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读者都有这样的疑惑:宋江一开始“忠于朝廷,宁死不上梁山”,写了反诗后为保命上了梁山,已经证明他就是一个言行不一的伪君子,晁盖为什么还对他完全信任?宋江一上山挑战晁盖权威,公孙胜被气得拂袖而去,晁盖为何不当场发作?

有人说宋江上了梁山之后,迅速拉起了自己的小圈子,跟晁盖的实力对比好像已经达到了二十七比九,所以宋江敢拱火挑事,晁盖却只能忍气吞声。

读者诸君都知道,无论是江湖帮派还是强盗团伙,也跟朝廷和地方州府一样,都是老大一个人说得算,掌门、寨主说一不二,其手下护法堂主也好,四梁八柱也罢,一般情况下都不敢挑战老大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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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是一个黑白通吃的污吏,对江湖道儿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他一上梁山就越权行事,既是投石问路试探晁盖的反应,也是指鹿为马看谁跟自己一伙:“晁盖坐了第一位,宋江坐了第二位,吴学究坐了第三位,公孙胜坐了第四位。宋江道:‘休分功劳高下,梁山泊一行旧头领去左边主位上坐,新到头领去右边客位上坐。待日后出力多寡,那时另行定夺。’”

金圣叹看到此处,也不能抹着冷汗对宋江写一个服字:“看他毅然开口,目无晁盖,咄咄逼人。只一句,便将晁盖从前号令一齐推倒,别出自己新裁,使山泊无旧无新,无不仰其鼻息,枭雄之才如此。 ”

读者诸君当然比金圣叹的目光还要深远独到,只要在官场职场混过的,都会对宋江的小把戏嗤之以鼻:“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跟我讲什么聊斋?”

但是显而易见,晁盖跟宋江不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他并没有阻止宋江将固有座次打乱重排,也没有亲口指定谁坐第几把交椅,于是令人尴尬的局面出现了:“左边一带:林冲、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朱贵、白胜;右边一带:论年甲次序,互相推让。花荣、秦明、黄信、戴宗、李逵、李俊、穆弘、张横、张顺、燕顺、吕方、郭盛、萧让、王矮虎、薛永、金大坚、穆春、李立、欧鹏、蒋敬、童威、童猛、马麟、石勇、侯健 、郑天寿、陶宗旺。”

宋江先坏了规矩,然后大家在底下闹哄哄地谦让决定自己坐在哪里,完全不把晁盖放在眼里——这本来是晁盖作为梁山之主不可剥夺的权力,却被宋江轻飘飘地一句话给取消了。

太阿不能倒持,权柄不可授人。作为山寨之主,晁盖碍于情面纵容了宋江这一次,自然还会有蹬鼻子上脸的第二次,于是晁盖基本被架空了,他出征曾头市,即使脸上没中箭,也很难活着回到梁山了——据有些读者推测,他之所以把心腹班底全部带上,可能也有把曾头市作为新巢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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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头市适不适合占地为王,咱们有时间再讨论,话题还是要回到宋江这次很有风险的试探行动。

我们可以回想一下林冲上梁山纳了投名状(未遂)之后,王伦只让他坐了第四把交椅,这其实是很合规矩的: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是梁山开山元老,林冲自然不能位居其上。

我们再回想一下宋江把花荣等人推荐上梁山后,晁盖也主持了一次分椅子:托塔天王晁盖头把交椅居中而坐,左右分别是智多星吴用和入云龙公孙胜,下面首位,也就总体第四位是豹子头林冲。林冲以下是花荣、秦明、刘唐、黄信、三阮、燕顺、王矮虎、吕方、郭盛、郑天寿、石勇、杜迁、宋万、朱贵、白胜,一共是二十一个头领。

两份名单一对照,读者诸君可能就发现了新问题: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吕方、郭盛、郑天寿、石勇这些人,早早就上了梁山,怎么宋江一来,他们就成了“客人新头领”?

看到这里,可能有读者已经笑了:这种事情太常见了,这就叫选边站队,押错了宝,是要丢乌纱帽的!

那些迎接宋江上梁山的“主人”主动当“客人”,即使给了宋江面子,也是灭了晁盖威风,那些人换地方的时候,可能已经暗中握住了衣襟下的刀柄:如果林冲跟对王伦这样,如果卢俊义敢对宋江这样,一场火并在所难免。

但是很奇怪,原本脾气火爆的托塔天王晁盖居然没事人一样默许了宋江的僭越:大吹大擂,且吃庆喜筵席。”

有人说晁盖此时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知道宋江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意味,但是无奈那厮人多势众,真火并起来,我这十来个人,也不一定全都帮我。

晁盖的无奈是有道理,但是在这场没有发生的火并中,也有一些变数,那就是晁盖之敌、宋江之敌,这四个人不知道最后会帮谁。

笔者曾经说过,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什么一笑泯恩仇,有的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和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在梁山元老派中,也就是左边主位上坐着的九个人中,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都跟晁盖有“弑主之仇”,晁盖上了梁山之后,他们从“三巨头”变成了小跟班,要说心里一点怨气和仇恨都没有,他们也没胆子落草为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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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道理,在“新到头领”中,也就是在右边客位上坐着的二十七个人,也不是一条心。霹雳火秦明能当上“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秦统制”,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混不吝,当然应该知道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并不是那个慕容知府,而是身边这位笑容可掬、满嘴仁义道德的“呼保义、及时雨、孝义黑三郎”!

秦明的身边,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徒弟,如果秦明抡起狼牙棒要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若寻见那人时,直打碎这条狼牙棒便罢),镇三山黄信绝对会拔出丧门剑杀向清风山三盗的。

梁山元老派不是铁板一块,新生力量也各怀心腹事,所以面对宋江的试探性进攻,晁盖佯作不知,但是一心想干成点大事的入云龙公孙胜却看不下去了:“感蒙众位豪杰相待贫道许多时,恩同骨肉;只是贫道自从跟著晁头领到山,逐日宴乐,一向不曾还乡看视老母;亦恐我真人本师悬望。欲待回乡省视一遭。暂别众头领三五个月,再回来相见,以满贫道之愿,免致老母念悬望。”

既不跟大家称兄道弟,也不肯把母亲接上梁山,公孙胜这番话说得很疏远,在滴水不漏的同时,也透露出了一个信息:“我一开始选择的主公是晁盖,现在看来,他也就那么回事儿。”

公孙胜下山行走江湖,当然不是为了那区区十万贯的生辰纲,如果他真想打劫,只需吹一口气就行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大家送他盘缠,他还是极力推脱——他要那玩儿意没用。

公孙胜走了,但却没有如约在三五个月后回来,即使后来被三番五次恳请出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干脆一去不返,这才导致梁山军在征方腊时折损大半。

如果梁山之主还是托塔天王晁盖,入云龙公孙胜会不会心灰意冷拂袖而去,这个问题是不会有标准答案的,但是接下来有个问题,我们是可以讨论出一个结果的:宋江跟晁盖火并,表面上看宋江有二十七比九的人数优势,但如果秦明黄信杜迁宋万反戈一击,会不会马上扭转战局?坐在高台之上的宋江自然是打不过晁盖的,如果入云龙公孙胜含怒出手,宋江的小团体岂不是马上就要灰飞烟灭?

晁盖后来失去了梁山决策权和性命,令人遗憾也令人惋惜,但是性格决定命运,粗犷豪放的晁盖不可能斗过口蜜腹剑的宋江,就像翟让斗不过李密、阿桂斗不过和珅一样——如果当时他们就暴起发作,没准儿还真能改写那个时代的历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