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9日,南京市鼓楼区法院接到了一纸诉状,递交人正是轰动一时的“南大碎尸案”受害人刁爱青的姐姐刁爱华。她作为家属代表,将刁爱青生前就读的南京大学告上了法庭,要求学校承担侵权责任和安全保障责任。

但仅过了6天后,刁爱华又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声明,表示迫于一些现实的原因,加上未收到法院的立案通知,已决定撤诉。

但她同时说,希望凶手能够良心发现,站出来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以还原案件的真相;也希望警方能继续侦破,给受害者和家属一个答案。

至此,这起尘封25年之久、至今仍悬而未决的凶杀案,又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中......

消失的背影

1996年1月的一天,南京的气温只有零下十几度,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寒风肆虐,街头上少有行人。

此时,距离期末考试只有十来天时间了,南京大学校园内的自习室、图书馆灯火通明,学生们大都在紧张地进行考前复习。

南京大学本部校区位于鼓楼区,虽地处闹市,但当时四周多是老旧的居民区,除了汉口路等主干道外,周边的道路也多为狭窄阴暗的小巷子。

90年代中期,城市的夜生活远不像今天一样丰富多彩,加上天气寒冷,一到了晚上,大多数商户便纷纷关门歇业,街道上更显得萧瑟清冷。

这时,南大的校门里匆匆走出了一名女学生,她中等身材,齐耳短发,从外表上看并不显眼。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向哪里。

出了校园后,她走上了路灯光线昏暗的青岛路,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之后的几天里,南京城接连下了几场大雪,这在气象记录历史上较为罕见。当时南京本地报纸上的热点新闻,莫过于全城出动扫冰除雪了。

1月19日,市中心新街口附近的大银涧巷,一位环卫阿姨在清理垃圾时,发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她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包“猪肉”。她欣喜不已,以为捡了便宜,便拿回家准备烹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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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对“猪肉”清洗的过程中,突然从中掉出了一个东西,令她瞬间大惊失色,这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人体的三根手指......

接到报案后,南京警方立即开展了立案侦查,并成立了“1.19专案组”。

案发当天,警方又接到群众举报,在华侨路工地、小粉桥附近的垃圾堆里分别发现了部分人体组织,它们被分装在黑色垃圾袋或旅游包里。

第二天,在南大汉口路医院、南大天津路校门口、南大体育场又陆续发现了人体的肉块和内脏,包装方式同样是黑色垃圾袋或双肩包。

最后,在距离南大较远的水佐岗,警方在小区附近的垃圾堆和下水道里,发现了带着血手印的床单,里面包裹着头颅和血衣裤,还有一件红色外套。

通过面貌特征比对,警方确认受害者为失踪多日的南大女学生刁爱青,她时年20岁,案发前在南大成人教育学院现代秘书与微机管理专业读一年级。

南大附近的巷子

由于受害者为南大学生,且作案手段血腥残忍,此案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警方面临着巨大的社会压力,当时的市局局长甚至立下了军令状:不破掉此案,就引咎辞职。

专案组随即进驻南大,围绕着抛尸地点路线,对南大校园内部及周边居民区进行了地毯式搜查,细致到挨家挨户勘验墙上、地板上、浴缸里有无血迹。

同时,根据尸检结果显示,尸体被均匀地切割成了两千多片(此处存疑),整齐地叠放在各个包装袋里,头颅有被高温蒸煮过的迹象。为此,专案组初步勾勒出嫌疑人的画像:有独立住所、有一定的解剖经验、具备稳定的心理素质。

随即,警方根据这一特征,对目标人群进行了详细排查,并把侦查重点放在了医生和屠夫身上,先后有多达上百名排查对象被列入嫌疑范围,但最终都被一一排除。

在调查中,警方发现刁爱青的社会关系简单,社交圈子仅局限于同学之间,没有结交男友,也未与任何人结怨,基本排除了情杀或仇杀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专案组对南大内部的教职工也进行了逐一排查,并鼓励广大师生积极提供破案线索,在这过程中还破获了很多偷盗、耍流氓之类的案件,但唯独没有关于南大碎尸案的任何线索。

两个月后,专案组撤离了南大,在此后的时间里,警方并没有放弃侦查,但因缺乏有效的线索,迟迟无法取得突破,此案最终成了一桩悬案。

谜团

由于当时网络尚不发达,此案并未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太大反响。

直到2008年,天涯社区一个网名为“黑弥撒”的人,发表了一篇关于南大碎尸案的分析文章,披露了很多案情内幕,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公众的关注。

此后,网络上流传着很多版本的推理分析,但基本的案情内容都没有脱离“黑弥撒”文章的框架,有很多说法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关于南大碎尸案背后的真相依然是迷雾重重。

实际上,除了刊登在报纸上的悬赏启事,警方从未对外发布过任何有关于案情的内幕和细节,这主要是出于刑事案件侦破的保密需要,避免对嫌疑人打草惊蛇。

因此,诸如“刁爱青被分尸为两千余块”、“嫌疑人为军医”、“头颅被抛到龙王山”等传言,更像是为了博人眼球的夸大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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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校园风景

那么,南大碎尸案究竟有哪些真实的线索可以探寻?能否借助于这些真实的线索,还原出案件的基本情况?

首先,对于受害者的个人情况,基本没有争议。刁爱青,出生于泰州姜堰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上有一个姐姐。

经历了一次高考失利后,刁爱青选择了复读,但第二年的成绩仍然不理想,为此家里托了她姐姐对象家里的关系,进入了南大成教院学习。

南大成教系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从90年中期到21世纪初,只开办了几年,主要是为了满足当时社会脱产学习热潮的需要,其分数线远比普招录取的低。

尽管如此,还是能说明刁爱青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女孩,因为那时高校还未大规模扩招,考上大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不知为何,刁爱青比开学时间晚了一个多月才入学报到。

由于成教院的学生大多是已经走上工作岗位的人,甚至有些已经成家,本身性格就很内向的刁爱青,与同系乃至同宿舍的人,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同样,同学们也对这个长相普通、平时沉默寡言的农村女孩,没有留下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大多数时候,无论吃饭、上课还是业余时间,刁爱青总是选择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也正因如此,刁爱青当晚夜不归宿并接连几天失踪时,并未引起宿舍同学们的注意,因为平时成教院管理较为松散,时常有社会闲杂人等出没,学生夜不归宿甚至缺勤旷课都是很正常的事,宿管员和老师通常不会去追查。

其次,刁爱青案发前几天的行动轨迹是什么?从媒体报道上对她同学采访中可以得知,她在失踪的前两天,还曾去南航的高中同学那里参加了生日聚会,第二天才返校。有一种说法是,之后刁爱青还和一位异性朋友出去玩了一天,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否则警方应该能从这条重要线索中找到侦破方向,实际上并没有。

案发前一天,刁爱青因为身体不舒服(处于生理期)没有去上课,一整天都待在宿舍里,晚饭后才出去,并且在临走前把床上的被子铺好,这个细节表明她打算很快就会回来。

第三,刁爱青失踪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她晚上出去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网上普遍流传的说法是,刁爱青失踪于1月10日晚5点左右,实际上根据警方发布的悬赏启事,可以确定她于前一天的1月9日晚就已失踪,且最后被目击的地点并不是青岛路,而是汉口路。

刁爱青出去的目的是什么?那一天气温很低,不是一个逛街散步的好时机,且当时她身体不舒服,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

有人认为她是出去买文具或卫生用品,但这些东西校园里的商店都有售卖,犯不上舍近求远。

大部分观点认为,刁爱青是出去和异性约会的,因此她没有对舍友透露她出去的目的,但根据警方调查,她不但没有男友,甚至连一个交往密切的异性都没有。有没有可能是刚交往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即使是这样,以刁爱青谨慎保守的个性,不会选择在天寒地冻的黑夜出去和一个刚认识不久,彼此之间还不熟悉的人约会。

根据刁爱青姐姐的说法,刁爱青失踪当晚心情不好,其原因是由于舍友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导致她被无辜牵连并罚款。所以,在心情郁闷又无人诉说的情况下,刁爱青选择了出门散心,但打算一会就回来,故提前铺上了被子。

以上线索,可以大致勾勒出刁爱青失踪前后的行动轨迹。可以想象的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心情不佳的刁爱青独自行走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上,只顾回想着自己的郁闷遭遇,恍然不觉危险已悄悄靠近......

疑问

案发后,学校在第一时间把刁爱青姜堰老家的父母接了过来,对他们进行了情绪上的安抚,但由于“画面过于血腥”,怕亲属承受不了,警方并未安排他们认领女儿的尸体。

之后,警方又奔赴刁爱青的老家,围绕她生前的社会关系,开展了全面的调查走访,但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据刁爱青的父亲回忆,案发后不久,曾有两个陌生人来过家里询问女儿的情况,听口气不像警察。与此同时,有群众反映,在南京的古林公园里,来了两个姜堰口音的年轻人,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形迹可疑。

但并不知道警方是否对这条线索展开过追查,或许已经证实了这两人与本案无关。

专案组撤出南大前,带走了刁爱青所有的生活和学习用品,“足足有两大麻袋”,包括日记本,因为刁爱青生前有记日记的习惯,希望能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但最终都没有了下文。

此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久无线索的南大碎尸案被尘封在了卷宗中,成了国内著名的悬案。

那么,这一案件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破案的难度究竟有多大?

第一,案发前后没有任何目击者。

我们知道,在没有监控的年代里,一般重大的刑事案件能够得以侦破,很大程度上要依赖目击者的举报,它可以为警方快速锁定嫌疑人提供很大便利。

但奇怪的是,本案的案发地点位于繁华的都市南京,且刁爱青失踪的地点位于主干道汉口路,即使天色已晚,还是有很多车流和人流。但无论是案发前的失踪,还是案发后的抛尸,警方都没有接到任何目击者的举报或提供的线索。

要知道,刁爱青是一个成年女性,假如在遭遇侵害时,本能的反应肯定是大声呼救,这样周围的行人或附近的居民(汉口路周边居民区密集)肯定会听到,这样自然就会有目击者。

而且,案发后凶手选择了以南大为中心四处抛尸,甚至部分抛在了南大校园内,南大本身就地处闹市,校园内更是人来人往,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目击者。

没有目击者,意味着警方无法掌握案发的第一手情况,更无从锁定嫌疑人的目标范围,破案的难度陡然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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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刁爱青遇害的方式和地点成谜。

如果刁爱青是被劫持后杀害的,在这过程中她肯定会奋力反抗,那么很难保证没有目击者,因为她当时身在熙攘的汉口路,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目击者,这已经基本排除了被劫杀的可能性。

如果刁爱青是主动进入凶手住所然后遇害的,那就表明她与凶手熟识,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但根据警方对她的社会关系排查,证实了她除校园里的同学外,并无任何社会上的熟人朋友,毕竟刁爱青初到南京不过几个月,且性格内向,不可能有太复杂的交际圈。

如此一来,以上两种方式相互否定,相互排除,这就令人感到费解了。除此之外,难道还有第三种方式?

另外,刁爱青遇害的地点在哪里?警方在案发后对南大周边的居民区进行了细致的侦查,特别是对独门独院的住户,更是登门入户,还出动了警犬,但一无所获。

既然刁爱青是在密闭无人的环境中被杀害分尸的,表明凶手肯定有独立僻静的住所,家中还要有能够蒸煮头颅的锅炉和存放肉块的冰箱(尸体有被冷冻过的迹象),在这过程中还要消耗大量水来冲洗血迹。事实上,血迹并不能被完全冲洗,它的气味和痕迹会留存很久,但警方对附近这一类的住户进行调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反常。

也许是那一场接连几天的大雪起了作用,它很好地掩盖了作案现场的痕迹,又为凶手深夜抛尸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因为谁会在那个时候出门呢?

一般来说,作案第一现场对案件侦破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因为它会留下很多蛛丝马迹的证据,能大大加快破案的速度和效率。

但本案中,怎么遇害的不知道,在哪里遇害的也不知道,警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突破的线索和目标,破案的难度可想而知。

第三,凶手的真实身份和作案动机未知。

网上大多数的推理观点认为,凶手具有丰富的解剖经验,因此其职业很可能是医生和屠夫。但会解剖,就一定会杀人吗?

不管是医生还是屠夫,他们面对的或是部分人体解剖手术,或是动物屠宰,这些行为与杀人分尸有着本质的区别,没有相当的勇气和心理素质是绝无可能完成的。

而且,受害者被切成两千多片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言,碎尸的行为是肯定有的,但是否做到了如此精细的程度尚未可知。

因此,凶手的真实身份也无从得知,那么他的作案动机呢?

情杀或仇杀的可能性已经排除,财杀的可能性也不大,一个刚入学的大学生,身上能有多少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见色起意,随机作案,但因被害人反抗不得不杀人灭口。

但刁爱青并非姿色过人,从照片上看甚至像一个假小子,很难在大冷的冬夜激起嫌疑人的歹意。就算是劫色杀人,凶手一般都是作案后匆匆逃离现场,不会将尸体带回家中,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和时间,将其碎成千片,并冒着巨大的风险四处抛尸。

汉口路夜景

通常来说,如果不是随机作案,作案者杀人以后,都会想尽办法毁尸灭迹,掩盖犯罪事实。但本案的凶手却一反常态,不仅将尸体骨肉分离,还将它们分散抛于闹市街头和学校内部,其中包括了最关键的特征——头颅,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被害人的身份。

而且,凶手抛尸使用的交通工具也未知,步行耗时长、风险大,难以在一夜之间一次性全部抛出。用自行车或汽车则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外人的注意。

总之,根据案情推理,凶手的身份和作案动机存在着数种可能性,但它们之间都存在着重重矛盾,在逻辑上无法自圆其说。

第四,凶手留下的线索过少。

在悬赏启事中,警方公布了凶手抛尸所用的包的照片,这也是我们目前能见到的唯一的直接线索。其中两只为“上海旅游”和“桂林山水”字样的老式旅游包,另一只为双肩牛仔包。

但这些包在那个年代很常见,也并不一定局限于有经济条件的家中才有,当时的市场上有很多出售这类包的,价格都很便宜。所以,这些线索并不具有明确的指向性。

另外,警方在床单上的血手印上提取了凶手的指纹(并不一定就是凶手的),但依赖于指纹比对破案,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并不知道,警方在这些证物中是否提取到了有效的DNA,因为这些物品如果是凶手日常所用,肯定会留下DNA。

但被害人的人体组织已被蒸煮过,即使当时留下了凶手的DNA,也早已被高温所破坏。在现代科技越来越发达的今天,很多经年未破的悬案如白银连环案、南医大案最终都是依靠凶手作案时留下的DNA得以破获的。

如果南大碎尸案的凶手没有留下DNA,那么很可能这宗发生于25年前的案件,就将毫无破绽可言,成为彻彻底底的“完美谋杀案”。

而这25年来,刁爱青的家人一直在煎熬和等待中,亲人被害的阴影无时不刻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对于他们而言,能追查到真凶,让真相大白,就是对刁爱青在天之灵的最好慰藉。

这几年间,刁爱青的姐姐曾多次前往南京,询问警方关于此案的最新进展,但得到的回复都是“正在侦办中。”此前,南京警方也曾表示,此案不会受到追诉时效的限制,他们会一路追查到底,将凶手绳之以法。

如今,刁爱青的父母都已70多岁高龄,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