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营5月11日立命馆亚洲太平洋大学客座教授塚田俊三的文章,分析指出美国非常警惕中国对海底电缆霸权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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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9日,《读卖新闻》在线刊登了一篇题为"日本、美国和澳大利亚合作铺设海底光缆以对抗迅速崛起的中国"的文章。文章称,为了对抗中国在海底光缆领域的迅速增长,美国、日本和澳大利亚在今年3月同意相互合作,并为太平洋地区的新光缆铺设项目加强金融合作。

在本文中,我想以太平洋地区为例讨论这一问题的影响,因为随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进展,对上述全球海底光缆的争夺在未来肯定会加剧。

新事态出现,开始撼动澳大利亚、新西兰和美国在太平洋地区所处领先地位

太平洋地区由散布在广阔的太平洋上的十几个岛国组成,是一个和平而美丽的地区,拥有丰富的渔业资源和珊瑚礁。然而,现在太平洋地区正处于美国和中国之间争夺霸权的浪潮之中。

在二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平洋地区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支持和赞助下相对稳定。然而,近年来,中国已经在该地区取得了显著的进展,不仅在贸易方面,而且,在基础设施投资和外交方面皆是如此。澳大利亚、新西兰和美国作为该地区的主导国家,对中国的这种快速扩张越来越警惕,并推出了一些反制措施。

去年,东密克罗尼西亚发生的一个事件,标志着着这种紧张关系的开始。一家华为下属的公司已经签署了东密克罗尼西亚的海底光缆安装项目。

这一切始于美国发出安全警告,并要求停止从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为东密克罗尼西亚海底光缆项目采购贷款。这个项目旨在将现有光缆网络的一部分延伸到太平洋,以覆盖东密克罗尼西亚地区。

该地区的三个国家,即密克罗尼西亚联邦、瑙鲁和基里巴斯,共同决定安装一条海底光缆连接到上述光纤网络,以确保互联网服务的稳定提供,并请求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提供资金支持。世行和亚发行于2018年4月接受了这一请求,并决定为海底光缆的安装提供7200万美元的赠款资金。

利用这笔资金,由上述三个国家组成的财团在2020年中期为海底光缆的安装发起了国际竞争性招标。法国的阿尔卡特海底公司、日本的NEC和中国的华为海洋网络公司对这一提案征集做出了回应。当三份投标书相互比较时,华为海洋的报价最低,在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报价最低的华为海运会被选为中标者。

然而,这时竞标却出现了中断,因为被美国横插了一枪。去年9月,眼见华为海洋将获得竞标,美国向有关国家发出网络安全警告。

海底光缆成为与国家安全相关事项

美国国务院采取这一不同寻常的步骤,是因为该项目打算连接的光纤干线网络还连接到关岛,这个涉及美国国家安全的战略点。因为,关岛是美国海军基地、空军基地和高空拦截导弹系统的所在地。如果一家中国公司要进入那个地域,即使它只是一条海底光缆的一个支线,也依旧被认定有泄露机密信息的风险。加上,想要进入该地区的中国公司是华为海洋,一个华为技术的子公司。

然而,即使美国施压叫停了这场华为海洋能获胜的竞标,此事能否顺利解决又是另一回事。

原本这种国际竞争性招标是世界银行和亚发行的监督下以透明和公平的方式进行,不能因为美国的干预而改变招标的结果。中标者的选择基本上是由有关的三个国家作出,不过,如果没有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的事先审查和批准,它们的决定的确也就不能最终敲定。

从这个意义上说,不仅是有关的三个国家,而且,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也要对这个案件的处理做出决定。如果被期望在发展领域发挥主导作用的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做出决定,允许政治干预中标者的选择过程,那么,它们的信誉将被摧毁。从这个意义上说,处理这个案子不仅对客户国,而且,对世行和亚行来说都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按照预期,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在两到三个月内发布关于该项目的处理决定。

然而,直到今年3月,即6个多月后才发布最终决定。所谓决定就是将所有应标的公司的投标书全部作废。这可以说表面上是一个公平的待遇,因为,它没有排除任何特定的公司,但是,实际上它就是为了排除华为海洋,即使这个案子将来再次招标,它们也可能以某种方式排除中国公司。

无论如何,结果,上述决定是就本案暂定的一个情况,而且,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也批准了这一决定,因此,这一决定形式上似乎已经盖棺定论。然而,真的能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吗?

从我的观点来看,这样的结论似乎有点为时尚早。毕竟,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要求对案件进行复审。至于华为海洋,它的提案比其他两家公司的提案低20%,而且,有很高的技术能力支持,因此,如果是公平、中立地作出决定,显然选择就非华为海洋莫属。尽管如此,本案的评选结果却被某个国家的政治干预所扭曲,华为海洋很有可能向世界银行和亚发行提交复审请求,因为,它不能接受这种情况。特别是,如果华为海洋这次错过了提出异议的机会,就没有机会再次投标。

另一方面,对于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来说,如果华为提出这样的反对意见,它们就要回应,而且,会很不容易,必然要面临一个十分困难的任务。因为,通常只有在非常有限的情况下,例如所有的投标都超过了预期的价格,或者对投标内容有虚假的声明,才可以使投标无效,这些都很难说属于本案的情况。

从机制上看,当向世界银行或亚发行提出这种反对意见时,如果是世界银行,则提交给检查小组,如果是亚发行,则提交给合规审查小组。然而,尽管这些审查机构是设立在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内部,但它们是独立的机构,不需要考虑世界银行或亚洲开发银行的立场。

而且,华为海洋的观点很有可能在那里得到认可。此外,很难想象作为世界银行和亚发行有影响力的投资者之一的中国理事会保持沉默。结果,该案可能不会很快得到解决,而是可能会被拖下去。

海底光缆铺设业务正在成为美国和中国在信息和通信领域争夺霸主地位的前沿阵地

在这篇文章的开头,所引用的新闻报道就是在这个案件的背景下出现的一幕,表明了美国和中国之间存在着对海底光缆的激烈争夺。

目前,世界上99%的国际通信是通过海底光缆,其余1%是通过卫星。看了这个比例,很明显,海底光缆的重要性具有压倒性。在光缆铺设领域,美国的SubCom公司、日本的NEC公司和法国的阿尔卡特海底网络公司占据了世界市场的90%份额。

然而,近年来,中国华为公司的附属公司华为海洋已迅速进入这一市场,并且,已经成为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一带一路倡议包括陆路和海路,中国正在网络空间建设一条以中国为中心的"数字丝绸之路",而海底光缆则是这一战略基础设施之一。华为海洋确实是它的先锋:2018年,华为海洋让世界惊讶,铺设了一条6000公里的海底电缆,连接了两个大陆,非洲和南美洲,具体而言,喀麦隆和巴西之间。

看到中国公司在信息和通信领域的这种突破,美国变得非常震惊,去年8月,当时的国务卿蓬佩奥推出了针对中国公司的清洁网络的想法。去年8月,时任国务卿蓬佩奥宣布了一项针对中国公司的清洁网络计划。该计划要求在五个领域彻底消除中国公司,包括智能手机应用程序、电信运营商和海底光缆,并构建一个完全由盟国及其公司组成的网络。正是基于这一立场,美国对东密克罗尼西亚的海底电缆项目施压,导致了它被"搁置"。然而,应该注意的是,虽然清洁网络的概念在对信息泄露敏感的发达国家中可能会被接受,但在那些更关心如何快速和廉价地引入信息系统而不是这些问题的发展中国家,却并不可能被接受。无论美国如何积极地试图将中国公司排除在世界信息系统之外,必须说其努力的范围将极其有限。

对亚洲区域基础设施融资系统的影响

上面提到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建设信息系统方面的方法差异,这些差异可能会对亚洲地区公共金融机构的选择产生微妙的影响,特别是对亚发行和AIIB之间的竞争关系。

亚发行传统上在亚洲的基础设施融资体系中占有很大份额,但是,几十年来其业务一直由日本和美国主导。中国对这一长期存在的制度并不满意,为了提高自己的国际地位,它决定在自己的领导下建立一个新的区域性金融机构,并与亚洲发展中国家合作,在欧洲国家的支持下,于2015年在北京成立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并选择金立群作为其首任行长。

在亚投行成立之时,很难确保所需专家人才,而且,它的运作结构还很薄弱,所以它开始了一些小规模的贷款活动,分享世界银行和亚行开发的项目,换句话说,是作为一个共同融资机构。然而,从那时起,该行的贷款活动逐渐增加,包括向它自行开发的项目提供贷款,贷款目前已增长到几乎是亚发行的三分之一。

在某些情况下,它甚至已经开始与亚发行展开竞争

亚发行每年的贷款金额在承诺的基础上徘徊在300亿美元左右,而亚投行的金额在2020财政年度达到100亿美元。经过四年的运作,现在处于第二阶段(2020-2023年),亚洲投资银行旨在进一步扩大其业务,去年12月,它制定了着眼于未来10年的企业战略,将数字技术确定为战略优先领域,旨在将对私营部门的贷款增加到其总贷款的三分之一。

应当注意,如前所述,处理东密克罗尼西亚海底电缆项目的后果,可能反过来有助于实现亚洲投资银行的未来战略。

这是因为亚洲的发展中国家都希望加强他们的互联网服务,但为了以尽可能低的成本有效地做到这一点,他们将不可避免地要利用中国的系统,而且,这个系统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们的国内服务网络。如果为此需要资金,在过去,往往会从亚发行借到资金,但是,这意味着一直在关注美国这次行动的发展中国家可能会对从亚行获得贷款感到犹豫。这是因为,如果他们从亚发行借钱,即使他们想要的中国公司得到了最好的投标,他们也可能被美国强迫叫停,并不得已将订单交给成本更高的公司。

美国对上述东密克罗尼西亚电缆项目的突然干预,只是因为美国是亚发行的最大投资者,但如果是亚投行,美国就不能以这种方式进行干预。这是因为美国不是AIIB的成员,即使作为AIIB成员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反对选择中国公司,拥有压倒性投票权的中国也可以推翻它们的动议。

AIIB开始揭开自己的露出真相

如果我们这样看,亚洲的贷款权力结构有可能在信息系统领域发生巨大的变化,从亚行到亚投行的转变将加速。当然,这种从亚行到AIIB的转变只会发生在信息和通信领域,而不是所有领域,因为亚行将继续其贷款活动,作为该地区最可靠的援助机构,AIIB将无法追赶它。

然而,在信息系统领域,从亚发行到亚投行的这一转变,对于中国推动"一带一路"倡议来说,是一个战略上的积极变化。在过去几年中,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一直在将重点从铁路、公路和港口等硬基础设施转向数字技术和智能城市等软基础设施,并积极推动这一领域。

如上所述,华为技术公司是"一带一路"项目的排头兵,此外还有阿里巴巴,它们都是私营公司,而不是国有企业。然而,如果AIIB也开始向私营公司提供贷款,中国就可以将对这些公司的支持委托给AIIB。当然,中国的银行也不是不可以向私营部门的公司提供贷款,然而,通过亚投行这样做,可以相对顺利地进行,同时避免国际社会的批评。

过去,AIIB一直避免提供偏向中国公司的明确贷款,但现在它已进入第二阶段(2020-2023年),并获得了作为一个国际机构的稳固地位,它将能够制定一个强烈的中国路线,而不必过于担心国际社会的批评。在头四年(2016-2019年),亚投行的重点是作为一个新的国际机构获得国际认可,金总裁特别关注这方面的运作。金先生再次被任命为第二任总裁,这表明他可能会采取更明显的亲中国的政策。如果是这样,亚投行将被视为一个能够在促进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方面发挥更重要作用的机构,它将比以前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