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惹起热议的小米新 logo,被微博网友 @王一行 VIGAR 做成了新版视力表,为这款设计费高达 200 万的 logo 找到全民适用的新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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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小米新 logo 设计的视力表. 图片来自:微博

结果小米也看上了这款创意,请来这位设计师定制了 3 款视力表环保袋,标上 A、B、C,待选出最受欢迎款式,便限量生产 1000 个在小米商城出售。

这不是第一份引起热议的视力表,早在几年前,调侃男女找对象问题的视力表横空出世,被各大媒体转发。

男生版本视力表上,「脸」被摆在了第一行,接着是「胸」和「腿」,「腰」和「臀」在此后的第三行。女生版本的前几行就变得很不一样,从外在的「帅」,到经济层面上的「工作」、「本地」、「房」和「车」。

虽然这带有性别偏见,但是也反映了社会上的部分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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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力表还被用在衣服、家居用品、食物模具等意想不到的地方,甚至还能做成贴纸粘在马桶盖上。

与其说这些设计让视力表吸到流量,不如换个角度去看,正是视力表捧红了这一款又一款的设计。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视力表就像是「营盘」,新款设计来来去去,它却屹然不倒。

▲ 印有视力表图案的袜子. 图片来自:Groove Bags/ Hotsox

▲ 视力表饼干模具和贴纸. 图片来自:bakerlogy/Amazon

别看视力表这么「基本」,它可是被认真设计过的,让谁都要用、谁都会用、谁都适用。

无论你是谁,难免需要在体检、考试等场合用到视力表;无论你讲什么语言,在视力表面前都能看懂,还能准确表达出来;无论你身处世界哪个地方,都能通过视力表检测获得标准的度数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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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自:Tagotee/Zazzle

光这三条就足够让它配上「伟大设计」的头衔。也正因为如此,视力表还是历史上「海报」销售冠军,论及实用性更是毫无争议的 No.1。

▲ 1970 年代的漫画. 图片来自:Cabinet

每逢体检必见视力表,对于它的江湖秘史也该好奇一回。接下来就从设计的角度,揭秘视力表是如何一步步成为全球最畅销的「海报」爆款。

视力表之前的朦胧年代

视力表还是时代等待良久的「设计」,以至于当它登场献艺,说上一句「久等了」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配一副带度数的眼镜,视力检测已成常规操作。可是从眼镜面世到视力表诞生,之间竟然相隔五百年。

▲ 图片来自:WordPress

那时候买眼镜就跟现在买鞋子一样,无论男女老少,都只有几个有限的选择。眼镜小贩有时候还会根据年龄去估测视力,选好一副眼镜直接卖出去,能否买到一副合适的眼镜纯看运气值。

▲ 历史上的眼镜小贩. 图片来自:Pinterest

但度数对人的影响,怎么可能与鞋子衣服尺码等同。不清晰的视觉感官,过久了恐怕连日子都过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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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6 年推出的青少年眼镜. 图片来自:Optical Heritage Museum

也并非没有有识之士率先研究这个问题。

早在 1632 年,西班牙修道士贝尼托·达扎(Benito Daza de Valdés)写了 3 本关于眼镜的著作,系统地研究了眼镜矫正视力的原理、如何制作镜片,以及如何正确使用眼镜。

▲贝尼托·达扎(Benito Daza de Valdés)的画像和著作. 图片来自:coooa

在那个验光领域仍一片空白的年代,眼镜被视为宗教异端,冠上「魔鬼」的头衔。许多教会人士甚至会散播「眼镜使老年人身体虚弱」的荒诞说法。

▲ 古董眼镜. 图片来自:Pinterest

但达扎不畏这些「权威」,毅然出来为眼镜发声——「发明出来的眼镜来自天堂,眼睛也来自天堂」。

不仅喊口号,他还自己先当上了第一位验光师,用芥菜种子数数和小字母测距等方法,去测量并计算出镜片所需的凹凸度。

这在当时是非常超前的研究,时至今日数点点还会用于视力检测的一项。

▲ 贝尼托·达扎的芥菜种子测量法. 图片来自:Portraits of European Neuroscientists

内藏玄机的斯内伦图表

两百年后,这场验光革命才又有了动静。但通用视力表的研究也并非一蹴而就,此前也有过两回不成功的实践。

在 1830 年代,德国眼科医生 Heinrich Küchler 设计了一张由常见事物的符号组成的视力表,以不同的比例粘到纸张上。

后来,这些符号被哥特风字母替代,即便能看清也未必能认对,又怎么能验出正确视力呢?这张视力表仅在 1843 年发布了一次,鲜为人知。

▲ Heinrich Küchler 在 1843 年发布的视力表. 图片来自:Typography

1854 年,维也纳眼科医生 Edward Jaeger von Jaxtthal,将不同字号的文字段落印在一张小纸张上作为视力表,也曾转译成多种语言版本,但由于不同语言的文字相差甚大,无法达到统一的测量标准。

▲ Eduard Jäger von Jaxtthal 设计的视力表. 图片来自:all about vision

同一时期,来自荷兰的眼科医生 Francis Cornelius Donders 也会用文字纸张给自己的病人验光,他也意识到视力测量必须要形成标准化。异常忙碌的他,求助于同事赫尔曼·斯内伦(Herman Snellen)博士。

斯内伦首先尝试用装饰性符号,如正方形、圆形和加号等,但遇到难以将看到的符号准确形容出来的问题,字母成了斯内伦能想到的最优选项。

1862 年,斯内伦发布了用字母打造的视力表,一炮打响,收获了大量订单,在欧洲迅速普及。

▲ 斯内伦照片和他设计的斯内伦图表. 图片来自:eye love cares

这张视力表也被成为「斯内伦图表」,可以说是现在通用视力表的前身。

▲ 印有斯内伦图表的酒瓶和餐盘. 图片来自:Amazon

在斯内伦图表上,有很明显的绿色杆杆和红色杆。红色杆杆是斯内伦设定的正常视力标准,对应的是 20/20 数值,意思是在 20 英尺的测试距离下,能看清楚这行的字母。

▲ 斯内伦图表. 图片来自:Design Taxi

这些字母的设计也很意思,设计的过程就像是网格填色游戏。斯内伦在 5 行 x 5 排的小格子里面,填出了这些字母。

▲ 图片来自:Typography

最终被选中的 9 个字母——C、D、E、F、L、O、P、T、Z,包含了各个方向的笔划,除近视检测外,还能测散光。

▲ 图片来自:Gfycat

那有没有电子视力表?

来自伦敦的 David Thomson,在 2000 年 1 月发布了 Windows 系统的电子视力表,不仅克服了许多技术上的难题,还会随机调换字母位置,让那些想要蒙混过关的人退而却步。

▲ David Thomson 设计的电子视力表. 图片来自:Blueway Vision

近年来,眼镜公司 LensCrafters 找来 SIGMA 设计公司合作的 AccuFit 数字测量系统,将视力检验从手动档升级到自动档,虽仍未普及,但不失为未来发展方向的启示。

▲ AccuFit 数字测量系统. 图片来自:gfycat

E 字表才不是因为眼睛英文是 EYE

为什么视力表上都用 E 字母?

猜想不少家长在回答孩子的提问时,会首先联想到眼睛的英文单词 EYE。事实上在 1868 年,这份 E 字表是斯内伦博士为不熟悉英文的人群设计的,E 字表也因此有了一个俗名——「文盲 E」。

即使完全不懂得英文,挥挥手也能表达出字母朝向。

视力表经常还会与反光镜搭配使用,以增加测量距离。经由反光镜映射后的 E 字母,即使背下来在验光时候迅速反应,与斯内伦图表相比,作弊的难度系数增加了好几级。

▲ 图片来自:Blogspot

原先斯内伦图表是由完整的句子组成,阅读能力优秀的人往往可以预先猜出下一个单词,让视力标准受教育程度高低影响,造成难以避免的偏差。

▲ 1910 年代眼镜推销员的袖珍型视力表,由完整句子「所有需要帮助的眼睛,都需要使用 Haux Perfect 博士版本的眼镜」组成. 图片来自:美国眼科医学会

在国内,E 字表坐稳龙头老大宝座这段历史,要从 1950 年代说起。1952 年,在中华医学会的推荐下,由孙济中教授绘制的《国际标准视力表》成为通用全国的标准。

1966 年,缪天荣教授发布了《对数视力表》,在推广后得到广泛应用。但这款视力表也有一个小缺陷,E 字母中间那一横略短,容易被猜测。

1989 年,在补长 E 字母略短的那一横基础上,由郭良敏改良后的《标准对数视力表》,被敲定为国标 GB11533-1989。

▲ 缪天荣教授和《标准对数视力表》

这两份视力表远看都是一堆倒左、倒右、倒上、倒下的 E,但两者的测算方式不一样,个中要义就在两侧的数字上。

《国际标准视力表》将视力等级区间设在 0.1 到 1.5 之间,《标准对数视力表》则采用 5 分制,数值从 4.0 往下逐渐上升到 5.3,现在通用的视力表也会将两种计量方式放在同一张表上。

▲《国际标准视力表》(图左)和《标准对数视力表》(图右).

打破语言障碍的视力表,在不同时代都是刚需

1907 年,旧金山医生乔治·迈耶尔(George Mayerle)设计了一款万国视力表,集聚了各国语言和图像符号,上方有测试散光用的圆圈,下方则是色盲测试区,放了针对铁路和航船的工作人员需要辨认的 6 种颜色。

▲ 乔治·迈耶尔(George Mayerle)设计的万国视力表. 图片来自:healthing.ca

另外一款打破语言障碍的 C 字表,由于酷似开口的均码戒指,还有戒指表的昵称。在国内也有使用,通常用在高标准的视力检测场景,比如招收飞行员,戒指表就派上用场了。

▲ 图片来自:Typography

戒指表由瑞士眼科专家埃德蒙·兰多尔特(Edmund Landolt)设计,以他的姓氏命名为 Landolt C,现在是欧洲地区的「国标」,在日本和台湾也很受欢迎。

C 字母的笔划宽度和开口宽度,严格等同于字母直径的 1/5。这也意味着,识别 C 方向,仅仅可以靠找到那一个小小的缺口,也难怪在飞行员招收这些重量级场景,E 字表也得让位于戒指表。

▲ C 字戒指表的设计图. 图片来自:Ento Key

如果 C 字母和 E 字母,被换成向不同方向看的小脑袋呢?台湾罌粟果工作室设计的头像款视力表,让被测人可以跟着图像做同款动作,为略显严肃的验视力场景,注入不少乐趣。

▲ 台湾罌粟果工作室设计的视力表. 图片来自:pinkoi

视力表上连字体也非常讲究

斯内伦表看似很标准,但其实不然,视力表要想真正达到标准,离不开字体、字号和间距。

▲ 图片来自:Indolencia Senil

斯内伦表与现在的视力表相比较,第一眼看出的区别必定是字体。斯内伦表用的是衬线体,每个笔划末端都会有小小的尾巴。这款衬线体,被推测为 Egyptian Paragon 字体。

这些小尾巴放在别处,那是复古、古典、经典的关键元素。可是在视力表上,却让字母看起来更好识别,换句大白话来说,就是更容易蒙对了。

而现在的视力表用的无衬线体,大大降低了字母的识别度,让视力检测更为有效而准确。

▲ 衬线体视标(图左)和无衬线体视标(图右)的对比图. 图片来自:Typography

可惜无衬线体最初在 1868 年被约翰·格林(John Green)医生用在视力表时,被吐槽为「未完成品」。抵不住外界声音带来的困惑,在几年后又倒退回到衬线体。

不过格林对视力表仍有重大贡献,他提出了对数概念,升级了视标的网格系统。

1959 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路易斯·斯隆(Louise Sloan)博士再次尝试用无衬线体改造视力表,但这一次轻而易举地就被大众接受了,因为衬线体早已被贴上了过时的标签。

▲ 路易斯·斯隆(Louise Sloan)设计的 Sloan 图表. 图片来自:Typography

在接下来的 1976 年,澳大利亚视觉研究所的 Ian Bailey 和 Jan E. Lovie-Kitchin 从布局着手,再一次革新了视力表。他们创立的 LogMAR 图表是个倒三角形,每行均有 5 个字母,间距随着字号成比例逐行缩小。

▲ 图片来自:Typography

我们设计了一款视力表,在字体、字号差距、字号范围,以及每行字数和间距上,努力实现视力测验的标准化。 ——澳大利亚视觉研究所 Ian Bailey 和 Jan E. Lovie-Kitchin

最后,由美国国立眼科研究所的 Rick Ferris 博士操刀,结合了格林的对数概念、Sloan 字体和 LogMAR 布局,打造出全新的 ETDRS 图表,成为了视力测量圈的黄金标准。

▲ ETDRS 图表. 图片来自:Dezeen

ETDRS 图表仅用了英文 26 个字母中的 10 个,还不能组成真正意义上的字体。

直到 2018 年,挪威广告公司 ANTI Hamar 与印刷商 FábioDuarte Martins 合作,补全了剩下的字母以及数字符号,发行了一整套免费字体——Optician Sans。

▲ 从左至右依次为斯内伦图表字体、Sloan 字体和 Optician Sans 字体的比较. 图片来自:Providence Optical

从视力表提取出来的字体,自然也极为符合「吸睛」的科学原理,推出之后受到很多设计师的好评。

视力表的设计并无止境

视力表既可以很标准,也能集聚天马行空的创意。视力表背后的意义被挖掘出来,也会为设计注入不寻常的概念。

台湾设计师万向欣的作品《Under 1.0》,就是用视力表的概念去打造濒危动物保护的主题。这 12 份视力表上,涵盖了 12 个国家(地区)的 800 种以上濒危动物。

▲ 作品《Under 1.0》. 图片来自:LaVie

设计师将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发布的 6 种保护级别,对应到我们的视力层级。越是濒危的动物被画成越小的符号,即使视力正常,也未必能够看清。

这款很特别的视力表,巧妙地传达出设计师想要说的那句话——「如果动物走向灭绝,我们就再也看不到了。」

▲ 作品《Under 1.0》. 图片来自:LaVie

这款视力表还是设计与插画联动的优秀作品,插画手法会因应不同国家(地区)特色调整,比如日本版用了浮世绘手法、墨西哥版用了玛雅文明图腾风,以及美国版借鉴了美式漫画。

▲ 作品《Under 1.0》. 图片来自:LaVie

▲ 作品《Under1.0》. 图片来自:Shokuzine

因此它不仅凭着设计理念,在 2018 年获得红点大奖和台北设计奖,还作为插画创作入选了 2019 年的台北插画艺术节。

观众看了不禁感叹,以前是认真找 C 字母的缺口位置,现在更想看清楚里面的濒危动物。

▲ 设计师万向欣在台北插画艺术节现场的留影. 图片来自:Facebook

另外一款很吸睛的设计表设计,被用在了散文书籍封面上。

接到为台湾作家袁琼琼设计《看》书籍封面的项目后,装帧设计师许晋雄被编辑特别提醒了——袁琼琼文风犀利,有别于一般的小清新散文,封面也要设计得很酷才行。

设计师灵机一动,将视力表的概念与书里面出现的关键场景事物联结,一张 12 行的汉字视力表应运而生。

▲ 图片来自:博客来

这张视力表的下方,印上了作家的一句话:「人间事唯一法则大概只有『累积』两字。」

▲ 图片来自:博客来

视觉感官的「看」,在这张图标上,也等同于「见识」,这样想想,或许古早时期眼镜小贩凭着年龄估算度数,在这里倒也有点道理了。

在电影《白日梦想家》中,刻在钱包里面的那段话也是以「看」来开头,简单翻译成中文是「开拓视野,看见世界,贴近彼此,感受生活,这就是生活的目的。」

视力表的设计,无论是早期的数种子、报纸上的文字,还是后来的字母翻转,都来源于生活中的「看」。认真去「看」、去生活,才会酝酿出更优秀的设计。

题图为 APPSO 自制,由小米发布会截图与微博用户 @王一行 VIGAR 作品拼合而成,图片仅作示意。