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曹米糯
原本可以三周接续重映的《魔戒三部曲》，因为要前让清明档（两周）后让五一档（两周），所以被迫拆分，导致我们这篇纪念文章也顺延了半个月。甘道夫啊甘道夫，你挡得住妖魔鬼怪，斗得了邪魔外道，但终究还是拿某锅某菊没办法，是不是？
有一点共识我们应该可以达成吧：在浩如烟海的电影世界里，《魔戒三部曲》显然算不上“最伟大”“最佳”，它定位通俗，又非常忠于原著，所以必然会流失一些特立的、私人的、作者性的东西；但当范围缩小至类型片领域，《魔戒》非凡的、闪耀的、无可取代的地位又显而易见——不仅仅是技术层面，也包括精神层面。
这套电影虽然分为三部，实际拍摄却是一气呵成的，所以剧情、表演、节奏、风格等均异常统一。从第一部的公映时间算起，《魔戒》已经问世20年了，在这20年的时间里，我看过模糊不清的枪版，看过国语配音的电视版，还买过后来推出的DVD加长版。剧情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所以一直以为2021年重映只是一次补偿彼得·杰克逊电影票钱的机会。
但当我坐在大银幕前，看到阿尔温骑着白马驮着奄奄一息的弗罗多穿越森林和草原，看到甘道夫拼尽全力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与炎魔决斗，看到阿拉贡站在黑门前高举圣剑喊出那句坚定的“For Frodo！”，我还是会难以自控地屏住呼吸、紧握双拳，仿佛自己也身在其中——作为一把年纪的80后，我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血”过了！
遗憾的是，这种“热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比如有些人就嫌《魔戒》“又臭又长”，或者说得文雅一些——“太拖沓”。该怎么说好呢？你会形容一个百岁老人的人生比一个青少年的人生“拖沓”吗？《魔戒》就是那位百岁老人。
原著作者J.R.R.托尔金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不停地修改完善，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一整个奇幻博大的“中土世界”。不算早先的《霍比特人》，也不算后人整理的《精灵宝钻》，单说最核心的《魔戒》部分，整套书分3部6卷62章，光附录内容就将近二百页，包括列王纪事、家族谱系、历法、文字、语言、民族等等，托尔金甚至像历史学家一样整理了一份跨度惊人的编年史。
我原本以为将《魔戒》改编成电影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能去改编浩浩荡荡的“整个世界和历史”呢？但《魔戒》“忠粉”彼得·杰克逊做到了，在经过必要的删改、压缩、调整之后，他近乎完整地保留住了故事的主线，并且奇迹般地在新西兰还原出了“中土世界”。
电影中的每一个小节都会牵扯出一个国度，或者一个种族，或者一段历史。深不见底的墨瑞亚联结着《霍比特人》和矮人世界，神秘绝美的洛丝罗瑞恩联结着《精灵宝钻》和精灵世界，洛汗、刚铎则联结着整个故事的高潮大战和人类世界。不同的人物，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观念……你能删掉哪一部分呢？哪一部分都不能！
至于连西方观众都吐槽过的“冗长的开头和结尾”，我不得不再次强调，《魔戒三部曲》是统一的完整体。对于一个时长超过9个小时（按院线版计算）的故事而言，1个小时的开头和1个小时的结尾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者，托尔金之所以会不惜笔墨地描写霍比特人的家乡夏尔，描写霍比特人的自由、幸福、安宁，完全是为了坚定弗罗多的信念和勇气。当一个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侵蚀时，唯一能够让他清醒的——即便仅仅只是短暂清醒的——就是记忆中的美好瞬间。
“太肤浅”也是很多人对《魔戒》的印象。尽管托尔金老爷子在序言里澄清整个故事早在二战之前已经成形，言外之意就是不必关联时事、过度解读，而且还表示《魔戒》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想尝试讲一个极长的故事”，为的是给予读者“消遣”和“欢笑”。但这些都是作者的谦虚之言，我们可不能傻憨憨地真以为《魔戒》只是茶余饭后的“故事会”。
请不要忘记，托尔金不但是畅销小说作家，还是诗人、语言学家、牛津大学教授，他不但经历过二战，还曾经随军远赴一战前线，亲眼见证过战争的血腥与残酷。这样一位无论智识还是阅历都远超普通人的作者，你觉得他只是在写一个闯关打怪的低幼童话？
且不说“光明与黑暗”、“自然与工业”、“忠诚与背叛”、“孤立与团结”这些举目可见的隐喻，单说故事中戏份并不吃重的女性角色伊欧玟。她是洛汗国王的外甥女，不但美丽，而且勇敢，不但独立，而且坚强。
当阿拉贡问她害怕什么时，她说自己不惧怕死亡和疼痛，而是怕“一个牢笼”；当大战在即、妇女却被排除在外时，她身披盔甲，伪装成男性冲锋陷阵；当戒灵巫王一路斩杀，自信“NO man can kill me！”时，她高喊出讽刺又震撼的双关句“I am NO man！”，随即将手中的利剑刺入了巫王的身体……
你能想象得出吗？这本差不多70年前出版的小说——当时的西方女性还在乐此不疲地争做完美的家庭主妇——竟然塑造出了时至今日依然如此耀眼如此夺目的女性形象。
还有人把吐槽重点指向了主角弗罗多，认为他懦弱、无能、连累队友，原著党甚至因此迁怒于彼得·杰克逊，毕竟小说中的弗罗多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由此推演下去，《魔戒》还被不少人歪解为老外版《西游记》——一个超强天团护送窝囊废的故事。
真要比较这两部奇幻作品，足以写出一篇专业论文了，我只想指出最重要的一点：唐僧取经出于强烈的个人意愿，而“御弟”身份又等于获得了官方权力的加持，所以整个任务属于“万事俱备”级别。
反观弗罗多，完全是被意外卷入“护戒”事件的，他没有唐僧的宏愿，没有坚实的后盾，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大脚短身霍比特人。弗罗多是有机会逃离这一切的，他不需要去承担这项远远超出自己能力的、并且极有可能毁灭自己的使命，但他还是挺身而出了，怀着朴素的价值和信念。
电影版的改编强化了佛罗多的“普通”，他的懦弱、无能、动摇也都与此相关，但也正因如此，这一角色才更加典型，也更加值得被铭记。佛罗多迈向魔多的每一步都是在与邪恶、与自我、与命运抗争，他的选择、他的经历无论在一战、二战、还是今时今日，都具有着不言自明的现实意义。当黑暗卷土重来，当黑暗的侵蚀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如果连弗罗多这么普通、这么卑微、这么不被人重视的小人物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那我们呢？我们有信心比弗罗多做得更好吗？
精灵夫人加拉德瑞尔说过：“即使最渺小的人也能改变世界的命运。”所以彼得·杰克逊怎么会去丑化弗罗多呢？这一角色越是普通越是渺小，其所完成的使命越是艰巨越是壮烈。故事结尾，三个小伙伴山姆、梅里、皮平都回到了霍比特人的世外桃源夏尔，只有弗罗多跟随精灵族远去。曾经日思夜想的朋友和故土都无法抚平弗罗多的创伤，他所付出的，远比我们想象中多。
写到这儿，我似乎开始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不喜欢《魔戒》，因为本质上这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故事。托尔金老爷子也好，彼得·杰克逊也罢，他们都是三观端正、目标明确、而且满怀赤子之心的理想主义者。《魔戒》里没有虚无，没有犬儒，没有得过且过，而对于那些已经习惯了浑浑噩噩度日的人来说，“为理想而战”恰恰是幼稚的、无趣的、无聊的。
最后祭出托尔金大神本尊云淡风轻的回怼吧：“一些读过本书或多少对本书有过评论的人觉得它乏味、荒诞，甚至低劣，对此我倒没有抱怨的理由，因为我对他们的作品，或他们明显偏爱的那类作品也有同感。”
『 彩蛋 』20年后，彼得·杰克逊欢迎观众再临4K中土世界！
·这个世界啊，对内向者太不公平了！
·英国人是如何催婚催生的……
·女人啊女人，你们为什么不听话？
·恐怖片选在情人节上映是几个意思？
·想要碰触这个世界却无法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