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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 亲 节 快 乐 -

电影《你好,李焕英》的热映让我们重新审视最熟悉的陌生人——妈妈。与妈妈的关系,是人一生中不得不处理的重大命题。在现实生活里,它远没有电影中那样熨帖和温润,有时候如同指肉间的倒刺,让人时不时感受到困扰;有时候它又像烛火,是我们失去一切时,还可以依靠的一点能量。我找了四位好友,他们分别写下了自己眼中的母亲,这是藏在日常事务背面的被忽略的母亲的影子。

妈妈在我心里

曾是西西里岛上玛莲娜的样子

@谜鹿

快到三十岁的我,只会喊“人间不值得”。觉得自己体力不行,熬不起夜了,晚上必须花一两个小时泡澡看书追剧,才能撑得住第二天的社畜生活。到了第二天,又嫌地铁里太挤,换乘站太长,冲到单位就耗掉了一半的体力。周末嫌收拾屋子太累,怎么那么多头发要清理,卫生间的瓷砖怎么用用就黄了……

可当年四十岁的妈妈,进可叱咤职场,退可温良贤淑。

早上六点半起床,为我准备早餐,一定要有鸡蛋面包和牛奶,最好炒两个菜。七点半她出发去单位,下午四点钟下班,飞奔去家里开的服装店,和客人们磨嘴皮子到晚上八点,理理货清清账,九点多才能到家,接着辅导我的作业。

周六,她必须凌晨五点起床,去省城进货(去得晚好货就抢光了),独自把装满两个小推车的衣服运回来。几次遇到小偷偷钱偷货,几千块钱的货款就这么没了,哭着回来数落自己。

周日大扫除,蹲在地上捏头发和灰尘,把每一片瓷砖擦得亮晶晶。上了大学住了宿舍后,我才发现,没有了她,房间可以这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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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鹿的妈妈

那时她真的很美。部队大院长大的她腰杆笔直、走路带风,因为做服装生意,每天都要化妆涂口红,烫时兴的发型,穿流行的款式。她不喜欢穿裙子,office lady的西装上衣和阔腿裤是她的最爱。高跟鞋是一定要穿的,可也要考虑在店里连站几个小时,只能穿粗跟的,这样就得买靴款,配西装阔腿裤比较酷。

我从学校放学去服装店写作业,看到站在门口等着我的妈妈,常常被她与众不同的打扮惊艳到。同学说,“小鹿,你妈妈真的好漂亮。”我说,“妈妈,你生错城市了,你应该生在北京,一定会被星探发现的。”她的笑太灿烂了,非常自信地把我的话说给所有认识的人听,“你知道小鹿说什么吗?她说我生在咱们这小破城市太亏啦,我应该去北京!”

她唯二的两个兴趣爱好是追剧和打麻将,可累了一天的她总是在十点多才看上电视,看着看着就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从此以后她就没有床了,在床上总是失眠,只能在沙发上睡,沙发太软,又睡出了腰病。

我上大学之前,她也没完整地打过几次麻将,都是打到兴头正盛被我打电话叫回来,“歪?妈妈你快回来陪我,你怎么又去打麻将了呀!”她出去玩总是有负罪感,赢了钱就眉飞色舞,输了钱就心虚地不说话,觉得浪费了家里的钱,虽然那些都是自己挣的辛苦钱。

高二那年,妈妈已经47岁,服装店因为街道改造拆掉了,本来想搬迁,又想着要把心思都放在上高中的我身上,咬牙放弃。再之后,身体已经不足以再创业了。

因为要攒钱供我上大学,她很久没有买过贵的衣服。妆不化了,口红不涂了,头发不烫了。她总是问我需不需要BB霜,化妆品店买两管可以打折,她一管我一管。我的很快就用完了,她的一管用两年,“哎妈妈年龄都大了,也没什么妆可化的。”

今年春节,男朋友来我家,想让我们全家拍张合照,给他父母看。妈妈犹豫了好久。她觉得自己不好看了,不想看照片里的自己。

她看着我们这几年唯一的一张合照,给我发了微信,“你看我这么丑,怎么生出这么美的女儿”。皱纹爬上了眼角,皮肤松弛了许多,渐渐地,我也快忘记了她最美时候的样子,她也似乎忘了,她在我心里曾是西西里岛上玛莲娜的样子,曾经这么自信灿烂地生活过。而我要多努力,才能追赶上四十岁的她。

妈妈不仅是妈妈。

度过一次劫难

妈妈还有她的梦在

@海舟

妈妈是一名中学美术教师。出身教师家庭的孩子,要么成为学霸,做“别人家的孩子”;要么“叛逆”,去探索自己的路。我似乎两者都会有一点,但也没能实践到底。永远是班上的“中等生”,成绩没有起起落落,也看不到成为尖子生的苗头。曾经有阵子喜欢过韩寒,又没能好好地坚持写作,走一条独辟蹊径的路。平平淡淡度过了中学时代,直到离开家的那天。

我忘不了爸爸在一个夜里打来的一通电话,那时我已经身在大学校园。忙于公务的爸爸,平时很少有时间能与我长谈,但这一次,他可能不得不和我说。

“你妈妈得了癌症,在你离开家的这段时间里,我陪她去过好几次医院。好在发现得早,医生说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有康复的希望。怕你担心,这事没和你说,好好学习,有机会回来看看你妈。”

电话的那头,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几秒钟,却挂不了电话。那时妈妈还不到五十岁,“癌症”,这个似乎属于老年人的字眼,为什么就要让她遇上呢?我实在是想不太开。那年的假期,我提早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家里,去看看妈妈。

厨房里多了中药的味道,那是妈妈配的辅助药物,每隔几天就要煎一次,烧糊的味道不好闻,烟味呛鼻,打开罐子是黑乎乎的草药,由于太苦,只能加水稀释,调成温水,分几次端到妈妈的床前。她那时候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很虚弱,请了好长一阵子病假,待在家中由爸爸陪伴照顾。路途遥远,我只能偶尔抽时间来陪陪。放在床头的,还有那些写着复杂名称的西药,定期定量得随温水吞服。

记得有一次,她拉着我的手说,“你回来就好”。或许在那个时刻,亲人的陪伴就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我看着脸色苍白的妈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内向的自己,很少在别人面前说煽情的话,包括对母亲。她眼里闪着光亮,微微卷曲的头发,还带着烫过的痕迹。我在家里的老相册里见过妈妈的结婚照,她戴着当时流行的茶色眼镜,顶住大波浪的卷发,别一朵镶着水钻的红花,在照片里显得很醒目。

@海舟的妈妈

那个年代的婚礼办得简单,也没什么彩礼,两家人凑些亲戚一起吃个饭,就当完成了。听妈妈说,还在怀我的那阵子,我们住的岛上下了大雪,这是很少见的事。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她说来年肯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或许是这份因缘,我的出生没让她吃太多的苦头,护士说没有见过这么顺利的,六斤八两。妈妈一直慨叹,我小时候长得很讨人喜欢,粉嫩的脸蛋,灵光的眼睛,像个机灵的小神仙,长大了却不太爱说话。她常常怀念我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爸爸单位分配的宿舍,三十平米不到,条件虽然差些,每天还能团聚做饭,围在一起讲故事。现在住进了大房子,却再也没有那时候的感觉了。

患上癌症对妈妈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她总是胡思乱想,甚至想着是不是前辈子做了什么错事。沉默的爸爸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容忍她因为病情而生出的闷气,他们因为相亲走在一起,本无缘分,相处久了却感情至深。爸爸很少和我谈及当时妈妈的情况,他一个人承受了来回奔波的劳累,待妈妈康复不久,他辞去了当时的职务,好好让自己放松了下。

这些年我求学、工作在外,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每次和妈妈通话的内容,也无非是生活中的家长里短,和生病前相比,她变得温和起来,不再是急急忙忙,像教师一样说教。她也很少说自己的事,更多的还是希望我能在异乡过得平安幸福。在她眼里,我总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有太多的事让她操心,从前觉得太过唠叨,现在想来,也是说一次少一次了。

妈妈快退休了,我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教了一辈子的书,也没有自己的作品,退休了想重新捡起来,画画山水花鸟。三十多年前,还在师专读书的时候,她常会去大山里写生,山水之间的风景让她着迷,“我想再去寻回那时的感觉,把它画下来。”

会找到的,妈妈。

退休后

她才等到迟到半个世纪的少女时代

@黄葛

妈妈没有一个明亮的童年。

姥爷是一名解放军,文革初期因公牺牲。这时候,我妈妈还不到四岁。一夜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了,况且这个人还是平日里最疼爱她的父亲。

姥姥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家庭妇女,时年三十三岁。她靠着微薄的抚恤金,抚养三个孩子,供养亡夫在乡下的双亲和兄弟,还要去外面找一份临时工,一个人艰难支撑着这个受创的家庭。屋檐下,家庭黑云缭绕。然而,生计紧要。姥姥没有闲工夫也没有意识仔细查看小女儿内心的伤口。那时候我的大舅已经当兵离家,二舅比我妈大三岁,是个倔强的男孩,时常在小事上捉弄我妈。漫长的童年和青春期,妈妈在孤独和自卑中小心翼翼地活着。

她印象深刻的有几件事,一是在大院里,看到她走近,别家大人在对自家小孩使眼色,别说了别说了。她猛地意识到,他们在谈论她。她痛苦地想,他们一定是在谈论她没有父亲!从此她习惯贴着墙皮走路,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另一件事是,家中常有学生上门,响应“帮烈属之家做好事”的号召,拖地,擦窗,抢着干活。这些都是善意的举动,但每次都给我妈妈造成深刻的不适和尴尬。尤其当上门的人里有她的同学,每逢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他们每出现一次,仿佛就在提醒她,你是个没有父亲的人,你和我们都不一样。

长期的自卑让我的妈妈一直处于不相信自己的状态,不敢出头,不愿争取,抓不住机会,又不能坦然面对得失。

后来,她成了一名医生。在急诊室里见了太多生死离别。童年的阴影与每日见到的惨剧叠加在一起,让她更加想维护好小小家庭的稳固。

@黄葛的妈妈

我有印象起,妈妈就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家中吃穿用度,大小事宜,全由她做主。对我和我爸,一直实行精细化照顾。给我们最有营养的搭配,仔细我们的身体状况。很多细碎的事,她反复念叨,也容易生气抓狂,很多时候让我和爸爸并不买账。我爸常抱怨,我妈希望他像个宅男,把他困在家里,反对他社交。而我也常觉得,妈妈的过度关心,让我不堪重负。

所以后来我考上大学,执意选了省外的大学,又在外面读了研,找了工作,安了家。

妈妈现在已经退休了,她一直说,现在的她才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她参加了老年大学,参加合唱团,瑜伽班,认识了志同道合的姐妹,四处游山玩水。

她说,现在是她最舒心的一个阶段,迟到半个世纪的“少女时代”终于徐徐开始了。

原来我对妈妈的了解

比自以为的要少得多

@林川

一开始方晓让我采访下自己的妈妈,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我不是一个擅长经营亲密关系的人,情感表达也很生涩。当面拒绝沟通,背后默默奉献,然后自我感动,说的就是我。

但是凭借我比四分之一个世纪还多一年的生活记忆,还能写不出来东西吗?真到捋一捋,我才发现自己对妈妈的了解比我自以为的要少得多。

她19岁就嫁给了我爸,生下我时是28岁。他们的婚姻似乎有一段故事,小学时在路上听到过别人讨论,不过我一直没有细究。

她年轻时很漂亮,我只看过也一直记得一张照片:齐耳的短发,她穿着白衬衣,抱着我坐在一座塔前,笑得阳光灿烂。但家里的照片没有好好保存过,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最近几年,家族群建起,我才能从别人的合影中找到年轻时的她。我挑了一张,截图给她用来做头像。

欢乐的小学上完以后,我的初高中都是住宿制,她和我爸一起外出打工,走过很多地方,我也成了留守儿童。但是他们去过哪些地方呢?我不清楚,他们好像也没怎么说过,长大后我才慢慢在别人的描述中知道。似乎我对他们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2020年,我裸辞回家,遇上疫情,在家待了两个多月,每天和她朝夕相处。如果没有待业的焦虑,那将是我最悠闲美好的一段时光。她不知道我失业。女儿的工作可以远程办公,这是前两年春节加班给她建立起来的认知。我坐在电脑前,有时候在写稿,有时候刷着招聘,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随便刷着网页。在家坐得无聊了,她让我出去转转,我就看看山、看看水、看看油菜花。

她拿着我淘汰下来的手机,乐滋滋地眯着眼睛刷短视频领红包、追剧。那个冬天下了好几场大雪,我教她出去拍,发到快手上,给她看别人的点赞。

在家时间长了,我撺掇她琢磨一些吃食新花样。蒸南瓜饼、发豆芽、自制粉丝、炸麻花……毫无疑问,都失败了。唯一“成功”的是腌鸡蛋,本以为我在家待不了那么久,随便腌腌,没想到竟然在离家前吃到了,齁咸。我妈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脸都可见地圆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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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的妈妈。在家隔离期间,她一直说自己胖了,我让她打开短视频和别人一起练。

我妈的另一大乐趣是数钱,不,应该是藏钱。衣柜和墙的夹缝里、大衣的袖子里,啥犄角旮旯都能成为她藏钱的地方。等全部找出后,盘一下她各处的存款,竟然是个比我富的“小富婆”了。但是,她收藏了准备当作传家宝的银元,我们找遍了所有房间所有角落,却是没有找到。

2021年元旦,预计春节可能回不去了,我回了趟家,给她换掉那个屏幕摔得稀碎的手机。时间匆匆忙忙,在家两日,只够赶一场婚礼,外加教她学会用新iPhone。我在这头,用“查找手机位置”来看那头的她在哪里。你看,本来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情。

春节到底回不回?犹犹豫豫许久,我还是选择就地过年。除夕那天,我打电话给她,她说银元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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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鹿本期编辑: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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