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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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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曾质疑上海交通大学附属新华医院医生陆巍“蓄意诱骗治疗”的北医三院医生张煜在知乎上发文,明确表示卫健委专家团之前给出的陆巍医生治疗方案基本符合医疗原则的结论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之前对这个话题,一直处于观察阶段,并不想妄下结论,只要是不懂肿瘤治疗的专业领域问题,但是对新闻调查,我还是相当了解的,通过各路媒体的报道,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陆巍的治疗有很大问题。

但是有问题又怎么样呢,比如之前服毒自杀的大货司机金德强事件调查报告,不是把当地治超站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吗,百八十字的报告,写尽了这世间的荒诞,仿佛金德强是故意去碰瓷的一般。后来当事人家属最终还不是情绪稳定,这事情也就无人问津了。

我以为张煜曝光肿瘤治疗黑幕事件,卫健委专家团给出陆巍没问题的官方结论后,张煜就能见好就收,毕竟是呐喊也好,吹哨也罢,他尽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医生的义务。

但是张煜咬定青山不放松,锲而不舍地逼宫卫健委,这是我始料不及的,这不仅仅是我见过最刚的医生,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刚的当地中国人了吧。

这个事情跟张煜有多大关系呢,本身陆巍哪怕丧尽天良,也没有损害到张煜的利益,他只是一个接盘诊疗的医生,面对一个已经无力回天的患者,张煜能以他的治疗过程为例,呼吁大家关注肿瘤治疗的行业问题,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是张煜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认为本来患者马进仓的这条命,是可能通过花费不高的方式来挽救,哪怕最终没有办法拯救,也不至于因为看病而负债累累。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道德感和职业操守极强的医生,这样的人在我们这个社会,就要绝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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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的行业医生说,晚期肿瘤治疗和官方指南,就像开车和导航的关系,而这条路线上经常会出现事故,需要改变线路,那么官方指南这个导航,有时候就得变通,或者干脆放弃,选择别的方案。

能让张煜如此愤怒的,在于陆巍的全体系治疗方案,都是漏洞百出的,而不是按不按照官方肿瘤治疗指南的方向来的问题。

比如他质疑陆巍使用奥沙利铂、卡培他滨、培美曲塞、安罗替尼、他莫昔芬联合用药。他认为,按照方案联合用药结果将是副反应不小、花费显著升高、效果不佳,且培美曲塞、安罗替尼两种药物并没有胃癌的适应证也未纳入指南。

与此同时,张煜还指责陆巍指定患者在某一公司进行基因检测以筛选化疗用药,动机存疑,并推荐患者接受价格昂贵、尚未获批临床应用的NK(Natural killer,自然杀伤细胞)细胞免疫疗法。

对此陆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自己并没有推荐患者使用,但是患者女儿出具的电话录音,明确地可以听到陆巍循循善诱希望对方做这种免疫疗法。

更致命的是,陆巍曾经是提供NK细胞免疫疗法的那家公司的原始股东,而这家公司的业务范畴并不包含医疗服务,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张煜现在就像一个律师,他在全力捍卫当事人的权益,现在的卫健委专家团,就像最高法的合议庭,一个律师质疑法院的终审判决,认为其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认为“他们的医学水平和道德水准不足以代表广大医务人员”,这是很严厉的指控,比对陆巍的指控更猛烈。

学过法律的人都听过一句话,大概的意思是,如果官员的贪污腐败是污染了一条河流,那么法官的腐败就是污染了这条河的源头。

在张煜的眼中,他认为专家团有大的问题,其实就是质疑医疗体系的廉洁性,这已经超越了对一个医生职业操守的指控,而是对自己身处的环境的巨大失望。

张煜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在挑战这个行业内的最权威者,这些人是权力的代言人,这是蚂蚁与大象的对峙,鸡蛋与墙的拼死一搏。所以他说,如果自己在公开辩论中输了,他请求卫健委吊销执照他的行医执照,终生剥夺他的行医资格,无怨无悔。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他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从事专门领域工作的人都知道,能够进入这个领域,穿上医生的白大褂也好,还是律师的律师袍,都要经过多年披肝沥胆的苦读,以及一关关残酷的考试,最终才能拿到行业执照。这其中的成本和代价,只有当事人才明白,每个人都如同死过一次。

一个医生能以这个为赌注,就说明他已经决定殊死一搏,只为公义两个字。

就像那些为民请命的律师一样,如果你认为需要燃烧自己,践行正义二字,也就无所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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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张煜,我又很想认识他,这是一个狠人,狠人之所以狠,是他可以为了理想,以及自己的原则,不惜粉身碎骨,这一点我做不到。

如果有一天,一个案子可能会导致律师执照被吊销,我很可能会退缩,这也是我极其佩服张煜的一点,一个人不强大到一定程度,他是不会高喊要向自己的绝对上级亮剑。

什么叫亮剑,这不是在演抗日神剧,这是一个医生对良知的践行,这种人已经太少见了,少到比东北虎还要珍稀。

著名的法学老师罗翔在接受许知远的《十三邀》采访时,曾经说过这样三句,可谓点睛之笔:

“在我的词汇中,我觉得勇敢是一个最高级的词汇。”
“在人类所有的美德中,勇敢是最稀缺的。”
“当命运之神把你推向勇敢的时刻,希望你能够像你想象中那么勇敢。”

张煜就是这样的人,他作为一个医生,可能手无缚鸡之力,但他的精神世界,却有千钧之力。

张煜这样的人,智商会比绝大多数中国人都高,他不明白自己做揭黑,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困境吗。之前那次在知乎上发文,就已经导致很长时间没有出诊,院方可能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也可能是出于惩戒的目的,我想两者兼有之。

作为院方的领导,他们肯定希望张煜能见好就收,大家都知道这个行业是什么样子,就你跳出来大喊大家都没穿衣服,你这是站在行业同僚的对立面让大家难堪,这才是世俗对他的定义,而且他期待的公开辩论根本不可能实现。

张煜没有停歇,绝不放过一个地执拗前行,相信他敢逼宫卫健委专家团,就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

在这个崇尚人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社会中,张煜就像一个异类,他看上去那么扎眼,又那么熠熠生辉。

可能在张煜看来,如果不是清白干净地活着,那么毋宁死,这是他给自己的体面,更是给这个行业的体面。

可是一个张煜,能唤醒一个装睡的行业和社会吗?

向张煜医生致敬,无论最终结局如何,你都是我见过的最为敬佩的,最有骨气的当代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