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封面新闻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刚结束的热播剧《三十而已》中的林有有,频频被网友骂上微博热搜。网友的愤怒一路从角色烧到演员,林有有的扮演者张月微博评论区火爆,发啥都被骂。 上一次有同样遭遇的,是《安家》中的张乘乘,扮演者张萌被喊“渣女专业户”。同样是反派,《甄嬛传》中的“安陵容”陶昕然,更是被网友恶意语言中伤刚出世的女儿,一气之下直接回怼。不知从何时起,“键盘侠”成为了社交媒体上的审判者。他们不仅左右了普通吃瓜群众的评论方向,更让当事者本人望而生畏。

为什么网络世界会诞生“键盘侠”?为什么有些人,生活中明明是个正常人,但到了网络世界就好像变得难以理喻。这背后的心理轨迹是怎样的?现在人们在线上线下进行思考和行动所秉持的背后逻辑是什么?为什么社交媒体发展到今天,明明是更开放更自由的分享领域,有时却让人更不敢做自己。如果想在数字世界过一种高效的生活,认清其中的逻辑歧路,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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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每天编制一份“自我日报”

只看到世界的一小部分?

心理学家萨拉·罗斯·卡瓦纳在《蜂巢思维:群体思维如何影响你》中,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发现,一种“蜂巢思维”正在深刻影响个体的意识、重塑我们的社交方式。什么是“蜂巢思维”?人是社会动物,我们的思想、观念、对现实的感知,都直接或间接为社会、为朋友、为同学、为同事所同步。好像每一个人都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蜂巢之中,共享着一种思想、一种情绪、一种观点,这就是蜂巢思维。

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的出现,又大幅提升这种“同步性”,带来群体“回音室效应”。比如微博、微信、脸书、推特,这些社交媒体扩大了个体与群体的关联,既能让个体积极构建共识、带领群体共生,通过网络拓展眼界,也能让个体轻易陷入极端化或阴谋论的包围,带领人进入一种“控制体系”,把自己的思想观念控制在志趣相投者组成的“回音室”里,将不同的意见排斥在自己的体系之外。

卡瓦纳说,这种做法无异于每天编制一份“自我日报”。这份报纸上面的一切新闻、广告和朋友状态更新都是专门为你定制的。

出现这些定制内容的部分原因是你故意选择关注与你观点相同的普通人、名人和新闻机构。然而,很多内容定制过程也会在幕后悄然进行,并不需要你的主观意愿。这些主观和非主观的力量共同发挥作用,越来越多地掌管着你的在线体验,所以你只能看到世界的一小部分。

匿名性让人的网上活动与日常生活脱节

关于情绪会在群体中得到强化的理论并不新鲜。1897年,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一书中说,置身于一个群体之中,会导致“情绪夸大”。拥挤的体育场馆里的球迷、校园里的恶霸、抗议活动引发的骚乱,这些都是群体成员之间的情绪相互助推,从而产生了放大效应。

在社会环境中,与社交圈的成员共同关注某一个事物,似乎会导致情绪更加强烈。如果你身边的朋友更加密切关注某一个情绪刺激因素,那么你也会这么做,而如果你更深入地关注情绪刺激因素的细节,并详细思考这个因素的作用,就会加强你的情绪反应。把这些行为放到网上意味着这些情绪放大效应可能会发生得更快,传播得更广。

卡瓦纳提到,只同具有类似观念的人交往,容易造成“群体极化”,这是一个得到充分证实、众所周知的现象。所谓“群体极化”,顾名思义,是指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群体内部的观点通过成员互动而得到加强,朝着极端方向发展,使得保守的更保守、激进的更激进。如果你走进一个市政厅或一个班会,参与一场讨论,在讨论过程中,每个人都在附和你的观点,那么,当你走出那个地方时,你的观点会比你进去时更极端。

更糟糕的是,随着群体共识的建立,人们不再愿意表达一个更微妙或更复杂的观点。持有较弱或相反观点的人能感觉到群体的倾向,选择保持沉默,而不是冒着被指责或损害自己声誉的风险表达观点。这种沉默让整个群体相信没有对立的观点,每个人都在从众的过程中向呼声最高的意见靠拢。

此外,网络上的许多事情都具有匿名性,这非但不利于抑制网友的冲动,反而还有助于逃避冲动带来的后果。这种抑制的削弱固然有正面作用,比如,你可以匿名在博客上分享关于个人反思的文章,以释放生活中的压力。但这也可能有负面作用,比如,你可以在匿名状态下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仇恨言论,而在线下你或许永远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讲出来。

《蜂巢思维》的作者卡瓦纳指出,我们的网上活动很容易与日常生活脱节,尤其是当我们使用网名的时候,因为这样没有后果,没有必要因为害怕伤害别人而放弃强硬的观点。当你匿名表达这些观点之后,你不需要应对他们的反应,甚至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反应。网络上也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因为我们听不到别人的叫喊声,不知道自己的言论给别人造成了多大伤害。

另外,网络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具有“非同步性”,这意味着即使有人对你发布的内容感到不快,回应也不是立即的,也不会影响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们根据一些皱眉、叹息或摇头等微妙的暗示来调整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些暗示在网上是完全没有的。

如果在线下当面表达愤怒,并追踪由此对受害者以及对社会产生的后果,则需要与被羞辱者保持较近的身体距离,这会耗费相当多的精力。但在网上就不一样了,只要敲击几下键盘,你就能羞辱别人,却不必去观察这样做给那些被羞辱者造成的后果。这些被羞辱者对攻击者而言只是一个网络头像罢了。

拆除自我设置的围墙

学会阅读、聆听别人的故事

现在数字技术渗透到生活方方面面,完全不用社交媒体也不太可能。那么,我们如何在自己的社群保持紧密联系的同时,做一个有主见、有创意的人?

怎样才能缓解“蜂巢思维”的负面传染呢?《蜂巢思维:群体思维如何影响你》的作者卡瓦纳,在对多种社交技术提出质疑之后,就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弥合个体与集体之间的鸿沟,提出了明智可行的建议,帮助人们悬崖勒马,在数字世界过一种高效的生活。

比如,成年人可以借鉴自己平时总结出来的许多经验,比如限制观看毫无意义的电视节目,或者用围巾把“金鱼牌”饼干包起来以免干扰注意力。此外,设定合理的目标、刻意给自己一些奖励、构建低诱惑环境等,都是相关的策略。青少年在使用社交媒体时,需要父母为其划定一些界限,同时,从改变自己的行为开始做起,适度使用智能手机,给孩子树立一个值得效仿的榜样,制定人人都能遵守的数字设备使用规则,每个家庭都应该形成自己的“媒体生态”。

几个世纪以来,小说家、电影制作人和其他讲故事的人一直致力于帮助人们构建同理心,你可以通过阅读、观看和分享各种各样的小说、短篇故事等方式,构建同理心。故事不仅鼓励我们同情与我们不同的人,还可以催生良性的社会变革。

我们需要保持个体的独立性,但与此同时,自恋式地过度关注自我也不会幸福。我们渴望融入社群,渴望归属感,渴望与其他人一道为实现目标而共同努力。正如作家约翰·哈里在《失去的联系》一书中总结道:“要踏上通往幸福的真正道路,必须拆除自我设置的围墙,让自己融入他人的故事,让他人融入自己的故事;必须突破自己固有的身份认知;必须意识到,无论你是否觉得自己是英雄,是否觉得自己很孤单或者很悲伤,你的认知从来都不是真实的自我。”所以,在与自己的社群保持紧密联系的同时,去做一个有主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