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德里到孟买，从浦那到班加罗尔，印度的大都市都隐隐泛着一股焦油的味道，而这一股味道正是来自于火葬场，以及公园、停车场乃至于贫民窟的临时火葬场。
印度最近一周的日均新冠死亡人数达到了3405人，但这只是官方统计数字而已。事实上，有权威媒体援引流行病学家的数据声称，印度实际死亡病例可能是统计数据的2-5倍。
这也就意味着，印度最近每一天的实际死亡人数或超过了一万人！
推测的数据让人心惊不已，但根据如今印度大都市的实际情况来看，这可能才接近于真实。
新德里西部有一座不大的贫民窟，这里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足，起居也十分简陋，但相较于印度其他的偏僻地方，这里的居民过着还算丰足的生活。然而这一切却随着新冠海啸在新德里爆发，让这个社区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西德里贫民窟的上空，最近陡然弥漫起了迟迟难以消散的黑烟，空气里还充塞着一种令人感到不适的焦油气味，而在贫民窟东面的隔墙之外，还隐隐可见时不时燎过墙头的炽烈火焰。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清楚那是火葬的焰光。
黑烟里除了炭灰，其中还蕴含着焦油味道里一些成分。
如果说印度如新德里、孟买这样的大都市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那么跟火葬场毗邻的贫民窟则是“炼狱中心”。
“我已经没法居住在这里了，我已经准备了卡车，带着我的妻子、孩子，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租住的居所。”这个贫民窟的居民萨洛伊，看着弥漫的黑烟，他已经没法在这里继续忍受。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跟萨洛伊一样有钱，舍得花钱搬家。
在当地的一个寡妇家庭，一家四口为了避免这可怕的景象，只能紧守家中。
黑烟、焦油的可悲景象还是其次，这里的人们最担心的是被新冠疫情感染。
在过去这座火葬场跟西德里贫民窟虽然算是毗邻，但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可由于“新冠海啸”的爆发，火葬场已经彻底的紧挨着贫民窟，焚烧尸体的数量也从去年的二三十具，大幅增加到了二三百具之多。
“多的时候一天要焚烧三百具新冠病亡者尸体，少的时候也有二百具。”熟知附近火葬场内情的当地居民卡科利·德维（KakoliDevi）就如此声称。
病亡者未必会传染新冠病毒，但他们的密切接触者却就未必了。
四月二十七日的卢迪亚纳市，晴空百里。
但市立医院外的六十七岁的阿杰·库玛（AjayKumar）却心如死灰，她旁边的裹尸袋里，是因新冠病亡的兄弟。
根据印度处置新冠病亡者的成例，死者应该会由医院的救护车送至火葬场。可由于近日的“新冠海啸”，印度医疗系统各处都已经吃紧，本就不多的救护车更是没法再运送病亡者，大部分都转而用做了病人的临时病房。
而病亡者的尸体，就需要病亡者自行寻找车辆运送到火葬场。
拥有车辆的家庭还好说，可对于大部分平民而言，却只能束手难为。
因为私人车辆面对运送尸体的活计，其要价甚至还要高于运送新冠病人。
“私人车辆要2500至3000卢比，才能将尸体运送到两三公里之外的火葬场。我们是穷人，我们负担不起。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租一辆三轮车来运送尸体，价格仅为500卢比。”
孟买的贫民收入远高于卢迪亚纳市，但哪怕如此孟买贫民窟里的最高收入者也不过日入四百卢比出头。
一次运送尸体就需要支付最低一天，最高一周的薪水，这对于大部分手停口停的印度人而言，无疑是天价。
但就像阿杰·库玛所说的那样，他们别无选择。
而当阿杰·库玛和他兄弟儿子，用三轮车将病亡兄弟运送到火葬场后，紧跟他们而来的还有三轮车辆。
不同的家庭，相同的却是亲属们与病亡者的裹尸袋紧紧相邻——后来者甚至怀抱着他的母亲。
卢迪亚纳市的疫情远不能跟新德里相比拟，居住在西德里贫民窟的居民，他们的惶恐不安不过是底层人对印度底层疫情的真实景象，了解的太一清二楚。
但不得不说，印度疫情沦落至此，印度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也确实有一些咎由自取的意思。
四月份，印度适逢“大壶节”，大壶节十年一度，每次的持续时间都持续近一月之久，而大壶节的关键庆祝活动就是在四月多个日子里举行的“圣河沐浴日”——整个四月里，超过七百万人参与了恒河的“集体沐浴日”。
哪怕在“新冠海啸”爆发后的四月二十七日这一天，都还有2.5万人参与其中，满脑幻想着“沐浴圣河，祈福禳灾”。
最后的结果嘛，就是将这一节日奉为核心习俗的恒河流域诸省邦，成为了本轮疫情的“震中”。
日增确诊节节攀升，孟买、新德里等大都市被焚尸的黑烟与味道，蒙上一层恐怖阴影。
但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面对疫情本来就难形成共识，毕竟去年仓促的“印度全境封锁”，就一度导致数千万人失业，无数家庭甚至难续炊烟，生计困难。
所以想要遏制疫情，光是责怪民众，希冀于虚幻的宏达叙事和道德语境，来遏制人们的柴米酱醋茶，既无补于事，也显得刻薄无情。
说到底，面对新冠大流行这一亘古罕见的大灾大难，还是需要印度政府，统一部署。
但偏偏此次印度政府，不仅大搞所谓的“力保经济，灵活抗疫”，甚至还“以身作死”——莫迪为了助选印人党获得西孟加拉邦的执政权，亲自下场号召机会，甚至集会现场都没有几个人带口罩，参与者对“积极隔离防疫”的政策，也持反对甚至讥讽立场。
彼时印度本轮疫情方兴未艾，印度虽然不乏诟病的声音，但由于莫迪的政策见效不错，去年失业的大量工人都成功回到城市，再次获得了生计。所以，对于莫迪和印人党而言，并不觉得这些关于疫情的“危言耸听”值得一顾。
可随着时间进入到四月份，不仅西孟邦的选举进入关键时刻，印度本轮疫情也同时爆发，最终曾经为莫迪欢欣鼓舞的人们，反手就将票投给了国大党的候选人，这一场“风向之战”以莫迪和印人党的惨败落下帷幕。
但帷幕落下，尾声却不止。
随着西孟邦的人民将对莫迪政府的不满，发泄在了该邦印人党人身上后，一场暴力活动随之酝酿爆发——印人党在西孟邦全境内的数百个办公室遭到了打造抢烧，甚至多人在暴乱中致死。
西孟加拉邦用暴力发泄对莫迪政府与印人党的不满，只是如今正在全印酝酿的一个引子。
如今在印人党铁盘区的北方邦瓦拉纳西城，这座印度教的圣城，人民的愤怒也在激增。
莫迪一再强调这座湿婆金庙所在的城市，是他和恒河与印度民族的纽带，但却仍无法避免这座城市自四月以来新增了46280例新冠病例（官方统计）。
恒河流域诸省邦，号称是印度的“心腹之地，正统所在”，更是莫迪与印人党打造“印度民族”的支撑所在，一旦骤失这些省邦的民心，莫迪和印人党的前途那是真堪忧。
虽然莫迪和印人党口口声声是为了人民生计才采取“灵活抗疫”，但几周以来，上到富豪权贵，下到平民穷人，都在纷纷用各自的方法，逃离大都市，以求在“新冠海啸”中，性命得全。
而人心向背，或许在焚尸的滚滚黑烟，弥漫在印度上空时，就已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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