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颁奖季,里兹·阿迈德凭借《金属之声》收获了金球、奥斯卡等各大奖项的最佳男主角提名。虽然最终没有获奖,但他在片中的表演还是令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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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属之声》中,里兹·阿迈德饰演的鼓手面临失聪——对一个年轻音乐人而言这简直是最绝望的境地。

电影讲述了他从恐慌茫然到接受自己、直面生活的全过程。片中,里兹·阿迈德大部分“台词”都是手语,但他哀伤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寂静中倾诉着:痛苦、愤怒、孤独……当然还有希望。

里兹·阿迈德很擅长饰演这种外表沉静、内心激荡,略带脆弱和神经质的角色,而影迷对他的第一印象往往是那双大眼睛。凝视它们,你会感到他内心的火焰,你会听见寂静的声音。

找里兹·阿迈德演一个音乐人再合适不过——因为他本来就既是演员,也是说唱明星。

就在去年,他还推出了自己第二张录音室专辑《The Long Goodbye》,并颇受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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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2016年与几位歌手合作的单曲《Immigrants (We Get the JobDone)》也曾被收入热门音乐剧《汉密尔顿》混音专辑,还拿到了MTV“最佳反击体制作品”奖。

《Immigrants (We Get the JobDone)》歌曲MV

里兹·阿迈德出生在英国伦敦一个巴基斯坦移民家庭,父亲是海运经纪人。和那些家境殷实的南亚移民孩子一样,他很擅长读书——从公学读到牛津,拿到令人艳羡的牛津PPE(政治、经济和哲学)学位,不管从商还是从政都前途无量。

可他并没走上这条“理所应当”的道路。

“移民家庭一般不鼓励孩子搞艺术,”他在一次采访中表示,“但是,我们带着自己的文化来到这里——我们的音乐,我们的歌曲,我们的舞蹈,我们的食物,我们的衣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个移民都是艺术家。”

他从十几岁就开始玩说唱,并在地下电台组织的Freestyle Battle中小有名气。进入牛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加入校内的电子爵士乐队,组织戏剧社,发起电子乐派对“Hit & Run之夜”(如今已经迁到曼彻斯特,成为该地的重要音乐活动)。

等到毕业那会儿,“Riz MC”(艺名)已经在英国说唱圈子里小有名气,夺过不少battle比赛的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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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还没决定自己的前途,只是打定主意不想坐办公室。一封鼓励他去学表演的邮件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喜欢演戏,但从没指望能端上演员这碗饭。既然有人这么看好他,何不试试?于是他开始发申请,并被著名的英国中央演讲和戏剧学院录取。

学表演起初并不顺利,他对发声训练之类基础训练很不适应。幸运的是,迈克尔·温特博特姆的选角导演从学校的主页里一眼挑中了他。就这样,他进入《关塔那摩之路》剧组,成为该片为数不多的专业演员之一。

《关塔那摩之路》以真实事件为蓝本:阿富汗战争期间,三名被卷入战火的英国公民(皆为巴基斯坦或孟加拉裔)被美军当作恐怖分子嫌犯,关押进臭名昭著的关塔那摩监狱长达两年,其间遭遇种种虐待。

这是一部结合了剧情表演成分的纪录片,里兹·阿迈德和另两位演员饰演故事中的三名囚犯。说实话,这或许并不是一个需要太多经验和演技的角色,导演很可能更看重他的外形与气质。

《关塔那摩之路》

“一开始挺可怕。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我发现别人也差不多。”他回忆道。

总之,他在该片中主要负责“受苦”。比如戴着脚镣,被强制保持一个姿势,一个小时不能动弹之类——当然,跟角色原型遭的罪相比,这已经属于“大打折扣”。

真正让里兹·阿迈德感到痛苦的,是他和剧组从柏林电影节载誉归来时,却被伦敦机场的安保人员故意刁难。对方如此质问他:“你当演员就是为了拍这种斗争宣传片吗?”

愤怒的里兹·阿迈德不久后就录了首Rap,歌名《后9.11布鲁斯》,以Eminem式的口吻,对反恐战争带来的歧视和不公大加吐槽。“我们都有嫌疑,小心看好自己,”歌中唱道,“没留神放了个屁,他们说我用化学武器。”

这首歌被传到网络上后,以其犀利的讽刺和黑色幽默迅速引爆话题,又从网上火到线下,里兹·阿迈德也从独立音乐台火到了BBC甚至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

从此,里兹·阿迈德更多地把政治话题写进歌词,以音乐作为斗争的武器,为自己的族群发声。

在音乐和表演之外,他也是个积极的社会活动者。他曾为叙利亚难民募集善款,为缅甸的种族主义危机大声疾呼,也曾在英国国会发表演讲,痛陈穆斯林群体遭受的不公正对待。2017年,《时代》杂志把他选入年度“最有影响力的100人”。

《后9.11布鲁斯》也在表演方面为里兹·阿迈德打开新局面。因为这首歌,喜剧导演克里斯·莫里斯选中他出演《四头狮子》。

这是一部集大胆、机智、荒唐和警示于一体的杰作,既疯癫搞笑又悲天悯人。片中的几个英国年轻人,被极端思想灌了一脑子迷魂汤,一心想为所谓的“圣战”捐躯,无奈脑子不好使,屡屡把事儿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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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既嘲弄了乌合之众式的愚昧,也不忘挖掘他们身上普通人的一面,同时亦讽刺了少数族裔与主流社会之间的诸多误解与隔阂。

其中,又以里兹·阿迈德的角色最为复杂。他用自己出色的表演“灵魂发问”:一个已经过上标准英国中产生活的巴基斯坦移民后代,为何非要去当人体炸弹?

当他绘声绘色、颠倒黑白地给孩子讲“圣战版《狮子王》”时,你竟分不清,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的究竟是愚蠢,还是狡黠。

2010年上映的《四头狮子》是里兹·阿迈德演员事业的转折点,也为他带来英国独立电影奖最佳男演员提名。不过这提名并非头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颇为适合此类处在身份矛盾中的边缘人角色。《变化》和《病态领土》中的毒贩,英剧《我们的身份》中的移民二代,皆属此类。

有趣的是,几年后闯荡好莱坞的里兹·阿迈德却被赋予截然不同的身份。特别是在《谍影重重5》和《毒液》里,他的角色惊人相似——高科技大企业的邪恶老板。

《谍影重重5》

《毒液》

没办法,他身上的牛津气质,再加上南亚血统,看上去就挺像硅谷那群印度裔CEO。

说到好莱坞,2014年的《夜行者》无疑是里兹·阿迈德的敲门砖。能出演该片并不容易,导演丹·吉尔罗伊曾当面指出他并不适合这个角色——不过还是同意他来参加试镜。结果他硬是从75个应征演员中脱颖而出。

《夜行者》虽然堪称杰克·吉伦哈尔“一个人的电影”,但里兹·阿迈德饰演的助手一角却并未被光芒所掩盖。这个来自边缘世界的小人物,体现出典型的底层特征——老实,笨拙的狡猾,容易被人摆布,却又可以因为贪婪而胆大包天。

《夜行者》

伦敦与洛杉矶、牛津精英与街头混混间的距离不可谓不大,但里兹·阿迈德的表演毫无生疏痕迹。为了准备角色,他扎进洛杉矶贫民区与流浪汉相处,还去无家可归者庇护所做调研,以“理解这个体制”。

里兹·阿迈德不仅能演好洛杉矶夜行动物,也很适应纽约的黑夜——那就是2016年的剧集《罪夜之奔》。

HBO剧集《罪夜之奔》

该剧根据英剧《司法正义》的第一季改编,讲述一个年轻人因为一场艳遇而莫名成了谋杀嫌疑人,陷入复杂而凶险的司法系统之中,眼看大难临头。不仅故事从伦敦换到纽约,里兹·阿迈德饰演的主人公的少数族裔身份,也成为一条重要暗线。

这个角色简直太适合他。观众甚至不用等他说话,只消看一眼他的眼睛,就已经同情心满溢,并百分之百地相信他的无辜,全心全意地期待他能洗清冤屈。而一旦开口,他的纽约口音又是如此地道——就像之前的洛杉矶口音一样。

在《罪夜之奔》片场,如同陷入冥想

除了“弱小可怜并无助”的大眼睛,里兹·阿迈德的“秘密武器”还包括他的音乐搭档,说唱歌手Heems。

这位老兄在纽约印度移民家庭长大,巧的是他的父亲也和《罪夜之奔》主人公父亲的设定一样,是个出租车司机。通过他和他的家人,里兹·阿迈德成功化身“皇后区青年”。

这种跨度很大的角色转换,逐渐成了里兹·阿迈德最擅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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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金属之声》里他的角色鲁本,一个耳聋、有毒瘾、愤世嫉俗的摇滚乐手——“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重金属、朋克、硬摇滚之类音乐。”他曾坦白说。

他会强迫自己变成角色。在准备《金属之声》的七个月里,他一直染着鲁本的金发,坚持用鲁本的口音说话。

“只有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才能抓住另一种文化的精髓,”他把饰演不同角色的经历比作旅行,“穿越时空,在另一个身体中栖息,然后我会感到与自己的连接更加紧密了。出发的目的是满载而归。”

《金属之声》

对他来说,投入的前提是失控:“放松控制,让潜意识接管你的舌头,当你不知自己所云,当一切神智都任凭身体本能去支配,创造力就来了。”

里兹·阿迈德有个怪癖——在进入角色之前,会严重失眠。《金属之声》剧组特意为他换了两次新床垫,但也收效甚微。

不仅是这次,过去每次临开工,比如拍《罪夜之奔》、《夜行者》和《四头狮子》的时候,他都夜不能寐,头脑整晚处于兴奋状态。“当一头野兽开始咆哮,你不可能让它休息。”他如此理解,“所以我干脆就不睡了。”

那么,向里兹·阿迈德的每一个不眠之夜致敬吧!

2021年第5期《环球银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