消毒丹。

二. 中期

毒热闭肺

表现:高热不退,咳嗽少痰,或有黄痰,或痰中带血,胸闷胸痛,喘憋气促,腹胀便秘。舌质暗红或紫,苔黄腻或黄燥,脉滑数。

分析:素体阳盛,毒邪随体化热,热毒闭阻上焦心肺导致肺失宣降;热毒损伤肺络,及热传大肠,大肠腑实,毒热瘀阻,变生诸证。

治法:宣肺解毒,通腑泻热。

推荐方药:宣白承气汤合解毒活血汤合升降散加减。

组成:杏仁、瓜蒌、生大黄、生石膏、连翘、葛根、柴胡、当归、生地、赤芍、桃仁、红花、枳壳、蝉蜕、僵蚕、姜黄、甘草。

加减:如见痰中带血,为热邪灼伤肺络,加千金苇茎汤。

阳虚寒凝

表现:不发热,或恶寒,胸憋气促,心下撑急坚满,食欲不振,或伴恶心呕吐,肢冷便溏,舌淡形嫩,形胖大或齿痕,苔白或边水滑。

分析:素体阳虚,毒邪夹杂湿寒之邪从口鼻气道侵袭上焦,伤及胸中阳气。大气不运,水饮不化,停聚心下,气机升降出入障碍变生诸证,符合此次肺炎不发热或低热患者影像学双肺渗出病变的”湿肺”(肺水肿)病机。

治法:通阳开结,温化水饮。

推荐方药:桂枝汤去芍药合麻黄附子细辛汤加葶苈子、桑白皮。朱良春先生经验用该方治疗阳虚水停,心下坚满,咳喘难以平卧的肺心病(《古今名医临证金鉴·咳喘肺胀卷下》);颜德馨先生经验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大量激素无显效的寒胜的顽固性咳喘(《金匮名医验案精选》)。

组成:桂枝、生姜、甘草、大枣、麻黄、附子、细辛、葶苈子、桑白皮。

加减:如见胸痛舌紫暗,为寒凝血瘀,加血府逐瘀汤。

三. 危重期

热闭心包

表现:胸憋喘促,灼热烦躁,夜寐不安,时有谵语或昏聩不语,舌謇肢厥,舌红绛,脉细数。

分析:毒热内陷,入于心营进而内闭心包,变生诸证。

治法:清心开窍。

推荐方药:清营汤加减。

组成:水牛角、生地黄、玄参、麦冬、金银花、连翘、黄连、丹参、郁金、石菖蒲、瓜蒌皮、桑白皮、葶苈子。

加减:若见昏迷,肢强舌謇,先加安宫牛黄丸或紫雪、至宝丹。

元阳欲脱

表现:呼吸困难,动则气喘,或需要辅助通气。伴体温骤降,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四肢厥冷,唇指发绀;或初起神志尚清,旋即神昏,烦扰躁动无力,舌淡紫,苔灰黑而滑,脉伏数或散乱无根,或微细欲绝。

分析:素体阳虚,疫毒内陷,邪陷正衰,变生诸证。

治法:回阳固脱,化瘀开窍。

推荐方药:回阳救急汤(《伤寒六书》)加减。

组成:制附子、人参、山萸肉、干姜、白术、五味子、茯苓、陈皮、桃仁、红花、炙甘草、生龙骨、生牡蛎。

加减:若见呼吸微弱,间断不续,或叹气样呼吸,时有抽搐,神志昏沉,汗出如油,舌红无苔,脉虚细数。此为气阴两竭。宜生脉散合炙甘草汤加生龙骨、生牡蛎、山萸肉益气养阴固脱。若痰涎壅盛,肢强痉厥,加苏合香丸。

四. 恢复期

气阴两伤

表现:身热多汗,心胸烦热,气逆欲呕,气短神疲倦,舌红少苔,脉虚数。

分析:疫病后期,伏燥、寒湿之邪解而不彻,耗伤肺胃阴津阳气仍有余热。

治法:清热生津,益气和胃。

推荐方药 :竹叶石膏汤加白茅根、芦根。

组成:竹叶、石膏、党参、麦冬、半夏、白茅根、芦根、甘草、粳米。

肺脾气虚

表现:气短、倦怠乏力,纳差,呕恶,痞满,大便无力,便溏不爽,舌淡胖苔白腻,脉无力。

分析:疫病后期,湿寒之邪羁留,耗伤脾胃阳气,导致肺脾气虚,变生诸证。

治法:健脾益气。

推荐方药:香砂六君汤加减。

组成:清半夏、陈皮、党参、炙黄芪,茯苓、藿香、砂仁。

薛伯寿

外感六淫之邪与自然气候相关,春风、夏暑、长夏湿、秋燥、冬寒,然四季皆有风、湿、寒,冬发之疫,必须重视寒,尤其寒湿闭肺患者,必须善用麻黄。先师蒲老治腺病毒肺炎,寒邪闭表,选用三拗汤(麻黄、杏仁、甘草)加桔梗、前胡、蝉衣、僵蚕;即使属冬温,也应选用麻杏石甘汤加前胡、桑白皮、连翘、芦根。

麻黄开肺闭,宣肺透邪,消散肺间质郁饮。应知麻黄为宣散肺邪之圣药;麻黄又可谓利小便祛湿圣药;麻黄亦为宣通寒闭寒凝血脉瘀滞之圣药。

蒲老治寒疫,倡导选用十神汤:

麻黄10g、升麻10g、葛根15g、芍药10g、苏叶8g、香附10g、陈皮8g、川芎10g、白芷10g、甘草10g、生姜4片、葱白3~5寸。

此方药,为十神汤,因本次新冠肺炎临床表现兼湿重,故可加苍术10g、防风10g、蝉衣6g、僵蚕9g。

传染性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临床表现秽湿偏重,尚可从伏暑偏湿,冬季叶天士谓“伏暑晚发”思考之,据此可选用二香饮:

香薷10g、厚朴8g、扁豆12g、杏仁9g、藿香10g、苏叶10g、法半夏9g、化橘红9g、茯苓12g、桔梗10g、甘草10g、大腹皮10g、黄连8g。

此方药,为黄连香薷饮、藿香正气散合方加减,香薷功能类似麻黄宣透肺邪,而有较强的芳香化浊之用,亦可利小便而祛湿。

针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薛教授认为基本属仲景“寒湿疫”、或兼见秽浊疫,并拟定了以下类型方药供同道参考。

一. 初期

寒湿袭肺,肺气不宣

(可使用以下三方)

1、炙麻黄8g、杏仁9g、厚朴8g、茯苓10g、苍术10g、防风10g、陈皮9g、荆芥10g、牛蒡子8g、生甘草8g、藿香10g。

此方药,为三拗汤、消毒犀角饮、不换金正气散、神术散合方,温化寒湿宣透肺闭,可用于初期患者。

2、麻黄8g、升麻10g、葛根15g、芍药10g、苏叶8g、香附10g、陈皮8g、川芎10g、白芷10g、甘草10g、生姜4片、葱白3~5寸、荆芥穗8g、防风8g、牛蒡子8g、蝉衣6g。

此方药,为十神汤合消毒犀角饮,薛教授起名为十神犀角饮。

3、麻黄8g、升麻8g、葛根10g、赤芍10g、香附10g、川芎8g、白芷10g、苏叶10g、茯苓10g、甘草6g、羌活8g、柴胡10g、前胡10g、枳壳10g、桔梗10g、生晒参8g。

此方药,为王永炎院士拟定的,为十神散、人参败毒饮合方。取名为十神败毒饮,薛教授建议可加细辛增强麻黄温肺宣通化饮之功。

二. 初/中期

宣肺透邪,和解分消

炙麻黄8g、杏仁9g、生薏仁12g、柴胡15g、黄芩10g、法半夏9g、党参10g、炙甘草8g、生姜4片、大枣20g、蝉衣6g、僵蚕8g、姜黄8g、炒栀子10g、淡豆豉15g。

此方药,为麻杏苡甘汤、小柴胡汤、升降散、栀子豉汤合方。

三. 中期

肺气郁闭,湿热化毒

连翘12g、黄芩10g、茵陈10g、滑石10g、通草5g、藿香10g、薄荷8g、菖蒲8g、白豆蔻8g、射干10g、浙贝母10g、炙麻黄8g、杏仁9g、生薏仁12g、厚朴8g。

此方药,为甘露消毒饮合三仁汤,用于湿热化毒,加麻黄以宣通肺气。

寒湿闭肺,化生浊毒

炙麻黄10g、生薏仁15g、冬瓜仁12g、杏仁10g、芦根15g、浙贝10g、连翘12g、蝉衣6g、僵蚕9g、姜黄9g、炒栀子10g、豆豉15g、桔梗10g、黄芩10g、生甘草10g、竹叶8g、薄荷10g。

此方药,为麻杏苡甘汤、千金苇茎汤、升降散、凉膈散合方,宣肺透邪、升清降浊、凉膈泄热,用于中期。

四. 重症

寒湿闭肺,邪毒炽盛

炙麻黄8g、杏仁9g、生石膏30g、生甘草8g、浙贝母10g、蝉衣6g、僵蚕9g、姜黄9g、酒军8g、黄芩10g、黄连8g、连翘12g、炒栀子10g、豆豉15g。

薛教授先师蒲老对肺炎重证,倡用三黄石膏汤合升降散、栀子豉汤。

寒湿闭肺,病入少阴

麻黄8g、细辛3g、炙甘草10g、制附片8g(先煎)、干姜8g、大枣6枚、生姜3片、桂枝10g。

此方药,为麻黄附子细辛汤合桂枝去芍药汤。

五. 危重症

寒湿闭肺,病入厥阴

麻黄8g、升麻10g、玉竹12g当归12g、知母10g、炙甘草10g生石膏15g、黄芩10g、白术10g茯苓12g、桂枝10g、白芍12g干姜8g、天冬10g。

此为经方麻黄升麻汤,发越郁阳、宣肺救逆、清上温下、扶正透邪。

危重症:救逆扶正

回阳救逆:四逆汤(制附片、干姜、炙甘草)加人参。

益气固脱:生脉饮(人参、麦冬、五味子)加山萸肉、黄芪。

严重心律失常:可选用经方炙甘草汤。

危重症:及时用有效成药

秽浊郁闭:苏合香丸、神犀丹。

邪毒热盛:片仔癀、安宫牛黄丸、紫雪丹。

希望试用青蒿素观察一些病人。

六.恢复期调理

(辨证选用)

小柴胡汤加白术、茯苓、陈皮(即合异功散)

柴胡12g、黄芩9g、法半夏9g、党参10g、白术10g、茯苓12g、陈皮8g、炙甘草8g、生姜4片、大枣20g。

六味地黄丸合小柴胡汤

生地黄15g、山萸肉8g、山药8g、茯苓8g、泽泻6g、丹皮6g、柴胡12g、黄芩8g、法半夏8g、党参8g、炙甘草8g、生姜3片、大枣20g。

六味地黄丸合生脉饮

生地黄15g、山萸肉8g、山药8g、茯苓8g、泽泻6g、丹皮6g、太子参10g、沙参10g、麦冬10g、五味子8g。

竹叶石膏汤加山药、连翘、玉竹、石斛

竹叶10g、生石膏15g、党参10g、麦冬12g、炙甘草10g、山药15g、法半夏9g、玉竹15g、石斛15g、连翘12g。

四君子汤加陈皮、黄芪、炒谷麦芽

党参10g、白术10g、茯苓10g、炙甘草8g、黄芪12g、陈皮8g、炒谷芽15g、炒麦芽15g。

益胃汤加山药、石斛

沙参10g、麦冬12g、玉竹10g、生地15g、冰糖3g、山药15g、石斛15g。

百合知母合酸枣仁汤加黄精

百合15g、知母10g、炒酸枣仁18g、茯苓12g、川芎10g、炙甘草10g、黄精15g。

以上所选方药及用量仅供同道参考,具体当因人因时因地辨证选用增损。

薛柏寿先生的老师蒲辅周先生素来强调“正气为本”、“胃气为本”,疾病之所以发生,正气衰弱是根本原因,正气的盛衰存亡对疾病的发展转归与疗效起决定性作用。

患者体质的强弱,由先天禀赋,后天养护,有无故疾等多方面因素决定,治病过程中,必须时刻顾护正气,重视维护消化功能。

徐经世

针对新冠肺炎,徐经世教授按中医学理论,认为其非“六淫”邪气,而是一种“戾气”所致的“瘟疫”,传染途径是从口鼻而入,其发病急骤,病情重笃。

明代吴又可在《瘟疫论》中指出“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为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今秋冬气候异常,秋燥冬暖,有失常态,人之所居稍有不慎则易感,因此各种病毒易于孳生。

按照卫气营血和传变或转向三焦病机去加以分析,初期在卫表,首袭于肺,病居于上,当宜宣透,取方用药,需宜清凉,忌用辛温。

应遵循湿郁化热,热极成毒之理,按其传变拟分轻重予以施方用药,并在临证时随机应变,同时注意“因时、因地、因人”而异的治疗原则,拟以下基本方:

轻症

南沙参12g、炙桔梗10g、冬桑叶10g、连翘壳10g、枯黄芩10g、绵马贯众15g、大青叶15g、净蝉衣6g、藿香叶10g、信前胡10g、生甘草5g。

水煎服,每日一剂,早中晚各服一次,每次150~200毫升。

注意:中药煎煮方法也很重要,如方中宣透功效之冬桑叶、净蝉衣、藿香叶之类取其性而舍其味,只需后下一沸即可。

重症

北沙参20g、杭麦冬15g、炙桔梗10g、连翘壳10g、生石膏30g(先煎)、淡竹叶10g、鲜菖蒲10g、远志筒10g、鲜芦根20g、生薏米30g、生甘草6g。

水煎服,每日一剂,早中晚各服一次,每次150~200毫升。

注意:密切观察患者病症变化,严重时要随机更方,取以快捷。

预防方

双叶茶饮:霜桑叶10g、紫苏叶5g、芦根15g、鲜生姜2片、生甘草3g。

开水泡服,作茶饮,日一更。

▲徐经世教授新冠治疗经验(点击查看大图)

张磊

张磊教授提出,新冠肺炎发病急、传染快、死亡率高,要以“中西医结合”治疗为好,不要各呈其强,延误病情,并提出了对新冠肺炎治疗的基本方剂。

新冠肺炎治疗基本方:

二花10g、黄芩10g、川贝10g、大黄(后下)3g、杏仁10g、薄荷(后下)10g、藿香(后下)10g、茯苓10g、党参30g、生甘草10g。

每日一付,三煎三服。

说明:

1、本方立方宗旨,根据“温邪上受,首先犯肺”之理,重心在“温”和“肺”。

2、根据“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之理,故用参。究竟用何种参或黄芪,可据病情而定。

3、本方除“温则清之、毒则解之”外,务使邪有出路,故用大黄、茯苓、薄荷、藿香,意从表、从二便而出。有发热者加柴胡。

4、病到危重阶段,往往呈“内闭外脱”之象,宜用鲜竹沥、炒葶苈子、石菖蒲、郁金、人参、五味子、麦冬、制附子之类,可加服安宫牛黄丸之类。

5、从临床实际出发,建议一人一方,方合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

6、本病发病急、传染快、死亡率高,以“中西医结合”治疗为好,不要各逞其强,延误病情。要体现出“医者仁术仁心”之原则,以消除疫病为宗旨。

刘清泉教授,男,毕业于河南中医学院,博士研究生导师,主任医师,中共党员,岐黄学者,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党委副书记、院长、主任医师。他是中国国内从事急诊临床一线时间最长的医生之一,并在这一领域做出了突出贡献。1月21日他率先奔赴武汉,在前线连续战斗81天,4月16日凯旋,回到北京。

刘清泉教授于1月21日率先奔赴武汉,在前线连续战斗81天,4月16日凯旋,回到北京。在4月18日通过微信群深入讲解临床一线的认识与思考。

本文根据刘清泉教授2020年4月18日晚20点在北京中医医院皮肤科聚友会微信群讲课录音整理而成

从去年年底今年年初,新冠肺炎在武汉高发以后,我们就第一时间开始了从中医理论进行分析思考,以及运用中医药进行治疗探索。面对这样一个突发的传染病,而且可以说是一种全新的疾病。西医也不大明白,中医也不大明白,都是在摸索中前进、摸索中找出它的救治的方法,最终我们中国在这一次的疫情控制方面,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当新冠肺炎病例出现以后,应该说西医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对他的病因学就有了非常精准的认识,是一种新的冠状病毒,既不同于03年的SARS,也不同于“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其发病特征和发病特点也不相同。那么对于这样一个疾病,从中医角度怎么来认识的?它是什么样的一个病?我1月21日受国家中药管理局专家组的委托,就前去武汉,对疾病进行实地考察,去认识它到底是什么样的病?它的临床特征是什么?通过中医的望、闻、问、切又能得到什么?这恰恰是我们开始中医治疗,中医认识的根本。

我们总结其特点:

第一,(早期)病情缠绵、反复,传染性强。第二,(进展期)病情进展非常快,病情可以“日进”。

一旦进入危重期,它每半天、每个小时发生的症状和病理改变都不一样。另外从临床表现上,早期发热或未发热,身热不扬,乏力尤甚,7-10日后出现高热、烦热,甚至出现干咳、少痰、憋气、动则尤甚,为大便不爽,便溏等等这样的描述。从舌象上来看,这种瘟疫病是非常关注舌象的,不管是吴又可,还是叶天士,还是吴鞠通这些温病医家对于舌象观察和描述都很重视。当然我们看张仲景《伤寒论》中对舌象的描述的并不多,而到了温病这个阶段,舌象就很重要了。

新冠肺炎患者从温病角度去看,舌象的变化是这样的,常见有舌色淡、淡红、黯、紫黯;舌体都是胖的,很少出现瘦的舌。舌苔呢?以腻为主,不管是薄的、厚的、黄的、燥的,腻苔是核心。那么我在这次疫情中间,也看了国外的一些病人的情况,比如伊朗的,其他国家新冠肺炎患者的舌象情况,跟咱们中国的一样的,也是一种腻苔,然而有红舌这样的特点。基于这样的临床特征,中医对这个病诊断为什么?诊断为“疫病”。

疫病早在《黄帝内经》就描述过,“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这是《黄帝内经》那个年代对于疫病的一种非常准确的描述,而且进行了医学分类——金木水火土五疫。这种分类在当时可能是很流行的一种分类方法,但后世的医家对于这种分类方法使用的并不多。后世医家对于疫病的分类更多集中在寒疫、热疫、杂疫等等这样的一个分类,这样一种分类应该说更贴近于我们临床观察到的特征。

结合新冠肺炎的特征,这一次的疾病,我个人认为它属于湿毒疫,是属于杂疫的一种。不是寒,也不是典型的热疫,是一种湿毒疫。总体上属于咱们瘟疫的一个种类,病字边的瘟疫。瘟疫,以湿为主,所以说湿毒疫是这次新冠肺炎所表现的非常重要的特征和特点。那么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和玉光教授、张伯礼院士近期写了关于这个病诊断的若干篇文章可供参考。大家可能会讲,目前关于这个病是寒是热众说不一,稍后我给大家进行分析。实际上疫病的特点是非寒非热的,而是以湿毒为特征,可以进行各种变化的这样一个传染病。

我1月21号到了武汉以后,先后在金银潭医院、武汉市中医院和武汉市中西结合医院,进行了将100多例的临床特征考察,大概有几种特征:

第一,关于新冠肺炎的传染性认识。它是一个传染性很强的、烈性的传染病。这也可以说是我国解放以后少见的这么烈性的一种传染病。那么从鼠疫也好,黑死病也好,包括1918年的大流感,它的传染性都很难与这一次新冠肺炎相比,所以说第1个特征是传染,是烈性的传染,中医叫疫病,人传人,人和人的传染。

第二,新冠肺炎的发病特点是什么?我到武汉以后,在对病人的重症、危重症、轻症病人都进行了考察。对重症、危重症主要考察他当时的症状表现。对于一些轻症和重症中可以交流的(患者),那么我们要对他的病史去进行了解。发现这个病很有意思,他的第一个特征是起病非常缓慢,反反复复的加重。这个病有发热的特点,但是对这种发热如何去描述?属于我们中医理论所说的哪种发热?我和张伯礼院士、王琦院士、王玉光教授和齐文升教授,反复判断,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发烧,那么最后用中医的一个术语,“身热不扬,午后尤甚”,对这种发热特点进行描述。第二个特征是发病早期病人普遍的反应是乏力、倦怠,非常疲倦。

第三个特征就是咽喉疼痛,甚至出现后背的疼痛。

武汉的一些专家总结出新冠肺炎的特点:低烧、反复加重、乏力、倦怠、咽喉疼痛、背痛,结合CT的影像依据,基本上可以确定为新冠肺炎,以上临床特征的总结非常形象。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后背疼呢?是与新冠病毒侵犯部位有关系,往往在肺的背叶侵犯的比较多,然后出现成片的影像改变。以上这些是新冠肺炎的早期临床特征,这样的临床特征,在病程中大概持续7-10天。早期症状:发热、或未发热,身热不扬,午后尤甚;乏力、倦怠;咽喉疼痛,背痛持续7-10天后,病人会出现一个突然的变化,发烧由原来的37度多,37.8度、37.9度,突然会高到38.5度到39度,会突然出现咳嗽,会出现干咳、无痰、出现胸脘的痞满、脘腹胀满。在7到10天之内,有一部分病人出现大便的不畅、大便的不爽,便溏等等;或出现纳食不香,运化呆滞等脾胃症状,这些症状在很多病人身上都有明显表现。那么因为患者出现大便不爽,大便粘滞、便溏这些症状,西医的治疗方案,常常运用思密达来止泻,但止泻以后往往反而对病情并不利,并没有对病人有很好的阻断作用。

那么在这里面我们要考察这个疾病在这个时间段的另外几个特征,我们反复研究,去询问病人,有没有恶风寒?恶寒有没有?恶风有没有?有没有肌肉酸痛?这两个症状西医是不大关注的,但对于我们中医来说,了解这些症状对辨识疾病性质特点是很重要的。那么绝大部分病人在早期没有明显的恶风寒,有的患者有轻微的恶风寒,也有一部分人在出现发热的时候,才会出现肌肉酸痛,在体温到38.5度以上出现,在早期没有恶风寒,只是一个倦怠、乏力的症状表现。恶风寒重要不重要?非常重要,它是我们鉴别病人是否有表症的一个重要指征。

“有一分恶寒,便有一分表证”。实际上恶寒和表证是什么呢?是针对于伤寒而谈的,而真正的温病是没有明显的恶寒的,只是有轻微的恶风。张仲景在伤寒论中也讲到:“太阳病温病,发热而渴,不恶寒”,温病著作中也讲到太阴温病也是发热而渴不恶寒,但是它有一个微微的恶风寒。恶风寒是什么?是一种表证。所以说恶风寒、肌肉酸痛,它是表证的特征,这是针对于伤寒和温病的鉴别而言。那么对于这一次的新发传染病,它的恶风寒表现明显不明显呢?我们在大量的病例观察和询问过程中发现,并没有明显的恶风寒这一特点。恶寒重是伤寒,而恶风、恶热,这是一种温病。

那么针对传染病,我们中医称为瘟疫的疾病中,它的恶风寒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现?在吴鞠通的《温病条辨》以及吴又可的《温疫论》中都提出是“憎寒”,非常冷的一种恶寒,“憎寒”和恶风、恶寒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想我们描述一个外感病,如伤寒、温病常常用恶风寒来描述,那么我们对一个瘟疫这样的疾病,是不是也需要有恶风、恶寒的描述?那么我们在真正的外感病里要进行认真分析恶风恶寒的表现,它是对于伤寒和温病的鉴别,而恶风恶寒确确实实不是瘟疫的典型特征表现。所以,从我们学习中医从古到今关于疫病的文献,以及我们现在接触传染病越来越多了以后,我们才会发现,外感的伤寒、温病和瘟疫是有明显的差异和区别,值得我们去认真思考。这是我想说的第二个问题,在整个病史的发展过程中,新冠肺炎有一个非常典型的阶段性临床表现。

第三,病人会出现一组症状,这组症状表现需要我们用不同的词汇去描述,需要我们对病机进行重新的认识?比如病人在进一步出现体温升高,发热的时候,病人会出现喘、闷、憋气、干咳、咳嗽。这一组症状到底如何认识?例如喘,但是新冠肺炎所表现出来的喘又不同于我们临床当中见到的哮喘病和COPD(慢阻肺)患者所表现出来的喘;表现为闷,也不是慢阻肺患者所表现的闷,咱们中医所说的肺胀那种闷,憋气和咳嗽也与临床常见的类型有所区别。这种喘从咱们中医来看,它是一种气闭,是一种肺气的郁闭,肺的宣发和肃降的功能没有了,而出现咳也咳不出来,降也降不下去,是一种宣肃功能的失司所导致的,而临床上我们很容易把它和闷、和喘相混淆。这种憋气不同于喘,也不同于闷。所以我们治疗它的方法,绝不是简单的宣肺、降肺能解决的,要开窍,要调中焦。那么使中焦的升清降浊功能调整好以后,肺窍才开,这种憋气的症状才能很好的解决。

我们想想为什么吴又可在《温疫论》里面提出三消饮?三消饮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在达原饮里面加了大黄,用大黄作为第一要义,疫病的病人也可以出现喘闷等上焦的肺系症状,像这种肺系症状,不是我们简单的用一个宣肺的麻黄、杏仁能完全解决掉的,我们需要用通降的办法,以及把中焦脾胃的升清降浊问题解决好以后,才能真正的把这种憋闷解除。

也就是说,早期通腑,运用大黄对于这些症状的解除,是非常有好处的。这是我想说的对这一组症状的描述,应该描述为:“憋气,动则尤甚”。他动什么?就是他稍微走两步,他就喘;在床上稍微一翻身,他就憋气。那么,如果我们用现代医学的指标去进行观察,它的氧饱和度(在运动状态下)会迅速下降到50%甚至40%,这样一个状态。在吸氧的情况下,需要10到20分钟,才能把氧饱和度提到92%、93%这样一个水平。所以,我想对于喘、憋、闷这种症状的特点,我们随后可能会看到很多文献,很多病例的描述,我们来继续观察体验。其它专家在论文中,也有对它的描述,那么我认为应该描述为“憋气、动则尤甚”,这是一种短气,而不是一种气短。这是说的第三个问题。

第四,关于痰,有没有痰?痰非常少,少痰,如果有痰的话是一种粘痰。对于重病人、危重病人,尤其是危重病人在做气管镜的情况下,会观察到在整个气管,大气管、支气管里面有很多粘痰,这种粘痰就像蛋清一样的,这样的粘滞不爽。这个痰的性质,我们如何描述呢?它到底是热痰,燥痰呢?寒痰、湿痰,还是什么痰呢?那么我对它的定性,首先是一个热痰,是一种热灼炼津液而变成的痰,所以说又是一种粘痰。这种痰我们用单纯的清热化痰的办法,在早期很难把它去掉,因为这是一种津液凝炼而成的痰,我们单纯的去化痰是化不掉的。那么我稍后会跟大家讲,我提出用一个增液化痰法,增液化痰才能把痰真正的给它去掉,也可能我增完液以后痰不需要化,自然就消掉了,也就是说痰变成津液回到正常状态去了。这是第四个问题,关于痰的问题。当然,如果病人随着病情的发展,如果合并细菌性感染,他会出现很多的脓性的痰,但那是另外一种疾病了,与新冠肺炎还是不相关的这样一个特征。

第五,是神昏。这个病有没有神昏?有神昏。重症的病人会因为缺血缺氧以后会出现神昏,实际上就是我们讲的重症病人出现了一种闭,出现闭证。出现这种热邪内闭的闭证,也是一种邪气内陷营血,内陷心包而导致的闭证。这种闭证非凉血开窍之法不能解决。所以说神昏呢,又是我们在整个治疗,观察病人的过程中,需要重点观察的问题。这种神昏往往有烦躁同时出现,都是一种邪闭扰神,神机失用的这样一种临床特征和表现。以上是我们对于新冠肺炎的临床特征观察和思考。

第六,我们通过CT可见,新冠肺炎早期会出现像雪花、雪片那种毛玻璃样的改变,进而出现实性的病变,出现严重的肺间质病变,纤维化的表现。所以CT可以说对于新冠肺炎的诊断具有非常重要的临床价值和临床意义,这是一个特征。

第七,我们从化验检查里面可以看出,白细胞是下降的,淋巴细胞是下降的,C反应蛋白是增高的,D-二聚体是增高的。那么这些指标的异常说明什么?第一,说明它的免疫受到严重的抑制。第二,炎症是极度的亢进。第三,它的凝血系统很早就出现了凝血功能紊乱。这也和后来的解剖观察结果相吻合,患者的病变主要在于肺、脾、淋巴。脾脏可以萎缩的很小,脾脏可以小到正常的一半,在腹腔淋巴结处可以找不到淋巴。在肺里面,肺粘膜下、肺泡下和黏膜下可以有很多病毒的包涵体,同时也有很多微血栓、微痰栓凝聚。这些病理和解剖观察的结果,实际上和我们中医对本病病机的认识是相通的,没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这是我们通过100多例的临床观察,和后续我们解剖、病理结果出现以后,对于这个疾病总体特征的中西医认识。

刚才把新冠肺炎的基本特征给大家做了介绍。第二部分我想跟大家讨论一下关于病因的问题。

病因是我们诊断疾病、治疗疾病关键中的关键。中医学这些年来老谈到辨证论治,而审因论治呢?恰恰在很多疾病里面,我们缺乏了对于因的认识,就只有对于证的认识,使我们整个治疗有时候就抓不出一个核心特点。

对于新冠肺炎它的病因是什么?叫“湿毒疫疠之气”,也就是吴又可所讲的“异气”。我给它描述叫湿毒疫疠之气。这个邪气的特点是什么?病性属于湿,病的根本是一种毒,是一种合邪,是多种邪气杂合而至的一种疫疠之气,非风、非寒、非湿、非热。

对于外感疾病,我们常常会说,那不是外感六淫之邪吗?风、寒、暑、湿、燥、火。没错,这是春夏秋冬四时自然气候变化而产生的致病因素。那么对于这个病的病因到底怎么来认识?经过我这两个多月近三个月对疾病的考核、考察和认识过程中,“疫病、瘟疫”,它的病因是“疫疠之气”。而我们所讲的六淫之邪是什么?是一种诱因。我们只有知道它的病源、病因是什么,我们才知道我们治疗的核心是什么、我们治疗的重点是什么。

大家看看《千金方·论诊候》一句话讲的“夫欲理病,先察其源,候其病机”,源是什么?就是病因。对于新冠肺炎来说,病因就是疫疠之气,疫疠之气的寒热属性是什么?疫疠之气它的属性可热化、可寒化、可燥化,所以在中国不同的地方会出现热、寒、燥的表现。我初到武汉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有一种寒象,实际上这寒象是什么?是因为武汉气候导致的一种自然之气,自然的六淫之气,这寒只是个诱因。诱因是什么呢?诱发完疾病以后它随着就走了,而疫疠之气才是这个疾病根本。有一些专家在整个过程中发现它有夹风的、有夹寒的、夹热的,可以夹风、夹寒、夹湿、夹热等等,但这些只是个诱因,其根本还是疫疠之气,可以寒化、可以热化、可以燥化。湿是特征,毒是根本。

新冠肺炎和我们之前遇到过的03年的SARS和后来的MERS决然不同,SARS和MERS是什么?是一种热毒,热毒导致了疫疠之气,这两种疾病没有湿的特征,而毒的特征很明显。这个病(新冠肺炎)湿的特征很明显,毒的特征也很明显。这就是我们对于病因的认识,要知道对于疫疠之病(传染病),主因是疫疠之气,诱因是风、寒、暑、湿、燥、火,因为东南西北之地域气候不同,它会出现一些不同的夹杂,目前该病在全球范围都发生,依然是如此。在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兼夹,可以夹风夹寒夹湿夹热,那么也可以寒化,可以热化,可以燥化,但是它的湿毒性质绝不会发生变化。有人强调散寒,没问题,那个地方可能暂时以寒为主;有的说是以化湿为主,也没问题;有的说清热,也没问题。

所以说中医三因制宜,它于气候有变化,于地域有变化,只有湿毒疫疠的特征是绝不会发生变化的。对于病因要有一个客观的认识,我们总是强调风、寒、暑、湿、燥、火,那是六淫之气,绝不是疫疠、疫病和瘟疫的根本病因,根本病因在疫疠之气。吴又可在《温疫论》里面就已经发现了非风、非寒、非暑、非湿的天地之间别有的一种异气,这是对的,绝对是当时就有一种非常准确认识。当然现在认为它是一种新的病毒,那是现代医学对于病原学的认识。病因的描述,我们暂时就说这么多,我想大家在随后的过程中会有一些思路和想法,我们再去探讨。在全球,不管是欧洲、美洲、还是非洲,我们都可以对它的病因去进行探索,但是湿毒疫疠之气不会发生变化。

第三部分我想谈谈病机,“夫欲理病,先察其源,候其病机”,新冠肺炎的病机是什么?第一,它的病位在太阴,手足太阴。它所侵犯的部位主要在太阴,肺和脾。第二,疾病发生的变化是湿、毒、热、痰、瘀、虚,这样一个变化。湿毒是它的病因,湿毒(转化传变)在咱们中国所见最多的是以化热为主。热邪会炼津液为痰,也可以湿毒内阻而成瘀。这种瘀、痰、热的内聚,会造成虚。虚的变化是什么?是津液的耗伤。首先是津伤,其次是阴亏,再进一步变化是一种阳脱,脱证,这是整个病机的发生变化。它主要在肺又在脾胃,病情变化是围绕着手足太阴去发生变化的。再一个肺的宣降失司,那么湿毒化热,热耗津、耗气,津液外渗以后,热炼津为痰,那么湿毒内阻而化成瘀。湿、毒、热、痰瘀阻滞中焦气机,升清降浊出了问题以后,病情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进入了一个非常难以纠正的局面,这是这个病的病机特点。

那么这几十年来,我在临床上看的热病也应该说很多了,但是这一次能够看出它整个中医的传变规律。因为在疾病的早期病人得不到正确的救治以后,确确实实我们能够看出疾病的发生、发展和变化,这种湿、毒、热、痰、瘀、虚的遍传变规律和基本的变化表现的非常清楚,也非常清晰。

第四(部分),确定了疾病的病名、病位、病因、病机和疾病的变化特点之后,我们怎么来进行治疗呢?中医的治疗讲究辨证论治,实际上刚才这说那一大段内容就是我们对疾病已经进行了辨证分析,对它的证候特点分析已经做了很好的描述。怎么论治?吴鞠通《温病条辨》的条辨论治是我们的根本。那么对于新冠肺炎我们可以看出它的疾病特点,传变是有规律的,从早期到极期的情况变化就是我们分期论治的依据。

我们认真思考一下,咱们中医在治疗这种外感病、温热病的过程中有这么几种体系和方法,比如张仲景的六经辩证,叶天士提出卫气营血辨证,吴又可提出表里传变,再早一点的话,华佗对于伤寒病的皮、肤、肌、胸、腹的论治,不管是哪种认识方法都有由表到里、分期论治这样一个内涵在里面,都是由表入里,由浅入深。我们知道它的传变规律以后,可以进行阻断治疗,也就是发挥中医的“治未病”的特点,去防患于未然,以此为治疗法则。

针对新冠肺炎的疾病特征,我们将疾病分成几个期,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去中医杂志上去查一下,我、张伯礼院士和王玉光写的几篇文章,将新冠肺炎分成早期、进展期、极期和恢复期这几期的变化,给大家去做参考,供大家思考、学习和运用。

对于轻症的病人症状表现、证候特点以及辨证论治,我们可能相对容易认识到,那么重症病人和危重病人的特点是什么呢?我想给大家做一个简要的说明。极少数病人,大概15%左右,他发病就是重症和危重症的,这是一种特点。一般在发病的3到5天之内就成为重症,这是发病即为重症的,也可能是大家说的“直中”或是其他原因。但是绝大部分病人是由轻症转变而来的,轻症转变为重症的时间大概是在7-10天左右,由轻症转为重症往往是失治、误治造成的。失治是根本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也没有经过什么药物干预,而误治是治疗的方法不对,而变成了张仲景所讲的逆证、坏证。

危重的特点是什么?第一个临床特点是高热、咳嗽。干咳无痰,咳声连连,什么叫咳声连连?他一张嘴说话就咳嗽,根本说不了话。第二,疲乏非常的严重,憋气,不能够活动。我们如果看一下他的检查,在平静的情况下,他的氧饱和度小于90%,他外周血的淋巴细胞持续下降,淋巴细胞绝对计数可以降到200个、300个、500个,甚至能降到0,C反应蛋白持续升高,D-二聚体升高,这是新冠肺炎病情重的特点。然后我们从CT上也可以看出,大概在48小时内,患者肺内病变迅速进展,大于50%,也就是从肺的内带和外带全部牵涉,多肺叶受损的特点。而我总结从患者舌象的变化进行观察,舌体的紫、黯、红、绛,舌体胖大,舌苔厚腻,或焦燥,这类舌象往往是重症的明显特点。

我们了解了疾病的临床特点之后,到底怎么来进行治疗?用什么办法来治疗?我简单的说一下这两个多月以来在诊治新冠肺炎过程中的一些体会。是利用三种基本治疗方法进行综合治疗的。

第一,祛湿。祛湿的办法有很多,芳香化湿、苦温燥湿、利湿、渗湿,所以祛湿是它的一个核心的治疗。湿浊内蒙、湿浊内闭是新冠肺炎的特点,所以说要把祛湿作为一个核心的治疗方法去运用。

第二,解毒。我们选择一些有抗病毒作用的中药,如黄连、黄芩、虎杖这些解毒药物去配合使用。

第三,清热、增液、凉血、活血。除了使用这些方法之外,我们要配合泻肺、开窍,如果病情再进一步发展,可以综合使用救阴、通阳、益气、固脱等方法,这就是我们在救治过程中所运用的一些基本治疗方法。

当然对于危重症,机械通气、血滤、ECMO、液体治疗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这些技术手段往往弥补了我们中医的不足,比如从中医角度去认识这些现代技术手段,呼吸机具有很好的温阳作用,血滤具有凉血解毒的作用,ECMO有固脱的作用,当然液体治疗对我们防止病人津液的流失也有非常好的治疗作用。所以说我们用中医的理来思考现代技术,对我们的治疗是有非常重要的一种辅助,也是我们提高临床救治能力的一个根本。

那么这几种治法的体现,我们可以选择古方来具体用于治疗。为什么要选择古方呢?是因为古人在这几种治法当中都有非常著名、非常有效的处方供我们参考使用,我们没有必要再去重新组一个方子来治疗。如果我们现在不在中国,在意大利、在希腊,在这些国家,那么我们可以利用当地的草药去按照这几法来组合,但是在国内我们还是要用我们经典名方。

那么我想给大家推荐的几种名方:

第一达原饮,达原饮可以说是化湿法的杰出代表。他是对于浊邪伏于膜原,起到开达膜原的作用,他就是个化湿的方法,当然除了化湿之外,里面也有养阴的,也有清热的,它是综合的作用。

麻杏石甘汤、千金苇茎汤、升降散、柴胡剂,包括大柴胡、小柴胡和柴胡桂枝干姜汤、射干麻黄汤、葶苈大枣泻肺汤都可以很好的发挥作用。随着病情发展,我们可以考虑生脉散、增液汤、独参汤、参附汤。那么承气汤的使用,实际上是只选用了大黄,这里面我们可以看出,大黄是发挥核心的治疗作用,我们选好用好大黄,就能对这个病很好的干预和治疗。

在整个救治的过程中,对于轻症的病人和普通型的病人,也就是在早期和进展期,我们运用化湿清热、泻热泻肺的方法能够很好的阻断疾病的发展,很好的救治病人。(中药治疗)用的越早,效果越好;用的越晚,效果越差。一旦进入坏证和变证,那是很麻烦的。在刚去武汉的时候,中药没有,不好找,那么我就想,用好大黄就行。瘟疫的治疗,湿毒疫的治疗,大黄是核心,逐邪是第一要义,邪去正安,用药宜速不宜迟。大家可以看吴又可《温疫论》里讲,说这个病是一日之间有三变,变化很快。数日之法须于一日行之,确实如此。

你上午看的病人,到下午看变化不一样了;你晚上看的病人,第二天早上不一样了,所以真的是像吴又可讲的,“数日之法一日行之”,真的是这么一个特点。所以说我们在用好大黄的同时,一定要观察病人的变化,尤其是在实际治疗过程中常配合了液体治疗,那么他有没有耗气之变?如果有的话,我们要及早的用上补气药,例如黄芪和西洋参,在早期合理的使用补气药,对于阻断疾病向重症转化,也是起到重要作用。

这一次的新冠肺炎,他的输液的治疗,不像我们过去所看到的一些方案,液体量很大。这一次的疾病到了重症的时候往往是ARDS,从西医的治疗理念ARDS是要控制液体输入的,所以说液体治疗往往不足。从中医讲,高热状态下津液是严重损耗的,补液不足加上津液外渗,又被热毒灼炼成痰,津液就显得更加不足了。痰邪内阻导致气机不畅。

对于化痰,我早期使用了许多方法,比如瓜蒌、浙贝母、黄芩等等这样一些清热化痰之法,有效果但不明显。当我发现存在津液不足之后,改用吴鞠通讲的增液法,有效的降低了这种痰的粘稠度,达到很好的化痰的效果。吴鞠通是增液行舟,我们在这里干嘛?是增液化痰。津液增加了以后痰自然就稀释了,稀释以后要么被排出来了,要么它气化重新变成津液了,对于疾病的治疗是非常有利的。

当然对于重症的病人来讲,我们常常可以用到中药注射液,如对于抗炎作用非常好的血必净,血必净是一种治疗脓毒症的药物。而这一次的整个新冠肺炎就是病毒所导致的脓毒症,如果大家有机会可以看看这两天刚刚曹彬教授在Lancet发的《新冠肺炎脓毒症》,它是脓毒症的特点。而血必净是适合它的治疗的。第一,它可以抗炎,第二可以调整免疫,第三它对于微血栓也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当然一定要早用、用好、用足,这是我们在早期治疗的一个非常好的治疗方法。除了要用血必净之外,我们也可以选用参麦注射液,参麦注射液补气养阴,对于正气耗伤的治疗效果是非常好的。

当然了,如果病人一旦合并肺部感染,出现了一种脓痰、黄痰、黏痰的时候,我们就毫不犹豫的选择痰热清。痰热清是用清热化痰的方法治疗的,那么单用痰热清够不够?痰热清只是对于细菌感染的治疗,如果出现了黏痰,痰量非常少的情况下,要生脉注射液合痰热清。那么对于这个(痰热伴随气阴耗伤)病机是有很好的控制作用的。一旦患者出现一些烦躁神昏症状的时候,我们要及早用上安宫牛黄丸。

吴鞠通谈到安宫牛黄丸和承气汤的联合使用,合大黄的使用,是有道理的。我们在治疗中强调泻热、开窍,早期即要重视“窍”开,这个“窍”,包括脑窍、肺窍,心包之窍,开窍是非常好的治疗手段,所以说安宫牛黄的合理使用是我们这一次抢救危重症的一个重要药物,“开窍”也成为危重症治疗的重要环节。这些药物使用好了以后,能够挽救人的生命。临床上常常出现患者用完通泄的方法以后,病人都出现腹气一通,浑身出现小小的出汗,慢慢喘憋减轻,然后神清气爽,体力恢复,病情得到缓解。我们用上中药以后,病人的大便一通,他就好了,感觉很舒服。曾经有几个病人在我们进去查房时说,大夫我感觉我挺好了,我也感觉很舒服了,我给你唱首歌吧!唱首歌的目的干什么?这是说明我气力充足的表现。所以对于重症病人早期的通腑泄热,是我们治疗的很重要的一点,当然我们也要考虑保护正气这一前提。

在这80多天里,我看的危重病人也非常多,我既看到了一些古人对其特征有所描述,但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危重症病人,也看到了一些古人看不到的一些危重症状态特征。在ARDS的中早期的时候,病人呼吸很喘闷,这种病人大部分在数小时之内就死亡了。我想不管是吴鞠通也好,叶天士也好,很难看见这种病人的一些症状表现。但是现在给他上了呼吸机,插了管,给他上了血滤,给他上完ECMO,病人的命暂时保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在这次新冠肺炎的危重病人里面,插了管上了呼吸机后,绝大部分病人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人机对抗。那么人和呼吸机不能够协调一致,怎么办?西医的处理原则非常干脆利落,就是镇静、镇痛、肌松。那么镇静、镇痛、肌松的病人和呼吸机相互可以合拍了,但是对于病人的生命的抢救的难点就出现了,如何脱掉呼吸机?。

那么我讲如何从中医角度认识ARDS?它是一个实热内闭的症状,而我们的呼吸机是起到益气温阳的作用,所以从中医角度理解一个实热内闭症用益气温阳法是矛盾的,出现人机对抗是可以理解的正常现象。所以我们怎么样能够让人机合拍?西医用镇静、镇痛、肌松,使病人变成了假的虚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该怎么办?那么我们不如用通腑泄热的办法,把病人的热邪泄下去以后,快速的让它变成一种真正的虚证。变成虚证以后,这种“虚”和呼吸机的“益气温阳”作用就相适应了。它既可以没有人机对抗,同时又可以维持人的生命,又可以给后续治疗提供支持。

利用这种办法来解决人机对抗,达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也使我们在后来的整个临床巡诊的过程中,病人脱机的成功率越来越高,与这一思路方法有一定关系。我跟ICU大夫讲得很清楚,你就选这几个药:第一大黄,第二人参,第三安宫牛黄丸,第四血必净、痰热清。然后再一个就是你们ICU的呼吸机、血滤、ECOM,这些治疗,这基本上是ICU的十八般武器,那么我们这种中西医有效的配合使用,能够使危重症的死亡率下降,抢救成功率上升,这是我们中西医有效配合、有机融合的最佳结果。

也常常有一些病人在用上呼吸机以后,仍然出现氧合不是很好,这是什么原因呢?很多是中气不足。那么我们这时候给他及时的用一点生脉注射液,是有很好的效果的,尤其在血压不稳定,循环不稳定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记得我在一天晚上抢救一个重病人,刚刚上了呼吸机,氧合一直上不去,我去会诊的时候病人插了管上了机,冷汗出,四肢冰凉,怎么办?我就告诉他们两种办法:第一,生脉注射液30ml/h,持续泵入10个小时,这是第1个治疗方法。第二,用150g的人参熬成人参汤,从胃管里面给他频频的服入。150g的人参给它炖成300ml的参汤,每两小时打一次,每一次打20-30ml。从胃管打以后,那么等到第2天早上,病人血压由前一天60/0 mmHg、70/0 mmHg这样状态,然后就慢慢变成了120/70mmHg。四末也见温了,心率也稳定住了,病人的这种厥脱症状得到很好的逆转,随后病人就慢慢的抢救逐渐稳定以后,转入一个很好治疗,所以说我们在早期很好的使用我们的中药,早期使用,而且放胆使用,是我们抢救危重症治疗最终能够成功的一个重要经验。

我也治疗过ARDS出现人机对抗导致氧合上不去,出现腹胀、便秘的患者,一次给他用90g大黄,120g全瓜蒌,以通腑泻热的宣白承气汤为主,腹气一通,病人人机对抗得到缓解,症状得到改善,这种类型的患者也经常使用这种方法。所以说在危重状态下,是我们中西医结合,有了现代医学手段的支持治疗以后,才有我们中医用药的机会;有了中医用药的机会,才使我们的呼吸机能脱下来,ECOM能脱下来,我们的血滤能脱下来,病人能转危为安。所以说在危重症的情况下,中西医的有机融合治疗是我们取得成功的根本中的根本,所以这里面谁也离不开谁,谁也脱不开谁。

包括我们在早期的轻症、普通症的治疗,一样是中西医结合。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个病的诊断需要西医的诊断、包括核酸诊断等等。这个病人的一些积极的支持治疗是需要西医治疗手段的。所以说对于新发的传染病、未知的传染病,我们中国人的中西医结合,应该说是最好的手段、最好的办法、最好的一种理念。

对于轻型和普通型,也就是早期和进展期的患者,因为疾病的症状是一致的,病因是一致的,所以我们往往用一个方子可以解决。一个方子是不是就足够了?不一定。有的患者可能以化湿为主,有可能以解毒为主,有可能以清热养阴为主,只要灵活合理运用,最终都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

当然对于重病人和危重病人,那么我们一定是采取的是一人一法,一人一方,但是“一人一法,一人一方”里面,我们遵循的原则依然是我们刚才所讲到的原则。如何进行中西医有效的配合,有机融合,是最后达到提高病人的治愈率,降低病死率这一目标的关键。

讲者简介

曾宪玉,女,博士,主任医师,湖北中医药大学、江汉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现任中华中医药学会皮肤科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医药促进会皮肤性病分会副主任委员、世中联皮肤科理事会常务理事、中国医师协会皮肤科医师分会中西医结合学组副主任委员、湖北省中医药学会皮肤科分会常委委员、湖北省中医药学会美容分会副主任委员、湖北省预防医学会过敏病医师分会副主任委员等学会任职。

从事感染性皮肤病及中医药诊疗皮肤病的研究,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课题4项,发表论文20余篇,其中SCI收录3篇,出版专著6本,其中任主编2本。获武汉市科技成果进步三等奖1项。获武汉市政府专项津贴。擅长中西医结合诊疗重症痤疮、难治性酒渣鼻、激素依赖性皮炎、难治性过敏性皮肤病、血管炎及皮肤疑难杂症,善于应用经方诊疗皮肤疑难杂症。

新冠肺炎基本病因病机为寒湿郁肺,为大多数中医人所共识,那么寒湿从何而来?为何疫情爆发时天气暖和,仍说是寒湿疫?如何正确理解六淫?本文曾宪玉老师分享了自己对于新冠肺炎病因病机的认识,以及对于六淫的思考,通过总结早期患者证候特点,提出“喘”为本病主症,应以此为核心进行辨证治疗,并分享了不同时期的临床用药要点,务实丰富,希望给大家带来启发思考。

我对新冠肺炎的一点思考

曾宪玉

群里的各位朋友,张苍主任、吕景晶老师,大家晚上好!我是武汉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武汉市第一医院)皮肤科曾宪玉,今天有幸和大家一起分享我对于新冠肺炎的一点思考。之前的老师们都讲得非常精彩,从陈坚主任开始,后面所有老师的讲课我都听过,受到了非常多的启发。那么今晚结合在治疗新冠肺炎过程当中的一些经验,更多的可能是一些教训和思考,谈一谈我自己的一点体会。

我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和大家分享我的思考。第一,关于新冠肺炎这个病的病因。第二,患者的症候特点,我会重点分享在初发期的证候特点。第三,就是关于由它的证候特点而延伸出来的,该病的主症以及在不同时期临床用药的要点。

关于新冠肺炎病因的思考

在仝小林院士到武汉之后,正式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命名为寒湿疫,认为它的主要病因病机是寒湿郁肺,对于这个观点,我是非常赞成的。因为我们看到的这些患者,大部分都是舌苔白、厚腻或者厚,或者有不同程度的纳呆、腹泻、四肢酸疼、精神不振等等临床表现。

但是,对于武汉新冠肺炎寒湿郁肺病因病机的认识,很多人都认为,为什么新型冠状病毒发于武汉,这和武汉的阴冷潮湿的天气有很大的关系。这个观点,尤其在对这个病的病因病机进行分析的早期,占据了很大的主流。其实我个人对这个观点是稍微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我把武汉去年2019年12月份以及今年1月份的天气情况打开看了一下,其实去年12月份武汉是一个暖冬,最高气温是18度,最低气温只有零下1度,相对于武汉来讲,这已经是非常暖和的冬天。12月份我个人一直都没有穿上我的羽绒服,一件比较薄的夹克,小的夹棉袄就可以过来,所以天气并不寒冷。1月份的天气特点呢,就是稍微雨下的多了一点,但是作为武汉这个城市而言,它的天气一向就是到了冬天就阴冷潮湿。如果说天气是发病的一个重要原因,那么我们从天气这方面找,可能有不太一致的地方。所以,天气是不是发病的一个主要的因素,我认为可能有值得我们深思的地方。

另外,也有的老师提到说,外地的患者都是武汉的患者出去给传染上的,认为它发病的环境是相同的,所以病因病机类似。关于这一点,我想可能也有不太符合客观实际的情况。在其他区域,比如说在南方,可能有的老师是从湿热论治,得到了很好的效果,而有的老师可能是从用少阳郁热论治,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那么,这其中的差异从何而来?我想:第一,可能是病机的不同;第二,可能是和不同地区的患者在入院之前所接受的治疗有非常大的关系。

关于这个病,寒湿究竟从何而来?我个人认为首先还是病原体,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疠气,在这个病程中伤人阳气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我们看到在《伤寒论》当中,大篇幅的谈到人在不治、难治这样的一个过程中,多半是见于厥阴病、太阴病以及少阴病。

另外,大家应该都知道,在疫情初期由于病区床位紧张,很多患者都是在院外经过了输液治疗,很长时间病情得不到好转才辗转入院。而且在初期大家非常恐慌的时候,很多都会去吃奥司他韦加上莫西沙星的标配,这是治疗甲流的方案,奥司他韦有一个最主要的副作用,就是可以引起呕吐、腹泻、纳呆等等,而莫西沙星是属于喹诺酮的药,对于这些药物的使用,我认为是加重了疬气伤阳的这样一个病因病机。

同时,患者入院之后,都会接受大量的西医的传统治疗,因为当时不知道这个病用什么药有效果,所以基本上是西医治疗能够上的全部上了,大剂量的抗生素,还有利巴韦林或阿比多尔,这是早期使用的药物。而一些危重的患者,比如说像刘院长和仝小林院士去看的金银潭医院的病人,这些都是我们武汉市最危重的病人所,他们所用的药物可能会更多,包括激素,包括丙球,都会在治疗方案之中。另外,我们武汉的患者在早期很多也都会去吃莲花清瘟胶囊,当然,这个药也在后期的诊疗方案当中也作为推荐的药物给列出来了,但我们知道,莲花清瘟胶囊这个药是麻杏石甘和银翘散的加减,是偏于苦寒泻下的药。大家都非常清楚,这些药物的使用,是伤及我们人体阳气,导致水湿内停、寒饮内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所以,综上所述,为什么这个病会是形成寒湿内盛、寒湿郁肺?我认为疫气是病发最主要的原因,而在早期的治疗过程当中,过用苦寒,包括大量的抗病毒药物、激素等等的使用,进一步加重了阳气的损伤,才导致了寒湿内停的这样一个病因病机的状况。

当然,每个地区所使用的药物不同,对这些患者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比如说湖南、广州,由于病人相对少,同时重视的程度可能更早,可以把它治疗的这个当口更提前,所以这些地区的大夫所看到的很多患者,可能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治疗的患者。在这些患者当中,我相信有湿热证的患者,包括初期在12月初的时候,我们医院呼吸科的大夫也见过不少湿热证的患者,用三仁汤等等也取得了良好的临床疗效。所以药物的使用,对患者的寒湿内盛的影响,包括病因病机的影响,其实是非常大的。

在我所在的病区,会给所有的患者使用利巴韦林,因为抗病毒的药当时并不明确,在指南当中一直推荐利巴韦林作为一个标准的药物使用,大部分使用的时间都是14—18天。我们就发现,在病区里面有一部分病人在体温恢复正常之后,出现了心率快、心慌、头痛、活动后喘气等等这些和他病情改善不相符的现象,有一些患者可能还有出现一个一过性的甲亢类似的表现。刚开始我们以为是不是心肌的损伤所引起来的,最后在讨论患者的病情的时候,我们呼吸科的毛丽娜大夫发现,其实这个现象和什么有关系呢,是和长时间地使用利巴韦林有关系。有一些患者在一周之内,血色素可以下降3克,血小板下降50-80万不等,而没有使用利巴韦林的患者,出现心慌现象的就明显减少。我的同事戴明大夫所在的另外一个病区,里面都是在我们医院作为定点医院之后收治的患者,那么基本上他们是按照常规使用,注射用药是比较少的,而这样的患者出现这种心率快、心慌、头痛等等这些现象就非常少见,这也充分说明了药物对患者的病机和他的整体状况是有非常大的影响。

另外一个药,可能现在大家都非常熟悉了,就是克利芝。我们知道,在2月初的时候,这个药其实是作为指南当中的抗病毒药物,强力推荐使用的。最近有一篇新英格兰的报道,认为这个药对重症的患者临床疗效,其实并没有显著性的优势,除非是在发病12天之内使用,它才有优势。那么在临床当中,各位老师都提到了,其实它的副作用是非常明显的。从我个人使用的经验来看,这个药应该就是一个大苦大寒之剂,我所在的病区一共15例患者,当中有9例患者服用了克利芝,除了1例47岁的男性患者没有不适以外,其它8例患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恶心、呕吐、腹泻、以及水样便。其中还有1例患者出现了低钾,导致了呼吸困难、喘气更加明显而入院。另外还一个患者在服用三天之后,由于严重的腹泻,停用了克利芝,在住院20多天的过程当中他的肺部吸收、核酸转阴,但仍然持续腹泻,后期在出院的时候,我们看到他仍然是一个淡胖舌,苔白腻、水滑苔,脉沉这样一个临床表现,后来是服用了附子理中丸之后,他的腹泻才得到好转。所以说,这些药物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所谓的从西医角度来讲抗病毒的这样一种状态,但是都极大的损伤了机体的阳气。

总结一下,我所见到的这些新冠肺炎住院的患者,表现为舌苔白腻、厚腻,是疠气和用药损伤阳气两方面所导致的,这是对于寒湿我自己的一点思考。我认为仝小林院士,包括刘清泉院长,确实是大师,他们到了武汉之后,很快抓出了这个病的主要的病因病机。正如《伤寒论》所说,“病发于阳而反下之,热入因作结胸;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因作痞也”,我们看到这些新冠肺炎的患者,很多都是多次用下法,导致水湿内生而成痞等等相关的临床症候。

对于六淫的思考

其实把这个问题考虑过来之后,我自己对另一个问题陷入了一个很深的思考,那就是关于六淫的认识。

我们通常讲的六淫,认为它是自然界的过剩或者不足的六气,是侵犯我们人体的六种邪气,它具有外感季节性、地域性和相兼性等特点,在教科书上是这样写的。但是如果回过头来思考,这次新冠肺炎发病,它发病的六淫,如果把它理解为一种病原体的话,它其实是具有唯一性的,就是新冠肺炎的病毒,而我们所见到的这些患者,表现出来有寒湿之象,他们是真正是感受到寒湿吗?显然不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慢慢思考过来,其实我们所谓的六淫,并非指教科书上说的外感的六种邪气,而是我们人体感受了相同或者不同的邪气之后,而表现出来的六种不同的病理状态,这些病理状态具有内在联系的一系列症状,而这些症状的表象,和我们自然界的风、寒、暑、湿、燥、火特征相似,由于我们古人不认识病原体,也不知道这些病情的邪气是什么,所以就根据这些复杂的病理变化和它的症状呈现出来的表象,用取类比象的这种方法,将病因病机分为了六大类,并且在此基础上进行辨证治疗,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创举。

所以,在这次思考的过程当中,我终于才发现原来以前对六淫的认识是机械的、是错误的,它并不是我们外感了六种病邪,而是人体和病邪斗争呈现出来六种不同的状态,因为这种状态和自然界的六种自然现象具有高度相似的特征,所以才把它们命名为风、寒、暑、湿、燥、火,这是我这次思考得出来的,也许其他老师早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么这次新冠肺炎,病毒是主要的致病源,而服用药物以及气候等等,这些只是影响了病毒和人体正气斗争出现症候变化的一个次要条件,病邪才是主要的,因为它表现的是以与寒湿邪类似的这样一个表现,所以我们称它为寒湿证。所以,回到这个地方来,我们说寒湿证和武汉的天气有没有关系?我个人认为应该是没有直接的关系,只是一个非常次要的因素,它主要是我们人体和病邪斗争的过程当中,呈现出来的这种病理状态。

新冠肺炎患者早期症候特点

第二个问题,和大家探讨关于新冠肺炎患者的症候特点。其实在国家诊疗方案当中,也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那么我就把我看到的初发期的患者的证候特点,和大家做一个分享。

我一共调查了15例患者的症候特征,这15例患者从发病初期,到入院前、入院期间、入院后,以及到康复期,他们的症候都做了一个流行病学的调查分析。当然,例数非常少,只能说明一个倾向。

这些患者都还有一个显著的脉象特征,就是脉象非常的浮、非常大,他的寸关尺都是轻取可得,甚至有些患者他的脉越过尺脉仍可取。我想这说明了一点,就是在早期我们机体的正气是竭尽全力的在和我们的邪气斗争,表现在表,希望能够通过发汗的方式将病邪排出体外。最近我看到黄煌老师发的一篇关于新冠肺炎的文章,总结近代治疗瘟疫的很多方剂,包括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人参败毒散、荆防败毒散等等,里面其中提到了人参败毒散在历次瘟疫的治疗当中退热疗效很好,这一点也说明,解表治疗在这些瘟疫治疗当中是有效的,而且是必须的。

从15例患者早期的整个临床症候分析,我们基本上可以看到有三大类的患者:第一,就是恶寒、发热、身疼痛、口干、口苦、咳嗽或者胸闷,这样的患者在发病早期占据了大部分;第二,就是表现有口干、口苦,发热汗出,轻度的恶寒,咳嗽或者喘的症状;第三,就是一直没有发热,以轻度的恶寒、干咳无痰作为临床表现。

在这些患者当中,有3例患者出现了腹泻,就是说有些患者可以以腹泻为表现,有1例患者除了肺部有片状的阴影外,没有任何咳嗽的症状,另外还有10例同时伴有口干、口苦,这就是我们看到典型的一个太少两感的情况。所以为什么在有些地区有的老师认为少阳郁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病因病机,因为确实是很多患者存在有口干口苦这样的表现。

喘是新冠肺炎患者主症

我们医院是在1月16号开始正式成立中医查房的工作机制,当时是我和戴明大夫一起参与了这个工作。我们最开始见到这个疾病的时候,其实对它的病因病机是不太了解的,在早期的方案当中我们是从湿热论治,使用了九味羌活汤、三仁汤、霍朴夏苓汤、达原饮等等方剂,在临床当中有少部分患者有效,但是很多患者没效。在我自己去查房的几个患者当中,我也用太少两感进行辨证论治,使用了柴胡桂枝汤、小柴胡合麻杏苡甘汤、小柴胡合麻杏石甘汤等,但是总体效果不是很好,有的患者最终还是住院,用了激素和丙球病情才得以逆转。所以后期我也在反复思考,为什么效果不佳?

当然,有可能我们辨证不太准确的,但是后来我思考之后,认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患者的主症,它最关键的病机和矛盾没有抓住。我们看到这些患者在早期虽然咳嗽非常轻,但是在15例患者当中,8例有胸闷,6例有喘气,1例患者在活动后出现了胸闷、胸堵感,这说明患者呼吸困难以及喘气才是这个病的主症。早期的胸闷,包括活动或者活动后的胸口堵闷,都是喘的一个早期表现,在我们的中医的症候当中,我们可以叫它肺胀,或者称之为喘,或者叫咳都是可以的。

如果我们抓住了主症,再来回过头来看《伤寒论》当中论喘的方,这些患者的治疗就迎刃而解。如果是风水,病位在表,那么肯定是用麻黄类方,比如说麻黄汤、大青龙汤,还有射干麻黄汤,还有包括陈娟主任所使用的越婢加术汤,包括李凯主任所使用的柴胡桂枝汤合麻黄附子细辛汤等等,这些都是我们讲的让水饮从表而解,让寒湿从表而解,来达到治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肺胀的这样一个目的。北京的王庆国校长,大家可能也看过他的一个报道,治疗1例危重的上了呼吸机的患者,这个患者也是采用了参附汤、麻黄附子细辛汤、大黄附子汤以及合上了还魂汤,才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那么这些都离不开我们刚才所说的麻黄剂的这样一个使用。

回过头来,再看我们治疗失败的这些病例,其实就是没有重视早期患者的轻度的咳嗽和胸闷,没有把握住病情的走势,导致了无功而返,只是单纯退热,而肺部的改变在进一步的进展。后来我逐渐认识到,其实不仅在早期,在本病的病程当中,随着病情的发展它的喘会变得越来越明显,主症就更加容易被大家所抓住了,抓住了主症就能够很好地指导我们的辨证用药。

《伤寒论》当中论喘的方有很多,比如“太阳阳明合病,喘而胸满者,麻黄汤主之”,这条原文平时我一读而过,现在回过头再来看这句话,其实才发现喘而胸满其实就是这些患者早期的临床表现啊。非常可惜,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些患者虽然表现轻度的咳嗽,但实际上内在的水饮其实是很重的,这就是一个喘而胸满的麻黄汤证。

另外我刚才提到的第二类患者,表现为汗出,口干口苦,汗出有喘,其实就是一个麻杏石甘汤的汗出而喘。还有一些患者可能表现有腹泻、喘,那可能是一个葛根芩连汤的喘而汗出者,或者是一个葛根汤证。随着病情的发展,患者可以出现咳而上气、喉中如水鸡声的射干麻黄汤证,出现肺胀、喘、目如脱状的越婢加半夏汤证,以及如果患者是以水饮寒饮壅塞在内不得宣泄,就会表现出喘不得卧、喘鸣迫塞的葶苈大枣泻肺汤证。另外,还有一些患者会因为呼吸机的使用,出现了腹满而喘,大便干结,不得泻下,加上肺部的水饮内停,会需要用上宣白承气汤,用麻杏石甘合上大黄、瓜蒌,泻下的同时解表,达到去水饮这样一个目的。

当然,还有一些患者是单纯的水饮,比如说会有膈间支饮,其人喘满,那么用木防己汤治疗。我注意到湖南的尹老师,他应该是用木防己汤合四逆汤,成功治疗了一个重症的新冠肺炎患者。另外患者在住院期间大量的使用输液,“夫病人饮水多,必暴喘满”,所以输液多一样也会引起水饮内停加重,造成寒湿内停的一个机制,陈娟主任在方中用大剂量的白术、茯苓来利小便去水饮,我们治疗的患者当中,也会在利湿的基础上,用大剂量的白术、茯苓。

我们看国家的诊疗方案,其实可以看到麻杏石甘汤一直作为一个基本方存在,说明像仝小林院士、刘清泉院长等等,他们这些参与制定方案的专家们,早就认识到了这样一个我们讲的郁在肺的喘,这个病从病位来讲,可能是郁在肺,从主症来讲,我想应该就是喘。那么,我想在这些可以引起急性呼吸窘迫的病中,是否有类似的病因病机的存在?我又翻看了国家卫健委网站上发布的关于SARS的国家诊疗方案,以及H1N1和H7N9诊疗方案。我们可以看到,在早期及中期当中,都有麻杏石甘汤作为方底的存在,当然,根据其他或者寒或者热的不同,给予了不同的加减治疗,在后期出现内闭外脱的时候,对体质比较壮实的患者给予了宣白承气加上圣愈汤的这些治疗。那么这些提示我们,在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的患者当中,虽然它的病邪不同,但是所引起的症状,以及我们所需要采用的辨证治疗方法,有非常高度的类似之处。我也查阅到邓铁涛老先生发表的中医成功治疗一例SARS的病案,之前是采用清热利湿的方法无效,后期采用了麻杏石甘合用仙方活命饮后,出现了转机而获益,也说明了这样的急性呼吸窘迫患者,如果我们能够抓住郁肺以及以胸满、喘为主症的这样一个病因病机,采用相应的中医方案,就得到很好的救治。

从中西两方面论述麻黄运用依据

为什么在这些方当中,除了去水饮的方以外,我们都用到了麻黄?其实之前杨贞老师已经讲了,她是从非常大的层面来讲,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高的境界。我们看一看《本经》其实也可以得到启示,《本经》里麻黄主中风,伤寒,头痛,温疟,发表,出汗,破癥坚积聚,那么我们在临床所用的方当中,似乎没有看到用麻黄来破癥坚积聚,但是我们想一想,如果非常顽固的水饮在内,它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癥坚积聚呢?我们用麻黄类的主方在治疗这些疾病当中能够取得效果,实际上就是把这些积聚的水饮这种癥坚积聚给它以出路,让它从表而解,再加一些化饮的药,让它能够表里双解,从而达到治疗的效果。

如果我们来看这些疾病的病理,或许能够得到一些启示。不论是新冠肺炎也好,还是SARS也好,在它的早期都可以看到肺泡腔内有浆液性的渗出,有纤维蛋白性的渗出,这些渗出会和脱落的上皮细胞形成透明膜,进而影响合氧能力,在后期我们可以看到在间隔血管内透明血栓的形成,进而导致肺组织的缺血和坏死。这个透明膜的形成,如果我们把它认为是肺的皮肤,其实和我们讲的风水在肌在表的病理表现是非常一致的。这也对我们临床使用麻黄为主的方剂治疗这些重症患者,有一个非常好的启示。

在重症的患者当中,在炎症风暴的患者当中,国家的治疗方案,包括张伯礼院士,反复提到可以用血必净,我想这一点他们应该其实是参考了后期的病理改变,就是有透明血栓的形成。我也注意到,在SARS的方案当中,其实活血化瘀的中药也会作为指南推荐给后期患者使用。这也让我在思考,我们作为一个中医大夫,是不是仅仅辨证施治就够了呢?有些老师可能功底很深厚,能够从患者所显现出来的微弱的轻度的表象中,窥到它的全貌,把握它的走势,进而给出非常好的治疗方案。但是我想作为大部分中医大夫,尤其是我们没有经过很好的中医功底培训的大夫,如果我们能够掌握、理解和认识这个疾病的病理变化,它的这些检查结果,以及它的疾病发展特征,很早就意识到这个病会出现急性呼吸窘迫,也许我们早期的治疗就能够得到一个更好的指导。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们作为中医大夫,不仅仅要会中医,一样也要学西医、懂西医,才能够在这些重大疾病的治疗当中,借鉴现代医学发展的这些知识,更好地运用中医的武器来治疗疾病。

回过头来我在想,中医在这次疾病的治疗当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我也反复看过几次张伯礼院士接受的央视采访,他提到关于中医治疗发挥的几点作用:其一,轻症患者中医是完全可以治愈的,同时可以阻止转变为重症;其二,对于重症患者,中医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辅助治疗作用。那么我想中医可以治愈轻症患者以及阻止转变为重症,这两条治疗作用当中,不可或缺的应该是早期麻黄剂的使用,把喘作为它的一个主症来进行辨证施治,这是中医治疗成功的关键。那么在重症治疗当中,中医也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辅助治疗作用,但是不可否认是,现代医学的生命支持治疗应该说为我们中医大夫赢得了时间,赢得了我们去采用四逆汤、宣白承气汤的机会。所以我还是想说,作为中医大夫,应该了解西医,认识西医,用西医的知识来让我们更好的认识这个疾病,起到更好的一个治疗作用。

新冠肺炎不同阶段中医治疗

在我所调查的15例患者当中,这些患者在入院之后都是使用了丙球加上激素,或者单用激素的一个治疗,他们表现的临床特征是,这个热很快在1—5天之内就退下来了,咳嗽的症状也不明显,胸闷喘气的症状也得到一定程度的减轻,但是肺部的改变仍然持续进展。那么,这个时候我认为还是应该温化寒饮,苓甘五味姜辛夏应该是它的主方。当然,回过头来看,可能我们仍然需要在这个方的基础上加用麻黄类的制剂,来让它能够在宣肺的同时温化寒饮,达到表里双解的这样一个目的。

在和新冠肺炎斗争的过程当中,我非常感谢黄仕沛老师、冯世纶老师给予的指导,这两位老师建议我在用这个方的时候,都提到了要用大剂量的半夏,像冯老师建议要用制半夏用到60克,黄仕沛老师建议我用生半夏用到30克。那么我也在给一个患者处方的过程当中,用姜半夏用到了45克—60克,持续服用了10多天,将近两周左右,没有发现明显的毒副作用,所以大家以后可以放心大胆来用。

这些患者其实还是我们说的主症,如果发现患者似乎没有这样的临床表现,但是稍微活动一下又会出现喘气的表现,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水饮,这些患者可能平时脾胃虚弱水饮内盛,当然也不排除我们所使用药物的影响。比如说,在住院期间很多患者都使用了乙酰半胱氨酸泡腾片这个药,所以会出现心下痞、嗳气、呃逆等表现,这时候会合用茯苓饮来进行治疗。

在后期,如果患者的呼吸症状得不到很好的控制,会出现我们所说的呼吸困难,会要用上呼吸机,这个时候可能会需要用到宣白承气汤,还有破格救心汤。李凯主任分享的一个病案非常好,就是使用破格救心汤治疗一例使用呼吸机之后患者表现失利的这样一个临床表现,这也是我刚才提到的现代医学的生命支持治疗,为我们赢得了中医治疗这些重症的时机。

最后就是在恢复期的患者,我调查的这15例患者当中,恢复期都有不同程度的干咳,咽喉痒,仍然有轻度的胸闷,偶尔有咳嗽、有心慌、有汗出、有活动后轻度的喘气,舌的白腻苔基本上得到明显的消退,我们在这个时候当从肺痿论之,我们知道。前面的汗也好、下也好,都伤了津液,导致了我们讲的肺痿。同时,这些患者的舌多半是偏淡的,苔是薄白苔,那么单用麦门冬汤够不够?临床当中发现,其实单用麦门冬汤是不够的。前面我们也提到了,邪气其实对我们阳气的损伤是很大的。实际上,这些患者经过三周左右的住院,基本上所有患者都消瘦5斤到10斤左右,同时有部分患者因为几周不动出现了肌肉萎缩,还有一些患者说吃再多也长不胖,说明这些患者在后期仍然存在我们所说的阳气伤的表现。所以,这些患者在后期应该是一个气阴两伤、阴阳两虚,那么如果我们仅仅根据他偶有咳嗽咽痒用半夏厚朴汤治疗,其实是没有效果的,这时候单用麦门冬汤效果也不理想,我个人的看法是用麦门冬汤合上甘草干姜汤来进行治疗。

在《金匮要略》肺痿篇里面提到,“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遗尿,小便数,所以然者,上虚不能制下故也,甘草干姜汤主之”,在读这个条文的时候,我一度很疑惑,肺痿当有咳嗽,为什么不咳也是肺痿呢?胡希恕老先生当时在讲《金匮要略》的时候,认为这条条文其实不是肺痿,如果我们结合新冠肺炎患者的情况来看,这恰恰是讲的肺痿后期的一个临床表现。而本次新冠肺炎的患者,既有“咽喉不利,大逆上气”这样的表现,同时还有舌淡、白苔、肌肉消瘦、精神不振等等阳气损伤的表现,所以我用的是麦门冬汤合甘草干姜汤。这个经验其实也是黄仕沛老师在既往治疗当中两方合用治疗一些疑难重症的经验。在这里面麦门汤原方的剂量是7升,所以麦门汤的剂量一定要大,黄仕沛老师认为要90—120克这样大的剂量才有好的效果,我使用的是60—90克,用的半夏是30—45克。在服用一周到两周之后,患者都表现咳嗽慢慢减轻,同时有些患者夜尿的现象也得到好转,舌质也由原来的非常淡,能够有一些比较红的、鲜红的颜色出来。那么这时候再来看《伤寒论》,其实发现我们所说的这些疾病,仲景时代他们是一定见过,只不过我们在看书的时候可能并没有理解这些疾病所代表的临床症候表现。

西医看患者的病情是否得到控制,会看他的肺部CT,看他的体温,看他的血氧等等,从我看的这十几个患者来看,我觉得病情是否得到控制,汗出情况其实是一个非常显著的临床特征。所有的这些使用过激素和丙球的患者,在用药的初期都会出现剧烈的盗汗,当病情得到控制,他的肺部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