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初中那一年

初中原本是办在村子里的。轮到我要上初中那年政策变了,全镇十几所村办初中全砍了。我有幸考入了三公里外的镇中上初一。学校教室很紧,我们一个班五十多人挤在一个教室里,桌子摆不下,后排的只能发一个凳子凑合着上课。吃和睡的问题学校更是无法解决了。

学校的规定很严,迟到早退是决不允许的,如果有谁说他不想读了,第二天准会有人把他的凳子从教室里扔出去。说来也怪,那年我偏偏对读书倍感兴趣起来,冒学校之大不韪的事情我自然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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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有个同村的伴,叫金泉,比我高一个年级。那时候,我们俩都没有手表,也没有闹钟,什么时候起床,则成了一大难题。好在农村里家家都养的有鸡,可爱的公鸡朋友为我们帮了大忙。我俩约定鸡叫三遍起床,起床后在门口喊几下,然后结伴而行。习惯成自然,本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天晚上,下过晚自习之后,我和金泉背着书包上了回家的路。突然,天空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悠悠长江大堤,顿象一条狂暴的巨龙,我们两个小生命走在巨龙的脊背上面,摇摇晃晃、战战兢兢。为了驱散心中的恐惧,我俩手拉手,摸索着往前走。书包紧贴着肚皮,用衣服包裹着,另一只手使劲地摁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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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子里是什么时候,不大清楚。只知整个村子里,唯有我们两家的门缝里尚露出几缕光亮。推开门,母亲坐在煤油灯下,两眼惺忪。见我落汤鸡似的,母亲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连忙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书包,轻轻地放在枕头边。然后,换衣服,填肚子,睡觉;母亲则忙着生火,热饭,烤衣服。

那晚,我睡得好死好死。第二天,我和金泉都迟到了。

我是全班开学以来第一个迟到的人,老师很生气。我连喊了几声报告,一声比一声高。老师装着没听见,瞟都不拿眼睛瞟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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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立在门口,感觉腿酸麻酸麻的时候,老师朝我走过来,板着脸,要我当着全班同学讲清楚为什么迟到。

我低下了、低下了在狂风怒雨中都未曾低过的头。眼睛愣愣地看着母亲连夜为我烤干的那条裤子——刚考取镇中时,姐姐给我买的、我仅有的一条象样的裤子。心里阵阵酸楚难忍,夜里装在胃里的那点饭直往上翻,圆滚滚的泪珠在眼眶子里直溜溜地转,喉咙哽住了,半个字也没能讲出来。一阵沉默后,耳朵里钻进一句漠然的话:“那你就继续站着吧。”……

那一天,我觉得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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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虽已过去很多年了,但每每想起来,心里还隐隐作痛。不过,这种痛不是怨也不是恨,而是自己给自己在心灵深处悬挂的一口警钟、套系的一个紧箍咒,在自己感觉懈怠或得意的时候,敲一敲、念一念,真是得益非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