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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中的玉帝形象,在读者心中出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一类读者认为玉帝毫无本事,就是个百无一用之人;另一类读者则认为玉帝法术高强,是三界中相当强大的存在。

前者是因为受杨洁导演的86版《西游记》的影响,在电视剧中孙悟空大闹天宫,直捣凌霄宝殿,玉皇大帝吓得躲到桌子下面,战战兢兢地喊道:快去请如来佛祖。

虽然86版《西游记》的影响很深远,但不得不说,这里对玉帝的刻画是完全跑偏的,但也不能怪杨洁导演,这跟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很大关系:

86版《西游记》于1982年开拍,正值改革开放初期,思想还没有完全开放。玉帝作为《西游记》中天庭的掌管者,属于“封建统治者”阶层,按照样板印象,他必须是无能、愚蠢、懦弱的代名词。

就像小时候看的地主、农民的寓言小故事,地主的形象一定是肥肥胖胖,带着圆毡帽,动辄克扣农夫工资,为人阴险狠毒;农民则一定聪明机敏,总是略施小计戏耍地主,此一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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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则自认为熟读《西游记》原著,有感于书中如来佛祖对玉帝的评价,认为玉帝是三界最强的存在,且看第7回“五行山下定心猿”原文记载:

佛祖听言,呵呵冷笑道:“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怎敢欺心,要夺玉皇上帝尊位。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五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你算他该什么年数,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你那个初世为人的畜生,如何出此大言?”——第7回

按照如来此处的表述,玉帝已经修行了整整186亿零4880万年,这个数字是惊人的,恐怕这个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时候,玉帝就已经开始修行了,也正是基于这一层认识,原著党读者便认为玉帝的法力一定是很高强的,应该是三界中最强大的存在。

但上述两种说法都不客观,更多是读者的主观感觉,缺乏《西游记》文本的严谨论证,我们来掰开揉碎进行分析。

细按《西游记》一书,孙悟空大闹天宫时,根本没有打到玉帝跟前,再严谨一点,孙悟空当时只打到了通明殿里,凌霄殿外,还没有见到玉帝的面儿,就被值班的佐使王灵官给拦住了,两人厮打一场,不分胜负:

这一番,那猴王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人可挡,只打到通明殿里,凌霄殿外。幸有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直殿,他见大圣纵横,掣金鞭近前挡住道:“泼猴何往!有吾在此,切莫猖狂。”这大圣不由分说,举棒就打,那灵官急起相迎。两个在凌霄殿前厮浑一处。——第7回

紧接着,佑圣真君又去雷府,调了三十六员雷将,众人将孙悟空包围在垓心,孙悟空变出三头六臂,金箍棒亦变出三根,与众将厮打起来。玉帝在殿内听见外面打闹,得知是孙悟空在外面,就直接命人去请如来佛祖:

当时众神把大圣攒在一处,却不能近身,乱嚷乱斗。早惊动玉帝,遂传旨着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佛老降伏。——第7回

也就是说,孙悟空根本没有撼动天庭。甚至如果天庭认真起来,孙悟空讨不到半点好处,就连其后赶来的如来都规劝猴子:趁早皈依,切莫胡说,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顷刻而休,可惜了你的本来面目。

同时,玉帝请如来前来降服孙悟空,这个情节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西游世界中,玉帝的政治地位是高于如来的——只有高位的人,才能使唤得动下面的人,放在今天,从来没有一个实习生指挥总经理干东干西的道理。

所以,如来在听到游奕灵官、翊圣真君对天庭目前状况的解释后,他对众菩萨说了这么一句话:汝等在此稳坐法堂,休得乱了禅位,待我炼摩救驾来也。注意细节,如来用的字眼是“救驾”。

解读至此,自然会有读者产生疑惑:玉帝为什么不自己收拾孙悟空呢?站在写实的角度,笔者认为原因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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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西游记》表面是神魔世界,内里仍是以封建等级制度为骨架。玉帝这个位置,对照的是人类世界的皇帝,有人作乱,这是禁军、侍卫的工作范围,从来没有皇帝自己站出来跟歹徒搏斗的道理,这不符合皇帝的身份地位。

第二,单就《西游记》文本来看,玉帝通篇并没有展现出高深的法力、强大的战力,所以很有可能玉帝根本没有实力降服不了孙悟空。

认为玉帝一定很厉害的读者,往往使用江湖思维来看《西游记》,觉得只要是老大,一定是实力超群,否则底下那么多厉害的大将,谁肯服你?

可这种思维俨然是“江湖混混”思维,一堆乌合之众聚在一起打一架,谁干掉的人最多,谁就是老大,这种简单直接的思维,实在不适合分析西游。否则的话,唐太宗应该是大唐第一战力了?李世民一个扫堂腿就能干掉秦叔宝、尉迟恭、程咬金?听着何其可笑。

所以,玉帝这个形象是《西游记》中典型的政治地位的象征,吴承恩没有用丝毫笔墨描绘他的法术和力量,这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因为再强的法术也敌不过森严的等级地位,皇帝不一定能打得过武将,但武将却一定得听皇帝的,这不就与封建皇权制度完全对应得严丝合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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