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以为写小说就是说梦话吗？” “ 也是，写小说也难啊！大街上、新闻里每天都在发生小说里的情节，小说还能写什么呢？”
烧纸
소지
在我之前的认识里，李沧东是一位韩国导演，我看过他的几部电影，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了解，不知道他是作家出身，还写过许多本小说。最近读完他的这本短篇小说集「烧纸」，我重新认识了作家身份的李沧东，结合小说内容回想起他的电影，也有了新的感想。
「烧纸」共收录了包括李沧东的小说处女作「战利品」在内的十一篇小说，这些小说大多写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都是以城市的边缘人和小人物的故事为关注点。题材上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在社会高速发展的工业化进程中，那些被时代抛弃的人们的故事，另一类可以理解为是亲人间化解怨恨的故事，这部分故事大多构架于当时朝鲜战争，南北分裂，民主运动等社会事件之上。
读罢这本书的十一篇小说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犹如看了十一部电影短片，每一部小说的时间构成都很短，故事发生在一天最多几天之内。通过李沧东的文字，在阅读时很容易在脑海里构建出场景和画面，这种感觉让我很快的融入进故事，基本每篇小说我都是一口气读完。这本书的翻译我觉得也很不错，许多环境描写的文字非常贴切而优美，我觉得一定程度是翻译的功劳。
成排的工厂上方伸展着一片欣长的晚霞，给厂房悄无声息地披上了一身朱红色，似乎眨眼之间就会消逝。这晚霞很像用刷子梳理鬃毛时骡子那顺滑的脊背上泛出的红光。——「一头有心事的骡子」
给我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几个关于被社会工业化，城市化，西方化排斥在外的人们的故事。上个世纪的韩国正经历高速发展，今天的我们也在类似的进程中，经济日新月异，城市化进程不断推进，跟上了发展步伐的人们过上了好日子，而一部分掉队的人，不仅生活依旧困顿，甚至与整个社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本书的第一篇便是这样一个故事，而且是所有故事里最浓烈的一个。「为了大家安全」讲述的是在一辆长途汽车上，有一个不想系安全带的老太婆。她有些疯疯癫癫，开始时乘客们都把她当成一个笑话，并没有理她，而后她又开始在车上喝酒，挨个人敬酒，调侃其他乘客。其他乘客只想安全到达目的地，而这个老太婆在不断地突破所有人忍耐的底线，经过譬如要在高速公路停车，尿尿在了过道上等事情后，乘客们联手把她绑在了座位上。老太太一番折腾，又被绑住之后好像晕了过去，有的人觉得这样对一个老人有些残酷了，提议放开老太婆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时，又有人说，这是“为了大家安全”。为了多数人的利益牺牲某个人是正当的吗？那如果这个人又有些讨厌呢？而且他可能威胁到你的安全了呢？
「舞」的故事主角是一对贫穷的夫妻，他们住在城市的租住屋里，为了钱而精打细算。一次丈夫提议去海边度假几天放松一下，妻子本来不同意，但最后还是去了。因为没钱，他们又处处节省，不舍得打车，不舍得喝水，不舍得住海边的民宿而要去离很远的农户家里住，甚至连在海边冲澡也不舍得。本来是想着放松的度假反而更累，身体累，心也累。终于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发现家里被偷了，一片狼藉，清点一下发现并没有丢什么，因为他们穷得小偷都没什么可偷的。意识到这一点，夫妻两人大笑了起来，在屋子里跳起了舞。
「空房子」和「为了超级明星」都是穷人住进了富人房子的故事，让我想到了奉俊昊的「寄生虫」。「空房子」里尚洙是帮领导的亲戚看房子，「为了超级明星」里的老金是帮儿子的老板看房子。当穷人住进了富人的房子里，就好像处在社会边缘的人被强行丢进了舞台的中心，在别人眼里显得很突兀，自己也浑身不自在。
这些故事里都有一些人代表着社会中成功融入工业化进程的人们，他们享受到了时代快速变迁的红利，而回过头，当他们面对那些仍处在边缘的人们时，展露出的尽是自私和刻薄，有些场景和画面隐隐约约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让人不自在的感觉，好像在哪里感受过一样。
另外一部分故事是关于亲情的，准确的说是关于弥合亲人间裂痕的故事。这部分故事我能体会到主人公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但并无法更深的共情。一部分是因为时代背景，这几个故事都放在了当时朝鲜半岛的南北战争，韩国的社会事件等历史背景下，在动荡的大时代里，普通人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当国家的未来都漂浮不定时，被撕裂开的一个个家庭，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另一部分原因大概是我生长的家庭环境还算和睦，我不太能理解，亲人之间可以生出那样的恨，所以当怨恨被时间抚平，当双方都放下埋藏在心底的芥蒂时，那份感动并无法影响到我的内心深处，我的感受更多的是一声叹息。
其实这本短篇小说集收录的故事也不能简简单单的归类成两类，也有几个故事并不属于这两类，但不妨碍它们的精彩。「大雪纷飞的日子」这篇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篇算是一个恋爱的故事吧，我不确定，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我很确定。
“我会来见你的。下一场雪的时候，你会等我吧？一定要等着我！”——「大雪纷飞的日子」
这句话是故事里互有好感的两个人的一句约定，和所有故事一样，当说出“一定”时，那解决甚至已经注定是“一定不”。在阅读时即使我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当故事结束，结局给到我眼前时，我还是为故事里的主人公感到难过。一对恋人可以因为许许多多的原因错过，毕竟普通人在命运的大潮下毫无挣扎的余地，而这个故事确实因为男主人公的善良，一个善良人因为自己的善良而丢掉性命，永远失去了与心爱之人再见的机会，而恋人却不知道这一切。用心险恶的人横行霸道，懦弱的普通人独善其身，为何这个世界总是让善良的人遭受这样的苦难呢？
李沧东的电影极具个人特色，叙事手法上更偏向写实，同时充满文艺气息，而在这部小说集里，他不止是人文主义的电影导演，还是一位心怀悲悯的作家。
写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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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群星闪耀时」：跨越大西洋的通话与人类首次触及南极点
「自说自话」：2020年我最喜欢的剧集总结
「自说自话」：写给我经历的2020年
「搏击俱乐部」：为什么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后翼弃兵」：生活已足够苦闷，不如看个爽剧
罗夏日记
月亮你也要，六便士还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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