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才子之一的黄霑,早年给武侠剧填词,喜欢化用毛主席的诗句。比如梁朝伟版的《倚天屠龙记》,主题曲里唱:“问苍茫大地,剑伴谁在。”

小时候觉得,以人类个体之渺小,竟然敢于向苍冥发问,这是何等的豪壮!等到长大以后才知道,黄霑原来是化用了《沁园春·长沙》中的名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毛主席曾写过两首《沁园春》,一首名为《沁园春·雪》,另一首名为《沁园春·长沙》,二者皆有名。《沁园春·长沙》创作的时间,一般认为是在1925年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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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毛主席在湖南的乡下闹革命,从军阀赵恒惕的眼皮子底下,离开韶山,回到了长沙,并来到了湘江边上。重游橘子洲,观赏雪景。

毛主席借景抒怀,回忆起少年时代与同学、同志们在这里“指点江山”的往事,于是写下了这首《沁园春·长沙》。这首词炼字讲究,词意带有少年豪情与勃勃生机,读之令人精神振奋。

一、《沁园春·长沙》赏析

《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白话意译:

我在这个寒冷的秋天,独自回到了,湘江北面的橘子洲头。看到周围一万座山峰,全都变成耀眼的红色。这种红色是流动的,它将山林间的枫树叶子,一张张都染遍了。

而此时,湘江的水面上,却呈现出清透的碧绿色。江面上有无数的小船,乘风破浪地前行。雄鹰展开翅膀,搏击长空;鱼儿摇头摆尾,在水底像鸟一样滑翔。

世间万物,何惧秋天的寒冷。它们偏要与这老天竞争,要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面对这广阔的天地,不禁发出了感叹: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回想当年,我与同学们,一起游览橘子洲头。经历过许多不平凡的日子。那个时候,恰逢少年时代。大家风华正茂,怀着读书人的理想,以激烈的口吻,抨击时政,撰写文章。

诅咒那些军阀走狗,最终会化成一堆粪土。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可曾记得?当年我们曾经一起,在激流中冲浪。那浪花汹涌的力道,足以阻止快速行驶的小船。

这首词的上半阕,主要是借景抒情。第一至第三句,交代时间和地点。按照主流的解释,这首词写于1925年8月,时间是在夏末,但是词中写的是“独立寒秋”,意思就是在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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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必定有特殊的寓意。因为在创作这首词的时候,毛主席正在被湖南的军阀赵恒惕追捕。尽管毛主席暂时避开了追捕来到长沙,但是危险并没有解除。

因此,“独立寒秋”的潜在含义,就是指毛主席本人和他的革命同志,当时身处的环境,像是在一个寒冷的秋天一样。

然后词的第四句中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秋天正是山上枫叶变红的季节,它是一种美丽的自然现象。“万山红遍”用到这里,显然带有更加丰富的含义。

“万山红遍”是指革命的火焰,把湖南全境染成了一片赤红色。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正是湖南反军阀运动的高潮时期,所以革命的火焰把周围的山峰都染红了。

而这种“红”,是带有“传染性”的。毛主席在这里先写“万山”的远景,远远地看,四周的山都红了;再写近景,细细地看,那一片片枫叶的颜色都那么鲜艳。

毛主席为什么要这样写呢?因为,这是在对那一场声势浩荡的革命行动,进行赞美。“漫江碧透,百舸争流”,是对当时的社会现状进行概括。

刘禹锡曾有诗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有一些老朽的东西,停滞不前了,但是在它的身侧 ,总是会不断地涌现出有竞争力的新人、新事、新物。

“鹰击长空”至“万类霜天竞自由”,是对那个时代的细描。无论天气多么寒冷,雄鹰依旧会在天上展翅高飞,鱼儿依旧会在深水中尽情遨游。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个世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宰呢?假如你要说,这个天就是主宰,可是你看,那些雄鹰,那些游鱼,那些世间的万物,哪一样惧怕过老天降下的严寒!

“携来百侣”的“百侣”是一个概数,并不是实指。这个“百侣”既指毛主席在长沙的同学,也是指那些和毛主席一起在长沙,参加过建党和革命的好友。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到“粪土当年万户侯”这八句,是描写当年毛主席和长沙的同学、好友聚集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因此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想。最后,他们还得出了一个共同的观点,那就是“粪土当年万户侯”。

结尾的“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这三句,毛主席用了一个在激浪中游泳的事例,帮助他的同学、旧友们,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

这首《沁园春·长沙》比较讲究。开头的几句,以“独”对“万”,以“红”衬“绿”,以动态的笔法写风景,意境唯美。下阕写人,写事,写社会,洋溢着少年书生的情怀。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是对现实的诘问;“粪土当年万户侯”是对历史规律的陈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是通过场景与细节的描写,表现出少年人的勇气与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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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两句是概述,最后几句是展示。全词磅礴大气、豪情无限,词中的毛主席意气风发,展现出博大的胸怀和超凡的气度。

二、“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释意

关于“粪土当年万户侯”这句词,郭沫若当年曾经在解释的时候说:那些横亘在中国革命道路上的军阀、官僚、封建买办,他们就是粪土。应该说,这是最主流,最权威的解释。

不过,近来很多人对这句词的解释,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这一句比较容易产生歧义,主要是因为在过去一些古诗中,经常会用到类似诗句,来表达一种宇宙永恒而生命短暂的慨叹。

比如唐伯虎的《桃花庵》:“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又如岑参的《与高适薛据登慈恩寺浮图》:“五陵北原上,万古青蒙蒙。”

前者写英雄的坟墓被铲作农田,后者写帝王的坟头上长满青草。一个表达的是“反讽”,另一个表达的是“叹宛”。但是基本上都承认,那坟头的主人,本来是值得歌颂的对象。

而毛主席在《沁园春·长沙》这首词里面,“万户侯”,却是批判的对象,这就会让人感到有一些困惑。针对这一现象,网上目前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它出自古文《颜氏父子异志》。

大意讲的是:南朝文学家颜延之的儿子颜峻,当了高官,生活非常奢侈,而颜延之本人却不讲究待遇。颜延之平时穿布衫,住茅屋,去看望颜竣时,乘坐的也是瘦弱的老牛拉的笨车。

遇到颜竣身边的随从,颜延之就绕道而过,他对颜竣说:我一辈子不喜欢看到当官的人,如今却不幸遇见了你!同时,他又阻止儿子颜竣建造豪宅。

有一天,颜延之很早就去颜竣家里,却发现家中来了很多客人,可是颜竣却还没有起床。于是他非常愤怒地骂儿子说:“汝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傲如此,岂能久乎?”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从前也是出身于庶民之家,现在上了大官就变得骄傲起来,这样会长久吗?结果颜竣不肯听父亲的劝告,最后被南朝宋武帝处死了。

如此一来,毛主席词中这句“粪土当年万户侯”,则可以解释为:那些军阀走狗们,当年也是出身平民,一朝得志就忘了本,最后只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按照这个解释理解起来,似乎比翻译成“那些横亘在中国革命道路上的军阀、官僚、封建买办,他们就是粪土”,要更加容易理解一点。

还看到过一种解释,认为这是在骂那些当官的人,都是如粪便一样肮脏的东西。这倒是和颜延之说自己一辈子不喜欢当官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结语

词这种文体,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其实是有音乐的,是可以演唱的。而且,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好的词唱起来更好听;唱起来好听的词,更会让词的传播变得更广、更久。

北宋柳永的词,固然是因为他写得好,才会出现“凡井水之处,即能歌柳词”的现象,但何尝不会,因为有人歌唱,才让它变得更红呢?不过,现在的词,音乐全部失传了。

毛主席的词填得很好,所以黄霑在看到以后,就会想到把它用进歌词里面去,然后再谱上曲子,作为电视剧的主题曲

虽然歌曲唱的并不是毛主席《沁园春·长沙》这首词的原作,但是这也可以算是对毛主席诗词的一种“另类传承”吧。

前人创作的一些好词、佳句,根据文学传统,后人是可以适当地借用、化用的。这样不但会为自己的作品增色,同时也会让原作更加有生命力。

当然,我不是在主张“剽窃”。自己填词,写诗,做文章,总归还是要有一点自己的意思在里面的。把名人的佳句,当成“典故”来使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