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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伯牙善琴,子期善赏,二者相遇,互为知音。但不幸,钟子期后期因病去世,伯牙痛彻心扉,将自己最爱的琴摔碎,此生终不复弹。

从此,便有了‘知音’二字。人一生寻一知音已经够难,若是要寻上一生的知音,更是难上加难。而就有一段这样的友谊,它维持了几十年,直到一方过世,另一方仍悲痛不已,立即写文发表哀悼。这段友谊,便是梁实秋与冰心的情谊。

“不打不相识”

若是说起梁实秋与冰心的第一次会面,实际上是有些尴尬的。1923年,在一艘前往美国的轮船上,梁实秋与冰心第一次会面。为什么说尴尬?那是因为,在此之前,梁实秋曾写过批判冰心文字的文章,甚至还说冰心的诗作难登大雅之堂。

可两人相见,又怎么能不进行一番寒暄?于是,一段简短的寒暄过后,梁实秋问冰心:“您到美国修习什么?”冰心回答:“文学。您呢?”梁实秋说:“文学批评。”话音刚落,两人相顾无言。若是没有在一旁的许地山进行调和,也许这场尴尬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庆幸的是,虽然第一次见面并不友好,但在船上航行了十几天后,两人的友谊终究还是建立了起来。许地山、顾一樵、梁实秋、谢冰心等不晕船的作家们,兴致勃勃在船上办了一份文学壁报叫《海啸》,张贴在客舱入口处,招来了不少旅客观看。

互相改观

经过相处,梁实秋与冰心都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形象,特别是梁实秋,他夸赞冰心:“她的胸襟之高超,感觉之敏锐,性情之细腻,均非一般人所可企及。”到了美国,两个人的友谊算是正式建立了起来。

冰心前往威尔斯利女子大学,梁实秋则在一年之后转入哈佛大学。因为相距较近,两人经常相约出来互相探讨内心的思考。在每月一次的“湖社”讨论会期间,他们还常常一起泛舟美丽的诺论毕加湖。冰心后来回忆说,梁实秋着实是个重感情的人,他曾对自己说起,在与女友分别之时,他曾因不舍而流下了眼泪。

1930年,梁实秋因工作前往青海,在那里居住了4年之久。在此期间,他总是给冰心写信,让她有机会一定要来青岛看看。因为他记得,冰心曾提起自己从小是与父亲一同生活在海边,因此对海总有着深深的眷恋。虽然后来因为身体不适,冰心没有机会前往青海,可这也足以表现,梁实秋确确实实将冰心当做自己的好友,时常挂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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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友谊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厚,在抗战期间,冰心不时便会前往梁实秋居住的‘雅舍’拜访。‘雅舍’是梁实秋自己起的名字,处于高地,若是前来还需爬上几十层阶梯。在‘雅舍’内,他们二人时常促膝长谈,甚至忘了时间,冰心只能与她人同宿。

“哀悼之文”

1951年,冰心同自己的丈夫吴文藻回到了中国,在北京定居。身居两地的冰心与梁实秋自然是不再如以往那般容易见面,即便是通信也变得十分麻烦。可是两人仍然没有放弃对对方的关注。

国内的形势悄悄变得复杂之际时,1969年,梁实秋突然收到了一个噩耗——冰心与老舍在黑暗的十年里双双自杀。梁实秋一时之间伤心欲绝,他难以接受自己的知己竟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可他终究是忍着悲痛,为冰心写下《忆冰心》,表达自己的哀悼与思念,也向世间歌颂自己的好友。

后来,冰心自然是翻阅到了这篇“哀悼之文”,她大受感动,却也为好友梁实秋感到担心,她害怕自己的好友无法接受这一谣言。她立刻提笔写信告诉梁实秋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并且邀请他前来她的住处,畅谈双方都已经度过了八十年的人生。

“我没有变”

可梁实秋在当年确实已经高龄,身体也大不如前。他只能拜托自己的次女文蔷回北京去探望好友冰心,并且让她带一句给冰心。话很短,只有四个字:“我没有变。”冰心得知后泪如雨下,她告诉文蔷,让她也帮自己传话给她的父亲,那句话便是:“我也没变。

冰心到最后,终究还是没能见上梁实秋一面。她每日都在等待,却等来了梁实秋过世的噩耗。冰心一时难过不能自已,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生的知己,因此,当时已经87岁高龄的她仍然提笔,为自己的‘钟子期’写下两篇文章,分别是《悼念梁实秋先生》和《忆实秋》。

这两篇文章凝结着冰心对一生知己梁实秋的所有情感与思念,字字句句都蕴含着冰心的血与泪,读来让人不住潸然泪下。

冰心与梁实秋的友谊,维持了几十年,甚至后半段时间,两人都很难见上一面。可他们的心中仍将对方看做自己此生的知己,“人生得一知己已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他们是如此地看重对方,如此地理解对方。

“不打不相识”

多年未见,想说的千言万语却无需多说,一切只需短短四字——我没有变。所有的情感仿佛都蕴含其中,“我知道我说这话的含义,我相信你也明了”,果不其然,冰心在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当下便流下了眼泪,她知道梁实秋所想,明白梁实秋所意。

若是没有多年的‘不打不相识’,也许如今就不会有这段动人的友谊。在阴差阳错之中,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冰心与梁实秋实在幸运,他们终究寻得此生的知己。

若是来世今生为真,希望在来生,他们仍能成为对方的知己,但这次,不要再有这么长的分离。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弥补那难以谋面的前生,来说出“我没有变”四个字之下的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