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和大家讲的，不是一幅画，而是5幅画。
来自一位非常著名的画家：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1839-1906]。
你一定听说过他。
不过，可惜的是，他在死后才出名。
为了了解他的绘画风格特点，今天我们一起来看看《玩纸牌的人》。详细介绍这一主题的5幅画。
《玩纸牌的人》系列历史
想要了解这个系列，必须首先了解一件事。
是什么呢？
这些画在塞尚职业生涯中代表着一个重要转折点。
为什么？
因为，这几幅是在1890年之后的几年间绘制的。
当时，他即将进入职业生涯的最后阶段，即将创作出载入史册的几幅画，比如《大浴女》。
首先，来看一下这5幅《玩纸牌的人》。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0-1892 - 巴恩斯基金会，美国费城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0-1892, Barnes Foundation, Philadelphia, USA. BF564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0-1892 -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美国纽约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0-1892,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 USA. 61.101.1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2-1893 - 私人收藏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2-1893, Private collection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2-1895 - 科陶德美术馆，英国伦敦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2-1895, Courtauld Gallery, London, UK. P.1932.SC.57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0-1895 - 奥赛博物馆，法国巴黎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0-1895, musée d'Orsay, Paris, France. RF 1969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所有这些场景的主角都是男人。
一个女人都没有。
全都是法国普罗旺斯的居民。
在每一幅画中，所有人物都在全神贯注地打牌。
等着下次出牌期间，有的在抽烟斗。
塞尚为什么要描绘打牌的人？
其实，这并不完全是他本人的想法。
在画这几幅之前，他曾经做过研究，回头去看17世纪之前的画作。并迷上了法国与荷兰的风俗画。
迷上了哪一点？
以下两个特点：
- 玩纸牌的人
- 醉酒和喧闹的人
这些情景通常发生在小酒馆里。
但是，塞尚并没有去“重现”这些古代作品。
他做了什么？
在每一幅《玩纸牌的人》中，他尝试简化所有细节。
换句话说，他分析这类画作的基本特征，然后进行替代。
比如？
他没有描绘喝醉的人，也没有描绘喧闹的人，而是描绘了其中安静专心玩牌的人。
环境上，也有简化。只要是塞尚认为多余的，都被删除了。
不止如此。在对古代作品研究时，他特别关注那些充满紧张感和戏剧性的场景。
紧张感和戏剧性？
是的。
比如卡拉瓦乔的这一幅《老千》，就有紧张感和戏剧性。
卡拉瓦乔《老千》 - 1594 - 金贝尔艺术博物馆，美国沃斯堡
Caravaggio, The Cardsharps, 1594, Kimbell Art Museum, Fort Worth, USA. AP 1987.06
但塞尚呢，进行了精心研究，在作品中一切从简。
删掉了叙述，删掉了戏剧性。
什么都没有。
唯一可能会吸引我们不去看画中人物的，恐怕就是桌子上那瓶塞着的葡萄酒。
牌桌上一分钱都没有。
所以甚至没有赌博。
这几幅画极其“简单”。
除了打牌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之所以画这个系列，总是因为受到了某幅特定作品的启发吧？
是的。塞尚本人也这样说过。
在他的笔记中，他写道，自己曾经速写过一幅画，是勒南三兄弟的《玩纸牌的人》。
勒南兄弟《玩纸牌的人》 - 1640-1645 - 格拉内博物馆，法国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
Louis Le Nain, Les joueurs de carte, 1640-1645, Musée Granet, Aix-en-Provence, France
这幅画就藏于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的博物馆。
就在塞尚家附近。
此外，还有另一件事。
是什么？
为塞尚《玩纸牌的人》当模特的，都是农民。
就在塞尚家庄园“Jas de Bouffan”（布方羊圈）工作。
逐一去看每一幅画作细节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塞尚的那些研习稿。
研习稿
塞尚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画家。
在绘制油画之前，他会做许多的研习和测试。
这一系列也是如此。
如今现存的研习稿数量庞大。
很多年来，评论家们都以为塞尚先画了最大的那一幅[巴恩斯基金会]，然后再画了几幅小的。
其实并非如此。最新的X射线分析证明了这一点。
研究表明，塞尚首先利用研习稿绘制的那一幅尺寸较小[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然后，利用这一幅，当作大尺寸画作的基础。
到目前为止，找到了多少幅草稿和研习稿？
有十多幅研习稿，此外还有许多单个人物的肖像。
但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
最有意思的是什么？
似乎塞尚只在绘制单幅肖像画的时候，让农民们摆了一下姿势，绘制最终作品的时候，并没有用到他们。
也就是说，他对每个人物进行了研习，之后再把研习稿“拼”在了一起。
最初的研习稿很可能是在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的一家咖啡馆里完成的。
这些肖像画，每一幅都精心绘制，本身就是杰作。
例如？
例如这一幅《叼烟斗的人》。在英国伦敦科陶德美术馆，它就放在《玩纸牌的人》旁边。
保罗·塞尚《叼烟斗的人》 - 1891-1896 - 科陶德美术馆，英国伦敦
Paul Cézanne, Man with Pipe, 1891-1896, Courtauld Gallery, London, UK. P.1932.SC.58
现在，我们将逐一观察这个系列。
一共5幅。
分析时，你会发现，最后三幅作品（私人收藏、科陶德美术馆、奥赛博物馆）非常相似。
什么意思？
只是改变了几个小细节，但整体结构都是一样的。
玩纸牌的人只有两个，背景环境也非常相似。
很长时间以来，考虑到这些相似之处，专家们以为这3幅画描绘了同一场景。
其实并非如此。
塞尚《玩纸牌的人》（美国费城巴恩斯基金会）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0-1892 - 巴恩斯基金会，美国费城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0-1892, Barnes Foundation, Philadelphia, USA. BF564
135.3 × 181.9 cm
仔细观察这幅画。
也许你不信，但它的确是整个系列里最复杂、最详细的一幅。
真的吗？
没错。有5个人。
三个男人正在玩牌，坐在一张桌子旁。
另外2个呢？
看客而已。
仔细看一下这两位。
画作右边这一位是个孩子，对牌战充满兴趣。
另一边，是个成年人，手臂在胸前叉着，正在吸烟。
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
也许在等着轮到自己。
不过，他站在这里，也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是什么？
一些专家认为，塞尚画上这个男人，只是为了增强纵深感。
另一些则认为，塞尚想利用他来把我们的视线吸引到画面上方区域。
此外，之前已经提到过，无论是这一幅，还是其它几幅，完全没有任何叙事。
什么意思？
画面中没有讲述任何故事。
整个系列就像是由人组成的静物画。
反复出现的元素，就是这些穿着肥大衣服的人，专心致志地在玩牌。
除了打牌之外什么都没有。
最后，来看一下色彩。
有何特别？
深浅色调对比强烈而明显。
比如右侧这位玩家的蓝衣服。
这里的蓝色，并没有渐变。变化相当突兀。
此外，还有几道黄色，用来代表室外光线的反射。
塞尚《玩纸牌的人》（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0-1892 -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美国纽约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0-1892,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 USA. 61.101.1
65.4 x 81.9 cm
信不信由你。
信什么？
人们曾经对这幅画进行了深入分析，彻底推翻了之前对整个系列的看法。
怎么回事？
很有可能，塞尚先画了这幅，然后才画了其他那几幅。
首先，他为画上每一个人物画了肖像。
左边这一位是塞尚庄园的园丁Paulin Paulet。
怎么知道的？
园丁女儿说的。她还说，父亲因此而获得了5法郎。
此外，Paulin出现在全部作品中，扮演相同的角色。
两幅《叼烟斗的人》，也是以他为描摹对象。
保罗·塞尚《叼烟斗的人》 - 1890-1892 - 埃尔米塔日博物馆，俄罗斯圣彼得堡
Paul Cézanne, Homme à la pipe, 1890-1892, Hermitage Museum, Saint Petersburg, Russia.
保罗·塞尚《叼烟斗的人》 - 1890-1892 - 埃尔米塔日博物馆，俄罗斯圣彼得堡
Paul Cézanne, Homme à la pipe, 1890-1892, Hermitage Museum, Saint Petersburg, Russia.
由于主要人物都是为塞尚家庄园工作的农民。
所以这几幅的背景可能就是家宅的某个房间。
究竟是哪个房间呢？
也许是厨房。
因为那栋别墅的厨房很像小酒馆，适合这种场景。
另外还有一点。之前已经提到过，专家对这幅画进行过X射线分析。
所以呢？
结论惊人。
对画布深入研究表明，塞尚在创作过程中进行了许多次修正。
画布某些地方，颜料堆积很多。就是那些地方出现过修正。
比如？
主要是肩膀、脊背、帽子。
在2年期间里，塞尚多次更改这幅画的细节。
此外，还有另一点。
通过红外分析结果，专家们认为，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这一幅，很可能比费城巴恩斯基金会的那一幅要早。
换句话说，塞尚的创作流程很明确。他从小画开始，逐步过度到大画（也就是巴恩斯的那一幅）。
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幅画会来到纽约呢？
塞尚画完这幅作品之后，把它卖给了画廊老板Ambroise Vollard，售价250法朗。当时是1899-1900年。
1900年2月19日，这位老板将画卖给了巴黎伯恩海姆-热纳[Bernheim-Jeune]画廊，挣了不少钱。
为什么？卖了多少钱？
4500法郎。
30年后，1931年，卖给了纽约诺德勒[Knoedler]画廊。
同年8月，Stephen C. Clark以85000美元买下了这幅画。
之后，这幅画成为大都会博物馆馆藏，一直到今天。
现在仔细观察这幅画。
有几点，与巴恩斯基金会馆藏的那一幅不一样。
比如？
没有画作右边那个专心观看的孩子。
只有4个人。
画幅尺寸更小。
此外，透视也发生了变化。
什么意思？
在大都会这一幅中，塞尚使用的视角更近。人物之间的空间也缩小了。
注意正对我们的这位。伯恩斯那一幅中，他没有戴帽子，大都会那一幅有帽子。
环境也有变化。
画面左侧本来有一个架子，上面有一个陶罐。
半个画框也消失了。
衣架上依然挂着4根烟斗，站着看牌局的男人也还在。
最后来谈色彩。
这一幅更加明亮。
塞尚使用了更多的色调，蓝色所占空间比巴恩斯那一幅要少。
塞尚《玩纸牌的人》（私人收藏）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2-1893 - 私人收藏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2-1893, Private collection
97 x 130 cm
关于这幅画的历史，我们知之甚少。
塞尚完成这幅画之后，没人知道它的去向。
只知道，2012年，卡塔尔王室以2.5亿美元或3.2亿美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幅画。
在哪里买到的？
希腊商人George Embricos。
于是，现在，这幅画属于卡塔尔Al-Thani收藏馆。
仔细观察这幅画。
你一定已经注意到与之前画作之间的区别了吧？
和我一起看。
第一个区别在于画面结构。所有多余要素都消失了。
例如？
没人观战。
不再是3个人打牌，而是2个人。专心致志。没有任何东西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所以，整个场景相当平衡，但略有不对称。
看看左边那个人。叼着一只烟斗，戴着一顶圆筒帽。穿着优雅的深色衣服，背部完全靠在椅子上。
另一位呢？
没有吸烟。
戴着帽子，但不是圆筒帽。
衣服也不如对手优雅。
背部蜷向桌子。
简而言之，这两位风格截然不同。
再来看他们手中的牌。
在这些细节方面，塞尚很用心。
能够看出，在明暗运用上，他功力很高。
从牌面和牌背的描绘上就能看出。
还有其他一些细节。
例如？
中景上的那瓶葡萄酒。
在两人之间，像是分界线。恰恰位于构图中央。
关于这幅画的构图，可以注意到，并没有完全对齐。
仔细看，就能发现，左边这一位，包括他的椅子，都在画面里。
另一位主角则被“剪”掉了一点。椅子部分没有在画里。
此外，牌桌似乎也略微倾斜。
关于色彩，塞尚使用三原色来描绘实体。
然后加入丁香紫和绿色提亮。
桌布下方，则使用了较深的颜色。
塞尚《玩纸牌的人》（伦敦科陶德美术馆）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2-1895 - 科陶德美术馆，英国伦敦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2-1895, Courtauld Gallery, London, UK. P.1932.SC.57
60 x 73cm
这一幅画，与奥赛博物馆收藏的那一版很像。
色彩、细节、透视，几乎完全一样。
但与卡塔尔那一幅对比，差别则相当大。
真的吗？
没错。
第一个明显之处当然是透视变化：
在卡塔尔那一幅中，视线点靠得很近，甚至都看不到人物的裤子
但是，科陶德美术馆这一幅中，视线点却拉远了，能够看到更多的空间和细节。
再来对比人物面庞。
很明显。英国那一幅细节更多。卡塔那一幅中，眼睛似乎像是小裂缝。
对称方面也有变化。
什么意思？
在这一幅里，也以葡萄酒为中线，放在两个对手之间。
没有瓶塞。已经打开。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一幅视角是倾斜的。
倾斜的？
是的。
整个构图似乎“倒”向左边。
此外，这一版本中，所用色彩更浅，全都属于大地色。
因此，整幅构图更加和谐。从衣服上，就能看出不同。
环境也有不同。与卡塔尔那一幅相比，多了一些物件。
塞尚《玩纸牌的人》（巴黎奥赛博物馆）
保罗·塞尚《玩纸牌的人》 - 1890-1895 - 奥赛博物馆，法国巴黎
Paul Cézanne, The Card Players, 1890-1895, musée d'Orsay, Paris, France. RF 1969
47.5 x 57cm
这幅画是如何来到奥赛博物馆的？
当时，塞尚把画卖给了巴黎画商Ambroise Vollard。
这幅画背多次转手，最后来到了迪朗-吕厄[Durand-Ruel]手中。
1911年，被Isaac de Camondo伯爵收藏。他去世时，遗嘱要求将全部收藏放在法国国立博物馆中。
因此，《玩纸牌的人》来到卢浮宫（1911至1947年）。
然后呢？
1947年至1986年，它被转移到古网球场国立美术馆。
1987年，来到奥赛博物馆，今天还在那里。
仔细观察。
这是整个系列中最小的一幅。
但细节也最多。
依然是2个男人，正在桌旁打牌。
葡萄酒瓶位于构图正中，将它分成两半。
抽烟的人是塞尚家庄园的园丁Alexandre。
另一个则是Paulin Paulet。
奥赛这一幅与科陶德那一幅非常相似。
但有一点不同。
奥赛这一幅中，两个人尺寸更大。更有庄严感。两个人几乎填满了整张画布。但并不显得夸张。
颜色上，以棕色系为主，相当和谐。
在这里，塞尚使用块状笔法，并不追求精确。比如，比较叼烟斗的那个人，就能看出两幅笔法不同（奥赛在上，科陶德在下）。
本文摘自意大利文博客Arteworld，原作者Dario Mastromatt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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