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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5日,巴黎圣母院遭受灭顶火灾,法国民众恍如经历世界末日。恰逢复活节假期与社会运动,历史学家乔恩·米查姆直言“一场关乎信仰与烈火的根本危机”正在展开。

大火发生15小时后,政府宣布已成功保住大教堂的主体结构,还有著名的彩色花窗和两座标志性塔楼。尽管如此,民众仍深深感到天启的绝望——西方文明的一大代表性建筑正在消逝,重生无望。

圣母院不会垮,虽然失去了尖顶和接近850年历史的屋顶,甚至事发后数天内旋即募集到超过10亿美元的重建捐款(虽然至今尚未完全到位)。但对于很多人来说,修缮和重建并不能重现真正的巴黎圣母院。

01

如何重建一个国家的记忆?

“是的,教堂会重建!”火灾翌日,法国著名公知贝尔纳-亨利·莱维高声疾呼,“但一个国家的记忆如何修复?初始的创作,真实的年代,是永远无法重现的。”

我能理解这种伤感。我第一次去巴黎是七岁那年,之后一直定期前往游玩。在我眼中,真正的圣母院存在于古老大石那无法用具体语言描述的气味中,那是沉淀了数百年的蜡烟、人类的气息和连绵的焚香。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么,读读巴黎圣母院的历史吧,会找到慰籍的。法国的这座哥特式建筑屹立至今,几乎没有哪一部分是未经后世雕琢改造的。可以说,圣母院的迷人之处正在于,它是人类数百年努力与智慧的结晶,也历渡不同时代的疏慢甚或摧残。比如法国大革命期间,大型雕像遭断头砸碎,莱维直呼“杀人凶手”。一如最初的设想,改造和修复本身就是圣母院历史的一部分。这是一座用磐石建造的丰碑,偶尔流淌过适时而动的涓涓细流。

02

从来就并非一成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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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巴黎圣母院

巴黎圣母院所在的西堤岛本身就历经时间的洗礼。这里是巴黎历史的核心,原有早期的宗教建筑。随着基督教的到来,岛上一座供奉朱庇特的高卢罗马神庙被一座长方形基督教堂所取代,然后又修建了三座教堂。

大约在1160年,当时的巴黎主教莫里斯·德萨利委托建造一座规模大得多的新教堂,以应付急速膨胀的城市人口。主教要求新教堂采用时兴的哥特式风格,拆除当时现存的罗马式建筑,再对建筑部件进行重复利用。

1750年的巴黎圣母院

古老庙宇的存在很可能导致了巴黎圣母院的建筑缺陷,没错,是缺陷。这种怀疑由来已久,却一直无法分析。直到2015年,精通技术的艺术历史学家安德鲁·塔隆利用激光对巴黎圣母院等历史建筑进行了详细的三维扫描,发现圣母院的建造者明显走了捷径。当年塔隆在接受《国家地理》采访时表示,大教堂的西端“简直就是一团糟……堪比车祸现场”。据《国家地理》报道,教堂内部的柱子和部分过道都没有对齐。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建筑工人并没有移除原有建筑的残迹,而是围着原址盖起了新教堂”。

“想象一下中世纪狭窄的街道和小木屋,”几年前在西堤岛兜风时,一位巴黎朋友评论道,“这座庞然大物就矗立其中。”1163年春天,国王路易七世和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出席了教堂的奠基仪式。

建设工作前前后后段断断续续进行了两个世纪,放在今天简直不可思议。数代巴黎人共同见证了圣母院的建造。官方公布的完工日期是1345年,可见那时候的富人和权贵还没有现今世代那股追求瞬息之间拔地而起的建造欲望。

圣母院大教堂的外立面

1170年唱诗班席建成,1182年主祭坛建成,1190年中殿的四个分区完工。后来又决定在唱诗班席,也就是圣坛所在的地方,加建耳堂,以便教堂中部采光。西端外立面至大教堂前院区域直到1240年左右才建成,而中殿的上层长廊和西端的两座塔楼大约在1225年至1250年间完工。

其后又对耳堂进行了改造。先是在北耳堂加建了一扇山形门,顶上有一扇玫瑰色的窗,大受肯定,于是15年后又在南耳堂如法炮制。到了14世纪,扶壁被指不够坚固,于是换成了更大的尺寸。如此种种。

即便工程 “完工”,改造从未停歇。哥特式风格在文艺复兴时期失宠,教堂内便披上挂毯遮盖柱子和墙壁。在“太阳王”路易十四和路易五世统治时期,为了更符合当时流行的古典风格,教堂进行了改建:祭坛重新铺上大理石,彩色花窗换成了透明玻璃。似乎没有什么是绝对神圣的。在18世纪中期,当时的塔尖,也就是在两年前那场大火中坍塌塔尖的前身,因受大风吹毁而被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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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版《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怪人》中的钟楼怪人, 由查尔斯·劳顿饰演

到了19世纪,巴黎圣母院被改建为仓库,内部日久失修,损毁严重。1831年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面世,重新唤起了人们对圣母院的关注,包括院内糟糕的状况。其后的25年里,两位建筑师,拉素斯和当时年仅31岁的维优雷·勒·杜克,对圣母院进行了精心修复。

他们不仅恢复了教堂的原始面貌,还添加了新的元素,以保留教堂的原有精神。比如,他们重建的塔尖,也就是两年前在大火中倒塌的那座,比原来的更高更华丽。

03

圣迹当中的群像印记

前两次的巴黎之旅,我都没有进入圣母院,因为实在无法忍受从前院蜿蜒至入口处人头汹涌的游客长龙(日均游客量约3万人,每年达1300万人)。这种对拥挤的厌烦情绪如今很普遍,却也并非当代独有。20世纪初的小说家兼诗人布莱斯·桑德拉尔,出生于瑞士,求学于巴黎,最后入籍法国,就曾在文章中述及民众如何为着圣母院的建设而蜂拥至西堤岛:

“成群结队的平民、流浪汉、朝圣者,某个躲过拦路强盗后誓言要感谢上帝的富商,还有富商雇来打短工的工人,这些人络绎不绝,几乎踏平了石匠的院子,于圣母院建造期间真正在城市的中心划了一个圈……疯汉,病人,顿悟者,虔诚者,布道的僧侣,戴罪的犯人,闹事的酒鬼,新兴的资产阶级,古老的贵族,通通蜂拥而至,不分昼夜在院子边上围个水泄不通——只因为,围观别人劳力工作,着实有趣。”

巴黎圣母院经受住了过往种种,还将各种遭遇内化为自身的一部分。作家卢克·桑特曾在作品《另一个巴黎》中指出:“大门处和外立面上数之不尽的雕像,其中的少数一些,就是石雕师偶尔从围观的乱民中选出几位来摆姿势然后雕成的。群氓的真实印记,此刻就画进这座城市最古老、最庄严、最神圣的古迹当中。”

巴黎圣母院大火两周年后,法国总统马克龙重申将于2024年重新开放。这个目标未免稍为急进,但也无需对最终成果失去信心,毕竟这将只是这座非凡建筑存在和演化的又一篇章。

修复中的巴黎圣母院

修复后的巴黎圣母院还是会像过去一样吸引无数人纷至沓来——腰缠万贯的大亨,家境普通的百姓,还有坐拥最高新技术的科学家和专家。他们汇集在一起,将共同代表人类能力的精彩飞跃,一如圣母院在中世纪时创下的建造神话:万丈高楼平地起,雕栏玉砌,至今已屹立850年。

至于我,恐怕是再也无法徜徉在巴黎圣母院的中殿呼吸岁月的气息了。容我说一句Tant pis(法语,“糟糕透顶”的意思)。不过,我还是可以绕到塞纳河的都尔奈勒桥上,从后面看巴黎圣母院的飞拱连墙,那也是极美极美的。

原文链接:

https://www.townandcountrymag.com/society/tradition/a27210982/notre-dame-cathedral-paris-restoration-history/(有删改)

原作者:Klara Glowczewska

来源 | 渔好学(ID:gh_917648ca62f2)

作者 | YYloveYQ;编辑 | 杂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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